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关于疯狂
　　
　　 就在那里，一个巨大的诱惑。散发浓郁气息。不想欺骗自己。
　　 纯粹的本能悄然萌生。种种的说辞化做泡影，烟消云散。
　　 时间在静止中流逝。不，时间在波动中凝固。
　　 幻想中的情景一一闪现。欲罢不能。
　　 魔是什么？欲又是什么？种种的无言又说明了什么？
　　 遥想斑斓岁月，各色人等，谁能免俗！
　　 叹息呜咽于夜阑，流连于夜阑，钟情于夜阑。
　　 这个人静寂的夜里，多少剧情不动声色开始，并且汹涌。
　　 如涛般汹涌；泛滥。
　　 在内心。
　　 浑然一色的天际散漫着朦胧。无数星盏深情诉说自己的故事。永远寄托渴望和梦想。
　　 挥之不去。难道说撕裂了心瓣就是最好的答案？难道说捂着灼痛的胸口微笑就是应有的力量？
　　 人啊！
　　 闪闪发光。那是眼睛。那双眼睛，此时此刻，是如此美丽。是如此震撼。虽然在夜里，没有轮廓，也没有颜色，但是，它有光芒。
　　 所以美丽。
　　 所以震撼。
　　 和眼睛发光的，还有发。乌发。它们是那么富有质地，富有生机。它们团结一心，对抗黑暗，对抗孤单。它们，让人疯狂。
　　 上天，你杀了我吧！
　　 难道有什么过错？难道不应该流连？难道不应该疯狂！
　　 疯狂。这是一个多么意味深长的字眼。我喜欢上了这个字眼。或者说，我爱上了这个字眼。
　　 有什么不对么？
　　 有什么无可理喻么？
　　 纵然是无可理喻，也认了。这世上，有什么可以理喻？
　　 燃烧。熊熊火焰吞噬了。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势不可挡。
　　 圆也好，方也罢；前也好，后也罢——统统无所畏惧。
　　 于是，一刹那，明白了许多，理解了许多。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些东西，可以留恋，可以为之疯狂。
　　 值得庆幸。（2006.5.9.）
　　
　　 之二：关于一个午后
　　
　　 那时候正是午后。我醒来。忽然醒来。很吃惊。
　　 这是哪里？晃晃脑袋，才明白。于是一声叹息。
　　 长长的那声叹息，从此贯穿了我的一生。
　　 恍惚迷离中开始呼吸。崭新的呼吸令人心灵为之一动。
　　 麻雀依然在屋檐下吱喳。阳光直接扑进来，很热。那是夏日。夏日阳光热辣的气息，应该是老样子吧，
　　 却仿佛变了一个样子。
　　 所有的感觉舒展开来。一切复苏。井然。
　　 不能不说，想起这个午后，源自对朋友蓝水言说的阅读。他那个午后进入我眼帘的刹那，我已经分别20多年的这个午后悄然潜入心房，似乎一直未曾离开。其实我以为它早已离开。
　　 事实上，想起这个午后，便注定我要重新审视一段日子。虽然这种审视，有些不大情愿，有些力不从心。
　　 那是很黑暗的一段日子。
　　 一个人在路上的感觉，就是恐惧。不仅仅是孤单寂寞。手无寸铁，简直是一无所有，而遇到的却是强盗、土匪。前路阻断，退路渺茫，没有援兵，真实的恐惧攫住了心灵。于是，想逃避。努力逃避。面对强大的敌手，大概世上最好的方式就是逃离或者逃避了。你说他是弱者也好，是懦夫也罢，总之，保护自己，似乎没错。逃避也是一种保护。虽然逃避的终极其实就是使保护失去意义。
　　 可是，那又有什么呢？
　　 无言的哀伤笼罩了那段日子。死亡的气息一次次降临。没有人知晓。绝对隔离于群体之外。变幻无穷的
　　 世相使人惊悚。日后常常的面对使人汗颜。曾经默默中等待，默默中流泪，默默中叹息。泪流干后，就化做标本，被小心地夹在日记里，成为僵尸。
　　 源源不断的积累成为强劲的对手，窒息了所有的门户。阳光很冷。乌云很重。雨滴很精致，在晾衣绳上旋转，舞蹈，闪着光，很忘情。它不知道，你已经不是它最忠实的观众。
　　 于是一切成为自然。
　　 对，很自然。
　　 平静中，一切发生。发生得水到渠成。那种平心静气，至今想来，让你诧异。
　　 进入的过程是无知的过程。可能有什么意识存在。已经成为空白。时间不会很短。
　　 决绝的一刻是清晰可见的。
　　 只是最后一道门，上帝把手得很紧。他说：阿门！慈祥的面容里透出彻骨的寒冷。让你一个激灵掉头而逃。逃回了滚滚红尘。
　　 于是，那个午后出现。出现在你短暂而漫长的一生。（2006.5.10）
　　
　　 之三：那一片云彩
　　
　　 远了。
　　 那片云彩飘逸着退去，在眼前形成光怪陆离印象。从心湖翻转上来，面目全非。
　　 迷离之眼始终在那里，闪，释放火焰，燃烧了宁静。
　　 溃逃。这是结果。几乎没有过程。暧昧的灯光把一切映衬得失去原样。总是灯光。灯光是一种道具；也是一个角色。隐隐绰绰中，思想开始空白，眼睛好像色盲，窒息袭来，惊惧充满野性的力量。像是吃骨头，血盆大口会吞噬掉温热的情感，而把冰凉的理智从容吐出。无心战胜了有心。时间凝固了。
