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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我的平凡母亲


作者:红泥 布衣,328.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41发表时间:2014-09-27 16:16:43

每个母亲都是唯一的,没有哪一种文字可以准确地诠释“母亲”这两个字。不想在自己的记忆还清晰时等待,等待自己能有表达的能力。因此我认为自己应该为朴实无为的母亲写点文字,就在当下,哪怕是片语拼凑,哪怕是词未达意,权作记忆而已。
   我的母亲不过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妇,她有着农村人的朴实,有着农村人的节俭,也有着农村人的陋习。
   一直觉得母亲长得没有父亲规整,而我甚至怨恨过她只遗传给了我不清丽的样貌,却吝啬于遗传她那高高的个儿。可是走过风雨后才知道,终归我遗传到的朴实、勤劳和真诚更多、更受益些。
   母亲一辈子劳苦,从我记事起就从未见到她胖过的样子,总是干瘦干瘦的。她节俭,信奉勤俭持家,有时感觉她真的很抠门,每买东西必跟人讨价还价。可爱的是她常将自己买到与他人一样质地却便宜很多的事情当作炫耀的资本。也许是母亲习惯了精打细算,我家能在苦中有甜的日子里富裕地供一双儿女读书,与她勤劳节俭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小时候,父亲在县城是个很受乡邻羡慕的干事的公家人,母亲便在农村老家一个人料理家。扶犁耕耙、挑茅出圈、和睦邻里,伺候公婆,她用她简单的大脑和瘦削却有力的双肩承受,却从没听她说过苦字。
   虽然我们姐弟俩生长在农村,却对农活一无所知,连最起码的春耕秋收的时间也不清楚。母亲只是一味顺从父亲要让孩子好好念书的家训,尽管她总会说,读书有什么用,看人家谁谁谁,都会蒸馍馍了,会洗衣服、锄棒子,会摘豆子了,可她却从来不让我们帮她分担一点点,似乎她说这话只是为了和父亲做对。
   我的父母是在争争吵吵中度过了大半辈子,他们的婚姻是新时期的包办婚姻,虽然老家的墙上依然挂着他们结婚时同伴凑份子送的写有红色的“婚姻自由”四个字的红框镜子,现如今经过岁月的侵蚀,那块境子已显出斑驳的样貌来,插在镜子木框缝隙里的我们小时候的照片将镜子的斑驳锈迹勉强遮掩了起来。
   当年父亲二十三岁,被村子里推荐当兵。一听说当兵要走三年,本来就为儿子的婚事着急的我的奶奶嘴角更是急出了燎泡。她找到村里有名儿的男媒婆,现已过世多年的胡管儿爸,嘱托人家务必在儿子去部队之前说成一门亲。当胡管儿爸提起母亲时,奶奶就听进了一句,“这家儿的女子是个干家儿,里里外外一把手。”
   我想当时父亲相亲时八成是带着对奶奶的逆反和对未来的迷茫而去的,而母亲看上父亲的缘由大约是对军人的一种崇拜吧,因我的外祖父就是一个经历过抗美援朝的被众人尊重的老兵。后来我还知道了母亲当年看上父亲是因为那细而白的、在母亲眼里不属于农民的手。而事实证明,母亲是对的。
   父母相识三天成婚,当时父亲二十三,母亲十九岁。婚后第六天父亲便带着大红花,被村子里一帮敲着锣鼓的乡亲送到了公社征兵处。内秀的父亲会写字画画,很快就做了连队的文书。复员后又做了小学教师,而后苟安于县城某单位办公室,官至分管党建的副科。总之他的一生总是在“文化人”的边缘徘徊,正是这种对文化人的似是而非,让父母之间共同话题很少。总记得父母经常争吵,以至于我好长时间都认为父母之间只是习惯而非感情。直到有次我说了句你们能不能不要再吵了,父亲瞪着眼对我说:“我们是在高声说话,哪里是吵架。”他的这句话让我回味许久,也许父辈的爱情是由责任和习惯转化而成的呢!
