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印象童年(散文)
童年!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天真活泼,谁不向往童年?经常不知不觉就做起了童年的梦......
(一)
我的祖祖辈辈是在农村,这就注定我的童年是在农村度过的。那里原是以凿山为主脉,连绵荆棘丛生的荒丘,夹着杂草丛生的乱沟,水流直泻传说中的洪武河(亦称白马河),再入大赛湖。祖辈们开垦成的荒丘也披上绿装,乱沟改造地、田。地边有塘,塘下有田,田下有小塘、大堰。村庄就坐落在地、田、丘的边缘。孕育着一代代生生息息的庄稼人。
庄稼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长年的劳作,要不是有个“年”的分界,风车轮儿转的何时是个尽头?这时庄稼人才有时间停下来,计算着一年的收成:那里该进多少!那里该出多少!不能兑现的须提前给人家说几句好话,等明年收成好了再加倍付给。
那时家家都不富裕,我家也一样。过年——对富人来说是叫过年,对穷人那叫“过难”。有点经济头脑的就利用人家过年,轻而易举地得点实惠。如单个的“送财神”、集体的“舞龙灯”、“耍狮子”、组织村里文艺队等。那时唱黄梅戏诸多——因为宿松是黄梅戏的发源地。如:“打猪草”、“闹花灯”等对我印象更深。
看着年头年尾送财神的人,我就想:毕竟是家中唯一读书最多的一个,总想为家里紧巴的生活添点什么!后灵机一动,等送财神的人一来,我就接过一小块儿红纸上印着灰不溜秋的人,上面配着“财神到”三个字的“财神”一看:这就是所谓的“受着投吉利,送者投实惠”的财神?每次我接到“财神”就问来人:上面的人叫什么?为什么叫财神?但没有一个人答得上来。这时我就更来劲了,把平时听父亲讲过的《封神演义》全用上:“财神叫赵公明,是封神榜里的人物,被姜子牙在封神台上受封,并且是骑着老虎下山的,他到那里,那里就得发财”。这时,对面的就似懂非懂,点头赔笑,我就在缸里或柜里拿出水淋淋的年粑或香喷喷的发饼,打发他们早赶第二家。
有以上想法,我和四弟商计:找来老虎下山图和古人骑马像合并,把他画在小樟木板上,用断的钢锯条磨成刻刀,一副木刻印刷板就这样形成。四弟买来红纸、墨汁,兄弟俩一夜的忙碌,几百幅“作品”就陈现在眼前。那时,我是不敢去送“财神”的,只有自告奋勇的四弟,我并为四弟编了送“财神”的台词要四弟谨记:
财神!
财神!
大驾光临,
左脚踏金,右脚踏银。
财神到,
财气旺。
一年四季随春至,四时八节财满门。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开始了行动。周边的村庄是不敢去的,因为熟人太多,怕丢大人的面子,只有洪武河那边。我登在河这边的山丘上,望着四弟过了洪武桥,穿过一片油菜林,时隐时现就进入了村庄。心想这回只能成功,否则我那积蓄多月的七毛八分钱就要泡汤。一个小时,二个小时过去了。等,好不容易等到中午,这时“饥肠响而鼓”,自己饿了不说,四弟呢,不更饿吗?转眼,目标好像出现了,是四弟的身影:四弟很吃力地驮着蛇皮袋,向这边忽隐忽现而来。我马上来了精神,赶紧跑了过去。
“三哥,七毛八分钱没白花……唉哟!累死我了”四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马上接过四弟的袋,竖起大拇指:“有出息”
我们边走边说不觉就来到我蹬点的地方,打开袋子一看:“嘿,有糯米粑、高粱粑、发饼、麻饼、小糕、还有香烟。来!四弟,饿了吧!”
“哎!早就饿了”
“现成的东西不吃,将来不在米桶边饿死!”
“你不也饿,我这不等你一起,才吃得香吗!”