　　 总是矢口否认——弱小就是过错；强悍才是道理——逻辑书没有告诉我们这些。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逻辑。老师都欺骗了我们。
　　 知道这一点，已经很迟。太迟了。深重的叹息把这种灾难一笔带过。
　　 坦然便是罪过。他们说。
　　 于是绞痛，开始在那个夏季蔓延，一直蔓延到记忆灰暗，仍然隐隐发作，狞笑着做着鬼脸。
　　 哭。好象不是男人的专利。但是不哭，又有什么事情好做。
　　 无用就是无用。鄙视铺天盖地。惨痛中收拾起行囊，走出去。带着满身污泥，并且，伤痕累累。
　　 漫天的黄沙，没有遮没那片云彩。云彩，已然黯然失色。停顿在心灵的驿站，等待换班。无止无休的怅然连奔带跑，掩埋了风尘仆仆的身影。一脸的困顿，把日子望穿。
　　 藏着一个秘密，穿行于茫茫人海，打捞岁月里的亮色。总是在手指间流失，像捧在手心里的流沙。神色匆匆的人们啊，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当年的人已经垂垂老矣！浑身血液已不再汹涌澎湃。苍凉的景况种植在固有的田园。一切了然。
　　 云彩依然在，只是伤心怀。（2006.5.12.）
　　
　　 之四：经过
　　
　　 首先是味道。
　　 像薄荷一样的味道。
　　 至今耐人寻味地还在鼻翼间流荡。
　　 满屋子充盈着这种耐人寻味的味道。
　　 然后就是冷淡。热情是涂抹在墙壁上的水，见不得阳光和风。于是只看见了冷淡。这种冷淡一下子把你置身于荒凉戈壁。周身冷彻骨髓般的发抖。
　　 那时候她在微笑。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阴险的微笑了。我再记不得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样令人心冷齿寒的微笑了。
　　 一个女孩的脸上居然能够有如此的微笑出现，这在我绝对是一个意外。更加意外的是，自己忽然浑身发抖。
　　 她自顾微笑着，仿佛跟前这个人的表现十分有趣一样。而这便再一次击中了我脆弱的神经。抖得也便越发厉害。
　　 两个人以这样的方式在一起，很奇特，很微妙。
　　 屋外，阳光很好。人们很好。车流照样在大街上穿行。我发现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拒绝了。彻底地拒绝了。
　　 心往下沉。一个劲儿地沉。沉到我所不知晓的地方去。
　　 茫然无措。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她还在微笑。并且熟练地开始操作。很像样的一套程序，被她演绎得丝丝入扣，入情入理。纯粹就是一个八级熟练工的架势。我头上在冒汗。一切变得匪夷所思。我似乎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傻乎乎，笨巴巴，使劲强迫自己投入角色。
　　 于是一切在她的微笑里灰飞烟灭。她仍在微笑。她有理由微笑。她为什么不能微笑？只是，本来不会微笑的我，现在是越发不知微笑为何物了。
　　 戛然而止。
　　 剧终。
　　 刺目的白。
　　 苍白了脸孔，大汗淋漓的我离开。那屋子里的味道，那冷淡，却一刻不曾离开我。像鬼魂附体。
　　 一位老人说，无他，就是个命。
　　 一个命字，写明了一切。
　　 于是，并不认命的我，却莫名其妙地开始认命了。
　　 你不认不行。（2006.5.13.）
　　
　　 之五：芬芳
　　
　　 轻轻的足音唤醒我。她说：莫急。当那抹似水柔情笼罩这个美妙清晨，我明白，心底翔实快乐。
　　 从那里到这里。从她到我。从一颗心到另一颗心。发生的故事让我们经久难忘。它们，在记忆里闪闪发光。
　　 上天恩赐，幸运光顾，常思忆，不枯竭。蓝色韵致，围拢，倾袭，透明里烂漫成孩童笑脸。还有那袅袅芬芳。
　　 对了，芬芳。注视这个字眼，心里特别温暖。只因为，她名字里，就有一个芳。而且，每每见她写下这个字，都是一种独特别样形状。我发现，其中充满她自己动人馨香。
　　 说不好；心自知。
　　 而这就已经让我狠狠满足。尤其是，遥望曾经腥风血雨。
　　 无数日子里，反复追问，反复怀想，斟满酒杯相视一笑共同举杯深情饮下情景，鲜活如昨。那是生长在
　　 贫瘠土地上最灿烂瞬间，已经在记忆时空无限放大，定格。相濡以沫便是最美好注解。分明是一腔衷情最出色表白。感动无数个孤寂日子。
　　 那破旧的大街小巷可依然温馨？那绿意微微的芳草地可依然葳蕤？还有那陪伴我们度过沉沉暗夜的星星月亮，小鸟飞虫，你们是否安好？
　　 掠过曾经过往，心于是轻盈飞翔。