   干活利落是母亲最大的特点,无论是春种还是秋收,不管地里忙成什么样子,我们的家总是整洁的,少时鲜有留意过她是什么时候收拾的,我们尽管着读书。若有人在她面前夸她的一双儿女成绩好时,她便会很气愤地说念书有啥用,什么都不会干,而后会奸而得意却极力想隐藏起来地呵呵地笑。
   也许母亲对我们是溺爱的,可她那种女汉子似的脾气和粗浅的教育方式,使得我与弟弟老大了都不得理解,总认为她天生是缺少温情的。
   或许母亲的缺少温情是在她很小的时候便有了的心理障碍吧。
   母亲只读了三年书,因交不了老师每天催要的两元的学费而辍学回队里挣工分了。那时的母亲大概也就十二三岁。家里有两个弟弟上学需要花钱,外婆身体又弱。在那个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老大是女儿是很吃亏的,好在母亲有一副好身板,年龄不大,力气却不小,因此家里的大梁就由外祖父和母亲合力挑了起来。
   十二三岁,只不过还是个孩子,可母亲那时候已俨然是个汉子了。挣的工分并不比一个壮年男子少,身体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母亲的争强好胜。在那个“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的年代里,母亲在社里还是风光过一阵子的。
   母亲能干,很少生病,饭却吃得极少,真是个奇怪的事儿。直到她年逾六十了还是一有活儿就不想吃饭。我们姐弟俩自小没出过力,已过而立之年的我们还是没有母亲的劲儿大,遇到搬面、提菜的事情,她还是很要强地让我们一边儿去。
   在队里,偷苜蓿、拾红薯这些有损集体的事儿,母亲也是干过的。小时候讲起这些来,她会很激动。于是我和弟弟便很瞧不起地问她,干嘛做这些丢人的事情,她给我们的解释是:偷队里的不算偷如果不偷就会饿死了,饿死了怎么还会有你们呢?而我们从来都认为她的解释是孔乙已式的强词夺理,唯一可以原谅的就是她的坦然承认。她总会在故事末了说上一句:“大家都这么干,不偷就是傻子了。”似乎是说给我们的,也似乎是给自己的一句安慰。可是,我们怎能想象当年的饥饿!
   农闲时,辍学的母亲会和外祖父跟上去山里拉碳卖钱贴补家用。我看过好多我们当地作者关于拉碳的文章,都是如何如何的苦,如何如何的累,似乎这样的活都是男人们干的。那时候母亲只有十四岁!
   母亲的口头表达能力不强,但从絮絮叨叨的描述中,我的脑子里总会出现一些画面:曲折的山路上,父女二人躬身拉着平车,肩上的背带勒出红红的印子,推车的咬着牙,两个人身子弓成九十度,费力地合力前行。
   去时自然是母亲拉车的时候多些,车上载满百余斤碳后,母亲多在后面推车,平路上会替换替换外祖父。晴天还好,可那天他们遇上了大雨,那场仲夏的雨来得太猛烈,让人猝不及防,好在已距家不远了。
   暑天,雷雨是午后的常客。父女二人还在边用力边聊天儿的当儿,天边阴云密布至头顶。他们正处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拉碳的车队纷纷加快了速度,别人家都是两个壮年汉子,母亲到底儿年龄小些,力气弱了点,很快他们拉的碳车就落在了队伍的后边。在推上了一个长而陡的大坡后,只顾低着头推车,一直未来的及喘气的母亲直了下腰,就掉队了。雨迎头浇下,空中吼着雷,闪着电,母亲在雨中狂奔,而她的父亲拉的碳车已被雨帘隔的模糊了,雷雨声掩盖了母亲的叫喊,只有当年那场雨看得见母亲的恐惧和无助,可是雨没有因她而停下来或者是小一些,反而在她的头顶上炸开了一个雷,一下子将她打到了路边的树槽里,也许是她命大,竟然只是晕了过去,等她醒来扒着树干爬起时,腿吓得簌簌发抖,好在还能感觉得到吓出来的尿由热变凉。记得有次我家孩子和姥姥戏玩,突然大叫一声吓唬她,母亲就尿了一裤子。当儿子嬉笑着给我讲时,我训了他一大通,告诫他以后再不许和姥姥开这样的玩笑。我知道,母亲的这个毛病是从那个冰冷的夏季的雷雨后就落下的。
   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与死神并肩而行的恐惧该有多么的刻骨铭心。当时的雨和泪已经无法分清。进了家门,外祖父刚蒙上被子躺在炕上。母亲掀开门帘看到了端着碗水站在炕下的我的外祖母。也许她与外祖父进门的时间并没有隔多长,只是外祖父祖母不没来得及去找寻失踪的女儿,但是心里的阴影已经无可避免的倔强地留了下来。每每讲到这件往事时,总会在母亲发红的眼中找到欲滴的泪。长大后的我总是将她在生活中的缺少温情与这件事联系在一起,对她每次在家大吼着发脾气原谅了许多。
   母亲喜爱孩子,并且患上了大多数人隔辈儿亲的通病,感觉对待外孙和孙子要比对待我们好上百倍不止。
