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牢房的门哗啦一声被打开以后，一个形象标致的女人慵懒地走了出来。她身边跟随着两个警察。穿过黑暗的监狱走廊，迎着刺目的阳光走出门口。
　　 接着一阵厚重的开门声。程雪走到监狱大门口外，她抬起了脸，微微眯了眯眼，明媚的阳光让她感觉茫茫然，长吁一口气，突然她看见了一个男人，王铭，怎么又是他？她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她立刻转身向监狱大门跑去。看到程雪向回跑，王铭愣了，他在监狱的大门前等候很久了，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女人，脸上带着百感交集的微笑，“程雪？程雪？是我。我接你回家。”然后跑了过去，然而警察却挡住了他。王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在门口外声嘶力竭的喊叫。
　　 程雪靠在墙上，双手捂住脸抽泣起来。恨不能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一般，是悔是恨？无以言表。
　　 十年了，王铭紧紧地抱住程雪，害怕她跑掉似的，但是，他感觉她浑身都在颤动。他懂得她此时此刻的心境。
　　 程雪、刘清、王铭、曹丽同住一个胡同，程雪和曹丽同龄，婚前，他们是好邻居，好姐妹，王铭跟刘清相差三岁，但俩人好得像亲兄弟。程雪跟曹丽几乎是同一天到厂里报到的。那时程雪刘清对的印象最好，他是车间的团支部书记，王铭是程雪的师傅。他们四个人在同一个厂，相互很友好，刘清买了电影票约他们四个人一起去，后来程雪不敢向刘清吐露真情，相触时程雪总是很矜持，善于做个听众，尤其刘清在青年中很有威信，他淡吐幽默、风趣，举止潇洒，话语之间流露出对程雪的好感。程雪那时正在业余电大进修，把他当作一个兄长，思维活跃且又形象高大的团支部书记。根本没朝男女私情上去想，何况程雪还很清高，刘清总想单独约程雪出去散步，每次程雪都叫上曹丽，当他们出了家门又碰了王铭，有几次，好想命中注定他们四个人形影不离，后来没想到曹丽在追求刘清，曹丽跟程雪说起这件事，程雪心里一惊，不可能，也许曹丽是自做多情，她一向大大咧咧；待人接物没有修养。说话办事不看个眉眼高低，刘清怎么会看上她？程雪凭直觉相信刘清是追求她的也在内心深处爱着她。
　　 后来，事情的发展让程雪惊慌失措，因为曹丽下班时间到了，总是托着不肯走，她说还有一点活儿要干让她先走。程雪想她是厂子里的模范，思想上进，由她去吧，这期间她很少到程雪家串门，程雪也不去找她。有一天星期日，程雪在公园里碰上了刘清和曹丽，这才使程雪恍然大悟，深感意外。
　　 程雪没想到他俩不但亲密无间，而且谈起了恋爱。刘清的爱改变了曹丽，从脾气到性格，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有时中午加班，刘清就把饭盒悄悄给曹丽送来，那种甜蜜的感情让程雪心里酸溜溜的，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程雪开始失眠，做梦，如果有一天梦见刘清会心情愉快，甚至看上他一眼，程雪就幻想，他应该属于我，不应该属于曹丽的。论长相论知识，论条件，刘清没有理由娶她，他应该爱我程雪。从此她生活在单思独恋之中。
　　 岁月的流逝，严峻的事实摆在了程雪的面前，程雪因为吃药吃的，身上起了疙瘩，很痒，经过医生诊治，又继续吃药，无济于事，那时心情格外低落，程雪的一切变化，没想到王铭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总是默默地关心她。
　　 王铭问程雪，我发现你最近情绪不对，是不是病了？
　　 程雪说，没病。
　　 王铭说，心里沉重吧？如果你不嫌我，我想跟你交朋友？
　　 程雪愣了，想答应他，可是后来他的话被坏了她的心情，他说，你看刘清跟曹丽多好，两个人互敬互爱、相互帮助，真羡慕他们呀。听了这话，程雪转身就走，跑进一个无人的角落失声痛哭了起来。
　　 那天程雪在厂子里碰上了刘清，他瞪着异常的目光说，程雪，你怎么啦？干嘛无缘无故的不理我，看你瘦的，真让人担心，是不是病了？
　　 程雪笑了笑，你还知道关心我，有一个曹丽不挺好吗？他想找她谈谈，她却冷冰冰地拒绝了他。
　　
　　 二
　　
　　 程雪发现，她越来越思念刘清，而且最近皮肤病越来越厉害，经过多方治疗不见疗效。王铭是个不善言谈的人，他找到她的家说，雪，你的皮肤病，我讨换来了一个偏法。我觉得对你有好处？
