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如坐针毡赖吉祥

　　
　　58如坐针毡赖吉祥
　　
这些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对于赖吉祥来说，真的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了。在临河镇党委张进宝副书记的大力斡旋下，临河镇第二初级中学的危房改造项目、学校新建的宿舍楼坍塌事件，以及暑假期间赖吉祥带领几个学校校长公款旅游等问题，被人举报到市纪委的事情刚刚平息下来，赖吉祥刚要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又接到了市委市政府要检查各事业单位小金库的通知。河阴市纪检委早就多次接到了群众举报，反映临河镇中心学校乱收费，以及十多个教师几年来一直不上班却照样领取国家工资等违法乱纪的事情。
　　河阴市纪检委经过研究，决定成立联合调查组，对临河镇中心学校的问题进行一次彻底的调查以平息群众的怨气。这次的调查明显不同于往常，临河市纪检委事先并没有通知市教育局，而是由市纪检委的一位副书记亲自带领监察科的几个人，直接来到临河镇中心学校。
　　这一次的行动也不像以前那样，有人提早给通风报信，赖吉祥感觉有些猝不及防。河阴市纪检委七八个人兵分三路，一路到他办公室，一路来到学校总务处，另一路则直接抽调部分师生当场问话。
　　就在河阴市纪检委联合调查组进驻临河镇，开始对临河镇中心学校的楼房坍塌事故，以及对学校和教研中心财务账目进行正式调查的两周多时间里，赖吉祥一直在不停地祈祷。他希望能够出现一个奇迹，或者找到一个救星，最坏的结果也要找一个替身尽快化解这场危机。他知道，尽管事先已经让总务主任谢志文对学校的账目做了一些“技术处理”，但是随着调查的不断深入，调查组发现的问题会越来越多，他会越来越难以摆平。
　　临河二中宿舍楼的坍塌事故，尽管没有出现人员伤亡，只有几个学生受了惊吓和轻伤，但对于涉世未深的初中学生来说，其惊恐的程度不亚于发生了一场地震。学生的安全重于泰山，学生的哭叫声，家长的责骂声，临河镇还有河阴市教育局的各级领导的问责声，十多天来一直弄得他焦头烂额。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本来已经风平浪静，但现在不知是什么人又趁机给捅了出来。
　　他无法向学生和教师解释，更无法向家长解释，宿舍楼的承包商汪兵是镇里张进宝副书记的外甥，河阴市公安局一位副局长的小舅子，也是他曾经教过的学生，他自己从中倒没有收受多少好处。他曾一再叮嘱那个汪兵，一定要保证学校宿舍楼的工程质量，汪兵满口答应，并让他放一百个心。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刚刚竣工一个月，师生搬进去不到一星期，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故。
　　那天傍晚，他们一行几人正在漓江边玩得高兴，汪兵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当晚借口有急事，就匆匆地走了。汪兵刚一走，他就接到了教育局安监科马科长的电话，要他立即赶回来。赖吉祥刚要问是什么事，马科长破口大骂，说临河镇初级中学发生了严重的安全事故，刚刚落成的宿舍楼突然坍塌了，要他马上滚回来。
　　张进宝副书记严厉地告诫他，学校宿舍楼承建的事情不要乱说，既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那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赖吉祥自然明白这番话语中的含义，承建学校宿舍楼的汪兵已经躲了起来，也不知藏匿在了什么地方。赖吉祥明白，现在很多事情只要拖得过去，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现在市纪检委成立了联合调查组，张进宝表示他也无能为力，一切只能靠他自己了，并且，还话中有话地警告他，凡是涉及到镇里的事情他不要乱说。接下来将会出现什么问题，如何追究，如何定性，似乎还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但赖吉祥知道，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如何，已不再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了。他想现在引咎辞职，但现在不是他辞职不辞职的问题，教育局程副局长的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现在他唯一要做的，也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要积极配合调查组把问题搞清楚，至于以后怎样处理，那是组织上考虑的事情。
　　这些天来，赖吉祥只能被动地等待着。但等待是痛苦的，尤其是这种悬而未决的等待，他坐在办公桌前，如坐针毡。他站起来又坐下去，又站起身踱来踱去。偌大的办公室里，他急得团团转，很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而这几天，妻子郝丽娜的状态出现了少有的意识清楚和和情绪稳定，她不犯病的时候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就在昨天上午，赖吉祥还让郝丽娜出面，精心打扮一番后，他亲自送她去拜见河阴市纪检委书记刘文斌。但刘文斌没有接见赖吉祥，只和郝丽娜谈了不到十分钟时间的话。郝丽娜满脸失望地回来后，明确地告诉赖吉祥说，现在他只有积极配合调查，别再心存侥幸。