   我的儿子上幼儿园了,母亲还是经常让他架在自己的肩头,若我强加评论时,她总会说:“别管我,现在姥姥不惯着,大点儿了就惯不动了。”于是我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当她对我们小时缺失的爱的补偿罢。
   前半生的苦总算没白受,现如今的母亲很知足,儿女生活虽不富足,安逸总是算得上的。
   前几年,弟弟在太谷娶妻生子后,母亲便时常借看孙子的名义去帮忙看娃做饭,照料一家子的起居。小孩大些了,父亲也干脆跟了去,在太谷的学校里租了间房子卖美术用品。母亲爱财,又会笼络学生们的心,小买卖做的是红红火火,老两口忙得不亦乐乎。习惯性的争吵每天还是断了续,续了断,于是,弟弟家就又多了几分热闹。
   今年端午放假,我就想着带儿子去太谷看看。母亲是端午节的生日,也是好长时间没和母亲在一起了。
   见到她时,她依然是黑瘦利落、吃得很少,依然与人搞价、斤斤计较。我们一家人嘻嘻哈哈地漫步在农大人工湖畔的树荫里,看着母亲带领着她的孙子和外孙,兴致勃勃地用饮料杯子捞蝌蚪,感慨万千,坚韧能干的母亲怎么就到了承欢膝下、尽享天伦的年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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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章语言流畅,朴质。从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寻找故事的细节,从母亲和父亲结婚的故事写起,写到母亲的童年,写到母亲的现在,写母亲的生活,写母亲和儿孙的生活,写出了浓浓的生活真实感,把坚韧、少文化、乐观、能干、充满爱心的母亲形象写了出来,写出了母亲的极其平凡,写出了一个极其平凡者身上的美德。感人的文章!【编辑:春雨阳光】【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409280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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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春雨阳光        2014-09-27 16:57:41
  文章写得很真实,作者和父母的相处,父母之间的“吵”,母亲那些朴实而“狡辩”的话,都写出了真实,该文就因为这些真实而感人,因为这些真实而充满着深情。
语文教师
回复1 楼        文友:红泥        2014-09-28 07:17:17
  编辑辛苦!!
2 楼        文友:张松        2014-09-27 17:40:38
  问好作者,已拜读。【杨柳春风】
青春永远是自己的,回忆有时是他人的。似水流年,些许感伤,些许幸福;挥别黄昏,几分挂念,几分诀别。【贵州铜仁,沿河土家族,黄土(麻阳河)】
回复2 楼        文友:红泥        2014-09-28 07:18:14
  谢谢,互相关注!
3 楼        文友:琴声悠扬        2014-09-28 11:59:10
  天下写母亲的文章千篇万篇,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永恒的母亲。作者用笔简单、思路清晰,刻画了一个实实在在的朴实善良的母亲形象,语言质朴流畅、写母亲的内容多而不乱,展现了母亲勤劳、平凡、厚道的品格。佳作。
精神领域的宽广远比物质力量的强大更令人叹服
4 楼        文友:一米月光        2014-09-28 17:10:33
  朴实的文字,写出了平凡而伟大的母亲的不易!欣赏佳作,问候红泥,祝创作愉快!
5 楼        文友:张璞        2015-01-26 23:20:24
  很朴实的文笔,描写的母亲很到位。我是从过去农村生活中经历过的人,并且亲自挣过一些生产队的工分。对于像母亲这样的劳动者,那是农村生活的中流砥柱。母亲是平凡的人,又是伟大的人。赞赏精品!
因不知未来如何,就记录现实和过往。
6 楼        文友:文雨        2015-01-28 18:57:48
  拜读佳作,感慨良多。引起回忆,感恩母亲。
讴歌时代,赞美生活
回复6 楼        文友:红泥        2015-01-28 19:24:57
  谢文雨关注,写了我最真实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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