　　 程雪说，你怎么知道我有病。他说，别瞒我了，我问过厂医，你的皮肤病属于潮湿的。心情不好会加重的。他在默默的关注她，程雪感觉得到。他说，你有信心我陪你去治疗。说是五月份趁小麦扬花时节，脱光了衣服在麦垅里爬，说是出了一身汗那麦花落在身上就会治好的。程雪摇摇头，苦涩地一笑。
　　 经不住王铭的热情纠缠，程雪终于答应了。他们的选择了一个星期日，王铭骑着自行车驮着程雪去了郊区的麦田。看到那一望无际的麦田让人心驰神往。刘清给程雪准备好了一双手套，两个护膝，这样爬起来不会损伤膝盖和她的小手。这么嫩的小手在地上一爬就会磨破的。你去，我在这边等你。程雪深情地望着刘清，心中充满了感激。
　　 那天天气晴朗，阳光灿烂，微风吹着万顷麦浪，程雪只穿着三点式，钻进麦垅里开始爬。都说偏方治大病，为了治病程雪也就接受了王铭的建议，程雪爬着爬着发现前面有一只青蛙在鸣叫，开始声音很大，越来越弱，声音凄惨，结果有一条青蛇伸出红信子在吸那只青蛙，程雪惊叫起来，程雪害怕极了，唤着王铭的名字。你怎么啦程雪？程雪说你快来吧，这儿有长虫。
　　 那青色的长虫已经把青蛙吸了进去，程雪看见这一切呆愣在那儿身子瑟瑟发抖，等王铭在麦田里找到她，程雪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王铭你看，哦，没什么，有我呢，别怕。谁知这时候有一只螳螂爬了过来，用它的利爪子一下子划破了长虫的后背。程雪看见那条长虫时它已经死了。然而他们正看得好奇，苏醒后的青蛙张开了大口，弹出很长的舌头，一下子把螳螂吞了下去。
　　 王铭气愤地追逐那只青蛙，一边追一边骂，我操，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我非整死你不可。他一边骂一边追，结果自己撞在了树上，青蛙逃走了，他却把脑袋撞了个大疙瘩。
　　 王铭捂住脑袋，程雪用手抚摸着，用嘴吹着，死心眼，你追那青蛙干嘛？
　　 这次刘清不敢离开程雪了，他跟在她身后爬，出了一身汗，刘清说差不多，穿上衣服吧。爬了一礼拜，后来又吃药，配合医生治疗，程雪的皮肤病彻底好了。于此同时程雪也接受了王铭的求爱。
　　 因为拥有了爱情，程雪跟刘清，曹丽又重归于好，还像以前一样，出出进进四个人形影不离，虽然王铭不如刘清长得有魅力但他知道体贴、关心，并且一心一意地爱着程雪，她也就逐渐地打消了幻想的念头。
　　 第二年五月四日他们同时举行了婚礼，两个家庭和睦相处由来已久，举杯祝酒时，刘清跟程雪碰了一杯，他眼圈有点红，但他理智地笑了笑，共同祝福吧，那情景程雪很快就忘了，而刘清却深深地埋在了心里。结婚一年程雪生了一个儿子，三年当中曹丽没生，后来一捡查是刘清的毛病，曹丽很犯愁，她多次找程雪来商量，并且开玩笑说，让你家的先生帮帮忙不行吗？程雪当时就反驳了曹丽，你这么干对的起刘清？曹丽说，不让他知道，我就说是人工受精的。经不住曹丽的苦苦哀求，程雪也就默认了，后来曹丽真的怀上了。再后来刘清也知道了内情。他们夫妻感情并没有因她怀孕而加深，反而更加冷谈、时常还闹矛盾。不管刘清有多大气，程雪过去一劝他就老实了。
　　 他们住在对门一个楼里，俨然像一家人一样，程雪会裁剪，做衣服，料理家务，照顾孩子，把家收拾的井然有序，相比之下曹丽显得笨手笨脚。刘清家里来了客人也领到程雪的家。关系莫逆，大家生活的很平静，程雪想做个好主人，处处以自己拥有王铭这样的男人而满足，谈不上骄傲，他很多方面比刘清能力差。但任劳任怨，知道顾家体贴女人，虽有遗憾日子还算平静。程雪愿以自己的贤惠，能干陪伴丈夫，王铭也时时为她想的周到，细致，尤其他跟曹丽生了孩子后，他觉得更加内疚，好像欠下了感情债，以赎罪的行动出现在程雪面前。
　　 程雪做衣服时，总是为丈夫赎罪，给刘清同时也做了一身，两个孩子的衣服也是由程雪来做，两个家的事情都由她来操心，过年过节互相吃请，在外人看来这不正常，言谈话语之间也挺羡慕，什么事儿曹丽都来问程雪，久而久之她有一种依赖思想也许她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了。程雪这样做，出自各方面考虑，为了自己也为了刘清，总之，他们两家有一个心结，心里明白嘴上不说，尤其曹丽的儿子长相特像王铭，这就造成刘清心里不平衡，他憋在心里与曹丽经常发生口角，感情也就出现了裂痕，曹丽说不怪我，怪你无能为力，你不是反对吗？我只好如此。
　　
　　 三
　　