“好样的,总忘不了哥”
“你不也一样”
(二)
我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不觉俩人的肚子都填饱了,下面洪武河的水就是我们最好的天然饮料,这就是那时我们兄弟俩最能敞开肚子、最痛快、最丰盛的野外午餐。
下午四弟又去了,就这样到黑,两人一人一袋的胜利品就显现在家人面前。这时母亲,又惊又喜,眼泪直往下掉并叮嘱下次不能这样乱跑,要是掉到河里,两个孩子该怎么办。父亲就不同了:“行,有衍齿,百中有一不为强”。
这事很快被同村的伙伴知道了,由海举领头,他们马上组织了像大人一样的“草龙队”,一开始“战果”不多,其实原因很简单,他们经常遇到难以应变的难题,如你“草龙队”到了人家村庄家门。人家开门、关门怎么说;遇盖新房子、接新媳妇怎么讲···所以他们只有找到我,我就热情地一夜之间为他们赶制了迁居彩、娶亲彩、开门彩,关门彩、出车彩···无非是既押韵,又带点吉利的词儿。有了这些词儿,“草龙队”的“胜利品”自然就多了起来,这时我也能分享一些果实,一般都是上好的香烟。如“云领”、“蝴蝶泉”。我又把这些香烟在镇上小店换些我所需要的零用钱,这也就是我的初次“稿费“吧!
因为有了这年的“送财神”“舞龙灯”,我家的“年事”,就要吃到青黄不接的三月插田。这事羡慕死了隔壁的二伯的大海,他趁在我家玩的当儿,冷不丁地偷去了“财神”版,因他家比我家更穷,所以第二年知道了我也没有追究。
三月,那是庄稼人盼望的季节,一年的积息到这时所剩无几,这就只有东家一升米,西家一碗粉地挪用着吃。三月,也就是我们的天地,赤手赤脚的,我们像出洞的蛇,山上的兔,树上的鸟,河里的鱼,沟里的虾,就是不捉田里的蛙,只要是能吃的没有我们搞不到的。真可谓是“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
村堂屋门前有一棵四人也围不住的破肚大枫树。破肚可容纳两人,听大人说是“长毛”当年进村时留下的印证。在大树下大热天乘凉时是最好的避暑胜地,因为年久,树根全部裸露在外,那又是天然的椅凳。一到中午,家家的大人、小孩都捧着滚烫的杂物粥来树下慢慢享用。那时白米饭不是来客了,是很少有人家做的,从碗里能分辨出谁家的生活好,谁家的生活差。
大树下纳凉是一种享受:微风习习——南风悠悠北风凉,听大人讲故事,看树上各种鸟儿。偶尔,有一朵鸟屎拉到谁头上那就是最倒霉的事了,说是要生癞痢头的。虽然如此,但我们更喜欢鸟儿,它能给村里带来生气。更喜欢那种喜庆的鸟,明明那最高一枝杈上是喜鹊辛辛苦苦筑起的巢,它还没住上几天就被乌鸦无缘无故地占去。喜鹊感到不平,村里的老头更是不安。看着喜鹊隔三歇四地留恋来看自己的家,又被乌鸦追逐着,有时喜鹊也拼着命,致使空中羽毛翻飞。但最终不是乌鸦的对手而流落在小树上“喳喳”叫个不停。那声音是多么的惨淡,我们看着只有干着急。喜鹊本是吉祥鸟,乌鸦是什么东西,凭什么白贪独占!你与那些只会“吃、拿、骗、要”的乡官、村吏、税卒、警匪又有何区别?可喜,鸟中也有抱打不平的铁八哥,小百灵。铁八哥看到很是不平,因他身巧灵活,经常冷不防,乘其不备,从上而下,一个猛砸,叼痛其头,又飞到另一棵树上叫着。有时两只铁八哥、小百灵轮流进攻乌鸦,乌鸦就惨了,我们也快乐了。
乌鸦是不会筑巢,即使要哺育后代也是很简单的。它草率地架几枝树枝,在枝中间铺平,就可下蛋,哺儿。而喜鹊就不同了,在哺乳前一定要精选那树枝最大、最高的,在上面精心地设计铺架,并从很远的地方刁来枯枝、草皮、羽毛。大约十几天的忙碌,一树上的风景就这样定型了:这巢椭圆型,上下铺盖严实,朝南有一个进出口,既被风又挡雨。
有一次,我们几个合伙,趁大人们下田干活,在各家搬来桌椅、长梯,在不够高的桌上垫上椅子,从一侧枝上由一大胆的大人拿上长竹竿上去,不要多长时间,就把这气给出了,引来乌鸦“呀呀”乱叫,引来喜鹊“喳喳”乱飞。
“喂!伙计们,里面还有乌鸦儿”
“斩草除根!”
