【杨柳作家专栏】惊喜(小说)
婚宴。
客人分别就座,职位高的,昂头进了雅间,满脸的骄傲与不屑,如同乘坐飞机头等舱的乘客;职务低的,挤挤挨挨地坐满了大厅,却也个个心平气和。
某雅间,一个大腹便便者老实不客气地坐了首席,肚子委委屈屈地扛着酒桌,似乎有些憋屈得难受,然而脸上却肥厚,紫棠色的面皮上泛着油光,眼球有些红而泛黄。大约是肚子太大的缘故,身体向后倾着,硕大的头颅也微微后仰,满带着傲慢。
余人忖度着自己的身份地位,互相寒暄着分别就坐。待到排好座次,却仍有一个空位,等了一会儿,还没有人进来,桌子上却已经摆满了酒菜。
“大腹”有些不满,道:“不等了,开始!”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似乎得了号令一般,大家纷纷举杯,互相示意后也喝了下去。
酒过三巡,次席一个头顶微秃者拿起酒瓶,对“大腹”道:“李乡长,您德高望重,您来做酒司令!”言毕,满斟一杯。
李乡长也不推让,端起酒杯将酒一口吞下,道:“我先来!”
便在此时,门一响,一个白净面皮的进到屋内,鼻梁上驾副眼镜,约莫四十岁不到。连称“叨扰”,在末席坐了,众人却都不相识。
李乡长不悦起来,余人也都跟着不悦了:这雅间里的都是县里有头脸的人物,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到这里落座?
“你来晚了,罚酒三杯!”李乡长大手一挥,颇有君临天下的霸气,“微秃”不待多言,早已将白净面皮前面的酒杯斟满。
“我不会喝酒。”白净面皮苦着脸告饶。
“不会喝酒来干嘛?”李乡长更加不悦,头颅往旁边一扭,一脸的不满,余人见状,也纷纷指责起白净面皮来。
白净面皮不敢争辩,苦着脸把酒喝了下去,仿佛喝药一般,酒气上涌,脸色立刻酡红了。
李乡长却不依不饶,道:“这不是会喝嘛!加罚一个!”白净面皮一惊,满脸苦笑,却又不敢再说,只好又喝了一杯。
如此依次地喝下去,白净面皮自然成了众矢之的,大家似乎同仇敌忾起来,不约而同地将矛头对准了他,然而却都又一边偷偷看着李乡长的脸色。
酒至半酣,忽然进来一人,李乡长一看,竟然是市里韩区长的司机,不由得一惊,连忙起身,满脸赔笑。起得急了些,大肚子把酒桌扛的有点歪,满桌的杯盘叮当直响。
“王师傅,哪阵好风把您吹来了?快请坐,喝一杯!”说罢起身离席,将首席让了出来。
王师傅却不上前,只微微点下头:“不了,韩区长等着用车。”
然后弯下腰,恭敬地对白净面皮道:“咱走吧?”
李乡长不由得一惊,问道:“这位是……”
王师傅头也不抬,道:“这是韩区长的弟弟,刚从国外回来,在省城供职。”
刹那间,李乡长的脸色变得煞白,目瞪口呆,但很快又红润了,汗珠子却一下子冒了出来,然后他的面皮马上开始往四下里扭动,但只是一瞬间,面皮五官便都直直地地都向后扯过去,变出一副喜气洋洋的笑容,眼睛几乎眯成一条。而身体却蜷缩起来,弯腰曲背,似乎肚子也不是很大了一样。
“你看……呵呵,这是怎么话说的……这位老兄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相……怪不得今早喜鹊登枝……老兄海量,海量……哈哈……呵……嘿嘿……”
余人也都弓起了腰,眼里闪着愉悦的惊喜,大家似乎感到了无尚的光荣一样。
白净面皮站起身,躬身告辞,口称:“叨扰,叨扰,莫送,莫送!”与大家招手作别,然而谁也不肯坐下,一窝蜂地送到门外。
婚宴主人早已恭贺在门外,脸上乐得如同开花一样,没等白净面皮到车前,已经赶上去打开了车门。见状,李乡长愈发懊悔起自己的怠慢起来。
大家挤挤扛扛地争着到前排的位置,围成一个环形,恭恭敬敬地看着白净面皮上了车,直到车子驶进了车流,还在哪里恭送着,脸上带着如同雕刻上一样的愉悦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