　　赖吉祥认为这是刘文斌对他当年夺人所爱的报复，他不甘心就这样认栽，又死乞白赖地托侄女赵玉珠找了当年的朱副镇长，现在河阴市检察院任党委副书记。这个人也同样对他提出忠告，这件事情动静太大，不太好收拾，现在其他人都无能为力，只有等事情调查清楚了看情况再说。他知道他们的话都是托辞，心里直骂这些老色鬼老滑头老奸贼。
　　他坐在办公室里，读着韩利民昨天代替他在市教育局开会带回来的一些文件，其中有一份就是关于学校安全方面的督查通知，以及对临河镇中心学校安全事故的通报材料。赖吉祥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就在这时，总务主任谢志文进来了。
　　他在焦急地等待谢志文的到来。昨天晚上，市纪检委调查组的人叫走了谢志文，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昨天半夜里他曾打过谢志文的手机，但一直关着机。谢志文就是当年谢事务长的儿子，谢志红的弟弟，也算是赖吉祥当年的学生。他高中毕业接替父亲的班，“以工代干”进了学校做教师。谢志文原来在临河乡偏僻的苇园沟小学教书，后来被赖吉祥调进临河乡中心初中做了总务主任。
　　谢志文是一个非常实在勤快的人，赖吉祥当初任用他做学校总务主任，看上的就是他这个优点。但现在“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坏就坏在他的过分老实和不知道变通上。临河初中的所有账目，该上交的还有不该上交的，他都一本不落地交给了河阴市纪委调查组。赖吉祥恨得牙齿咬得咯咯响，但事已至此，只有想办法亡羊补牢。一开始，赖吉祥曾想拿老实巴交的谢志文当替罪羊，但看现在谢志文的神态，一脸的疲惫不堪，赖吉祥知道谢志文不会带给他什么好消息来。
　　现在，赖吉祥也不再期望能有什么好消息了，只要不是更坏的消息，他都可以接受。谢志文说昨夜一直被市纪委调查组问话，今天早上才结束，还没有回家，就直接赶到学校来了。赖吉祥问他调查组都问了什么，他如实地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了赖吉祥。在问询室里，谢志文就像一个犯人，一点儿也不敢隐瞒。他把所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都吐露得干干净净，什么收取资料费、校服回扣费、多报学生人数骗取教育经费以及停薪留职的几个人的工资去向等等，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赖吉祥气得说不出话来，想狠狠地骂谢志文，却没有力气。赖吉祥摆了摆手，谢志文知趣地出去了。
　　赖吉祥又想到了女儿的公爹，已经退居二线的教育局汪副局长，他希望汪副局长能帮自己想出点儿办法来。电话打了过去，却是女儿接的。赖吉祥简单地同女儿说了两句话，叫她的公公汪副局长接听电话。
　　汪副局长已经从儿媳妇嘴中知道了赖吉祥的一些事情，知道这一次他的亲家遇到了大麻烦，很难轻易地脱身了。汪副局长喂了一声，赖吉祥连忙哀求，要亲家动用一切社会关系救救他。
　　汪副局长没有答应，只是说等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说，不容他再插上什么话，就“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赖吉祥张开的嘴久久没有合上，失魂落魄地拿着话筒发了一会呆。
　　明天，河阴市检察院可能就要介入这件事情，这是汪副局长刚才告诉他的。市检察院一旦要介入，更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一切似乎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他只有主动自首，把自己的问题讲清楚，把贪污的赃款钱吐出来，争取宽大处理。
　　赖吉祥感觉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他对于行将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存任何侥幸的心理，现在再也找不到一个化险为夷的办法。这一周以来，他不知道想了多少种办法，找了多少个能找的关系。但直到现在，他们有的推脱，有的干脆直接拒绝，有的倒很爽快，语重心长地劝他主动去检察院自首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他不想去自首，他知道，现在自己这种情况已经触犯了刑律；他也知道，自己自首以后被审判的后果。他会丢尽颜面，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面子了，这么多年来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将不复存在。不仅在学校，而且在朋友、乡亲和家人中间，在这片他曾叱咤风云统治了十多年的地方，还有在全县的教育界和教师中间，他好容易累积起来的声望、权势和自尊，一切都将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