　　 这期间刘清的母亲病了，刘清时常不回家。曹丽也不去看婆婆。工作中，曹丽时常请假说上医院给婆婆买药，后来程雪见到刘清就谈起了曹丽。刘清说，她一点孝心也不进，说者无心，听者留意。有一天曹丽前脚走，程雪在后面悄悄跟着她，她回了家原来王铭也在家，不大功夫就听她进去后锁了门，程雪堵住他们之后抽了王铭两个嘴巴。他跪在程雪面前表示悔改并且给她自由，意思是程雪在外面乱搞他也不反对，程雪说，我不像你，我是有分寸的。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程雪原谅了曹丽和丈夫，当初要不是自己同意呢？这事她也有责任，见王铭泪流满面，痛改前非的样子，程雪无话可说。她还能说什么呢？心里觉得愧欠刘清的，见了他心里总是狂跳不已。
　　 一个偶然的机会，刘清他母亲去世的那一天，程雪跟王铭忙前忙后，丧宴结束的那天晚上，程雪正在厨房里刷碗，刘清来了，他含着泪望着程雪，充满柔情的目光让她心里一热，程雪平静地说，刘清，节哀顺变吧，人老了总会走这条路，救病却救不了命，老人家就这么大寿命。可刘清却说，程雪，我一直爱的是你，是你呀？我并不爱曹丽，你知道吗？我……
　　 程雪一听，先是惊后是慌。她退缩着，不，我们不能，虽然这样说，可她感到这太突然了。她渴望有个像刘清这样的男人做丈夫，他有能力，跟着这样的男人感到不仅仅是安全，而且还有骄傲，因为女人格外偏爱成功的男人。程雪几乎麻木的心魂不敢奢求什么，可是，王铭不能满足她的虚荣心，她总是极力回报他在她患病期间对她的好，以此来平衡自己失衡的心理，有这样一个老实忠厚，疼自己的男人，平静过日子，忙忙碌碌一天又一天，想想他很平庸，但能够生育，刘清再能干不能生育，他的儿子还是王铭的，程雪没有要离婚的想法，与刘清失之交臂成了永远的遗憾。他们彼此谦让，又恢复了兄弟般的情谊，她为他家做出一点牺牲也是为了憨厚的王铭，更为了刘清的心理不再忌恨这件事，程雪努力做了也弥合了裂痕。
　　 就在程雪迟疑之时，刘清冷不丁地拥抱她，他在她后面发疯地狂吻，程雪，我……爱你，我从来没爱过曹丽，为什么这样捉弄我？雪儿，你是我的，难道你从未想过了解我这颗心吗？他为你燃烧了很久了，我再不表白，我怕那火把自己烧毁了，雪儿，答应我？我真的爱你。
　　 程雪被他的热烈激情所打动，始料不及，突如其来，这是埋藏在心底的激情，他勇敢地拥抱与表白，使程雪失去了判断力，女人最大的弱点是怕男人的赞美。他仿佛猜透了她心思，程雪，亲爱的，我很早很早就爱上了你。程雪惊慌地说，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向我求爱，你为什么和你不爱的女人曹丽结婚？刘清愣怔了一下，眼泪汹涌地滚落下来，程雪，你那时太清高了，清高的无法接近，说一句半句的话，你就沉默，我以为你那时瞧不起我？我每次都很困惑也很痛苦为你做梦，无奈之际我只好爱是你身边的曹丽。想通过她接近你，可是，曹丽很放荡，就在我们假谈恋爱之时，她奉献了自己，为了保护她不受伤害，我只有认了。扪心自问，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呼唤，我是爱你的，结婚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哭了一夜。
　　 那天晚上程雪不知道是如何跟着王铭回到家的，躺在床上睡不着觉，两眼干瞪着，受宠若惊，反复思考又半信半疑，他的声音他的话总是浮现在眼前，辗转反侧，小心谨慎，细心的丈夫说，你怎么啦，从未失过眠，是不是累了？
　　 程雪说，没事，睡吧，他见她没情绪没敢碰她，她闭上眼却难以入睡，她心灵深处所渴求的男性偶像，竟然鬼使神差地站在了她面前。因为她的犹豫，失眠，几天以后程雪就躺在了床上，刘清趁王铭去买东西之际偷偷溜了进来，他二话没说就吻她，嘴里流着涎水，双手激动的冰凉。他说，我跟曹丽商量过了，她同意，何况以前曹丽跟王铭也睡过觉呢？这样大家就没有心理负担了。你不要有顾虑。程雪架不住刘清三番五次的哀求，看到他那副神色，她很可怜他，也从心里爱上了他。
　　 尽管程雪对王铭不太满意，要不是刘清这样做，程雪也不会背叛丈夫的，即使生活再不如意，粗俗的丈夫再一般，程雪也会紧闭心扉忍耐着凑和过，他们已经有了儿子，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再说他们都很友好，这样过不去也算有所寄托，刘清的欲望要胜于王铭，他勇敢地承诺，使程雪解除了一切顾虑，听从他的召唤去预定的地方，郊区的一家旅馆，从早晨一直到傍晚，他们在那儿隐藏一天，他很细心，准备了水果，零食，他们完全回到了童年一样，使程雪感到从未有过的欢乐与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