从此,乌鸦再没有进村,喜鹊又筑起了它漂亮的巢窝繁衍后代了。
(三)
再过几个月,那就是夏天了。“知了”在树上“热呀热”地叫个不停,黄狗伸着长长地舌头,拖着尾巴,伏在地上注视着,我们这些赤脚坦背,短兜兜的主人每天必须的行动——戏水解凉。那时,不管是大塘、小堰、洪武长河、天然大赛湖,少不了我们每天三次的玩水。当然是趁着放牛,打猪草或无事时。有时也多次遭到大人的训骂,甚至挨打。戏水是很危险的,大人能不训吗?那时也不知是我们的命大,还是命贱,竟然没有一个失水的。不过那时我们总谨记:“集体行动”绝对不要有“单独作战”。最热闹是每天傍晚:那时家家的大人,小孩都到塘边,每人拿一条毛巾和短裤,那塘才是真正的澡塘。塘里天天这样闹着,塘边就成了无泥的沙滩,既干净、又清爽。这样要到很晚塘里才安静。安静的时候,女人们也在塘里说起悄悄话……
记得有一次中午,比我们小几轮的大毛,跟他母亲一起洗菜来到塘里。那时没有井水,家家只有共这一口塘,吃水、用水。塘由隔坝分成大塘、小塘,小塘是用来洗、漱或大塘干了防火烛的、大塘供吃水、灌溉。大毛就在隔坝上戏水,不知怎么大人忘记了小孩,大毛玩着玩着就玩到了水里。危在旦夕。这时,母亲刚好中午做好饭,提着一桶衣服来洗,远看水中间有一只小手在空中乱捞,不一会水上就是水圈水泡上翻,再近圈中只有一小黑点。母亲马上放下手中的桶,三步并作两步,连同身上穿的棉袄,棉裤扑下水,瞄准黑点,将大毛头毛抓住往上一提,大毛身子就势浮出水面,好多险呀!
这时从屋里,田地畈上,山丘上跑来围了一塘坝的人,有人拉来水牛,把大毛放在牛背上,就这样牛慢慢地荡着,大毛肚子里的水也就慢慢荡出,脸色也开始由紫黑色慢慢泛起了红晕......
为这事,母亲整整病了一个星期。当然,大毛的父母、奶奶那是千恩万谢,并许下愿:年年年头,月节,不会忘记今日,直到孩子圆房生子。我每到那时都看到了他家人送上一斤白糖、一瓶烧酒。虽然母亲得了一场大病,父亲总说:“值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四弟抢着问:“七级浮屠怎么讲?”
父亲就说:“就是你家七代都比人家高出一头”。
我说:“不对,那是佛语,也就是胜似造成一座七层的浮雕建筑,像徽州的牌坊一样”。
父亲更高兴了:“反正是那么一回事,人活在世界上要多做好事,积德事,更不能做那伤天害理的缺德事。”
这事对我童年的印象很深,那时我总心痛地问病中的母亲:“您当时怎么那么大胆,又不会水,万一掉下去,赔了两个,我们没娘的孩子怎么办?”母亲摸着我的头:“孬孩子,当时哪里管那么多,只有一心想救一条命要紧。”
我真佩服母亲的勇气,所以更注重大毛家父母的诺言。
果真,整整八年,人家也不食言,无论是考进学堂,参加工作,总少不了一斤糖一瓶罐头的。哎!也就是大毛结婚的那年秋天,那时时新不收礼,人家食言了,“龟儿子,说话不算数”我愤愤不平。
父亲说:“这也无所谓,不就是那一次要大吗?人家肯定有人家的难言”。
事后,我才知:大毛的舅是市里人物,我父亲是族里尊长,官与民的政见,也不得不使人家食言。
秋季转冬,那是时令的更替。但这个季节我们是不愿接受的:因为缺衣着、少鞋穿,冬天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挺着。早晨起来,北风呼啸,地面的土因天冻地裂凸出一层皮,人走在上面“咔叽……咔叽……”地响,人们称之:“马牙淋”屋檐上吊着冰条,人们称之“油鼓淋”这时,可上塘边、堰旁看到鱼就砸冰,一砸正着,几乎都是小鲫鱼,还可以在冰上走路。中午如果是大雪覆盖大地,上山追野兔是最热闹的游戏,十多个人同追一只,有时能弄出两只,既能热身,又有收获。
......
童年有趣的故事枚不胜举,几天几夜都讲不完。尽管童年的生活很辛苦,但却充满了无尽的欢乐,每每忆起,心里总感到无比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