　　 手挽手走过那个陌生的城市，任一身疲惫零落成碎片被清风拂走；两颗心挨得紧紧，任话语春燕一样触摸湿润空气。没有牵挂，没有犹豫。快乐和我们做伴；甜蜜遍布心间。那就是曾经啊。
　　 然后，是更多平静如常日子。携手同心，育儿持家，点点滴滴滋味，你我都知。
　　 很小心地录下这些文字时，忽然想起，明天是一个节日。归全世界母亲所有。那么我祝福。当然也有你一份。虽然我们都不善于面对面表白。（2006.5.13.）
　　
　　 之六：眼睛
　　
　　 一不小心，窥到那双眼睛。刀子，或者利剑。总之锋利刺破血珠滴出，寒意浸心。
　　 从来不曾意识，需要做好准备，因此伤得体无完肤。
　　 哦，眼睛。
　　 它浑浊，阴沉，并且，犀利。
　　 这双眼睛是与那个阴气森森的初秋联系在一起的。三十多年了，它们合力同心制造的氛围，依然严实地笼罩了那片初秋的天空。
　　 所以我是多么可笑，简直就是狼狈。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情愿拿任何东西作交换，让自己重新选择。
　　 所以我坚定地认为，世上好多事情，当此时，必须把握得当。否则，贻害无穷。
　　 是的，记忆不存在蒙骗。大脑开始空白，发紧，失去时空感觉。一双眼睛让我的眼睛久久闭合。甚至分不清白昼黑夜。眼睛和眼睛较量。处于劣势，处于下风的眼睛，只好久久闭合，它别无选择。
　　 长久的习惯性闭合，致使这双眼睛总是怕光，怕风，喜欢眯着，而且，尘沙很容易就入侵。
　　 它关了自己的禁闭。
　　 能够想起来的还有那座房子。简陋，凌乱，脏污，破败。它们与这双眼睛精诚团结。以至于我一想起那双眼睛，就想起这些单一却语意含混的词语。
　　 还有气息。凝重的衰朽的气息。它们在时空里交叉弥漫，顽强占据领地，不折不扣完成任务。非常勇敢，非常出色。
　　 对了，还有那台古雅的收音机。它沙哑的声音建立起我对音乐最初的留恋，到后来，却成为毁灭性杀手。源自那双眼睛拥有者与我对它的共同掠夺。当然，眼睛大获全胜。它的声音便成为我一生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在我耳里，这已经是世界上最最强烈最最生厌最最无耻的噪音。
　　 摧毁了一个梦想。缔造了一段沉重。收音机，一个不动声色的冷面家伙，一个阴郁眼睛的帮凶。（2006.5.13.）
　　
　　 之七：飞翔
　　
　　 断裂层隐隐约约。呻吟丧失了。心，大睁眼睛，听不分明的叙述完成角色转换的过程，似真似幻。青春昂首走来，浑然不觉。心麻木了，沉重的翅膀已经驾驭不了飞翔之重。越来越多的日子空洞起来。他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闲人。
　　 闲言碎语是耳边那些风。他一切不以为然。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东西左右了他。他顺其自然。
　　 他开始喜欢村外那条河。最初到河边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已经无从查考，那些日子后来就千篇一律，不分你我。独自往河边走去，沿路会遇到农人，三三五五散在田间。面对他们，他突然会深刻地自惭形秽。不由加快脚步。在河边，他看到流水哗哗，青草萋萋，虫儿跳哒，风儿轻吹，心情也就觉得在飞翔起来。他越来越喜欢上了这条河。不管白昼，还是晚间，他想来就来。反正他的时间十分宽裕。他还习惯带上一些老朋友。像许云峰，像保尔，还有很多。这之间他结识了高觉新。面对高觉新，他产生了巨大的悲悯之心。那个人已经从书里走出，与他常常促膝谈心。他们穿越时空，诉说着相互的心思。那样的时刻，他发现，自己的心又如花绽放，充满温情，而那僵硬的心壁也会柔软起来。
　　 当然，还有夜。深夜，他醒着，夜醒着。他们互相注视。无数神秘的信息悄悄发送。他看到，自己的心在翻身，舒展，似乎想找个好的姿势。于是他会微笑，并且奇怪——因为他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微笑。
　　 确切说，他已经忘了该怎样微笑了。在暗夜里微笑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状？他不会看到。但是他会去想。
　　 他愿意一次又一次去这么想。至今他仍然记得，想着这种微笑时，他会把嘴角微微一扯，顽皮的样子。
　　 命中注定，他是为了心灵的飞翔而出世的。
　　 很神奇。（2006.5.18.）
　　
　　 之八：安静
　　
　　 太安静。有些什么声响才好。荡过来，荡过去。吼一嗓子的渴望炽烈到无以复加。眼睛里有血流淌。发狂的思绪丝丝缕缕。血往脸上呼呼涌。几近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