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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玉与一桩命案有关，那是个雨夜，村里人传说离她家房北不远处的车上有个年轻人被猎枪杀了。犯罪现场伪造成自杀的假相，经过侦探是属于蓄意谋杀。因此，谢玉嫌疑最大，据不明真相的人反映，死者生前与她有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谢玉被带到公安局审讯后一言不发，两眼发直。嘴里嘟嘟囔囔的，精神恍惚，民警问紧了，她也是答非所问。然而出人预料的是，谢玉又承认是她用剪刀杀的，我，我在梦中还杀过村长。
　　 后来负责刑侦的公安局副局长魏东林，经过请示决定放了谢玉，说她精神有点儿失常。根据现场仔细侦探，谢玉被排除了嫌疑。应该从某个男人入手，虽然在现场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是，比如一根毛发，烟头什么的，我们应该拓宽破案思路，寻找蛛丝马迹，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漏掉一个坏人。
　　 谢玉回到家，受到这种突如其来强烈刺激，她就失眠了，从此，人也憔悴的走了样。
　　 很多日子了，尤其午夜以后，谢玉就浑身出虚汗，突然感觉有人抚摸她。她很恐惧，心脏急剧地跳动着，然而她一动不动，独自一人呆在那儿好久，恐惧过后也没有什么不舒服，或者觉得这事儿隔得太久，不，她梦见有个男人凶猛地强暴了她。男人是从后门进来的，热气直吹她的脸，一下子压住她，让她透不气来。砰地一声枪响，谢玉惊醒了，侧脸望着窗外一个大月亮，雪白的光线扑在她的脸上，心里一沉，月亮又圆了，男人也应该回来了吧？
　　 这是城乡结合部的一个小村子叫刘家屯，如今城乡连成一片，她一个人住着五间红瓦北房，院子挺大，显得空荡荡的，原先有公婆和孩子在，挺热闹的，公婆走了，孩子到城里寄宿学校，她一个人看家。这安静日子让她感觉活着挺没意思。特殊地安静让她心里特别恐慌，尤其清闲下来寂然，莫明其妙地恐慌。尤其总梦见一个男人强暴她。她知道强暴她的男人是谁，但她一直闷在心里，这梦中的事儿怎么跟人说，跟谁说呢。如今作为杀人凶手怀疑对象，这日子咋过？
　　 男人在城里办事，做建筑生意，因此要回家看看很难。虽说男人关照过别担心他，也许没准儿，让她先去睡，不行找个就伴的。但是谢玉怎么也不愿意一个人睡，夜越深越有梦。她给男人打了电话，电话关机。随着焦急的担心心情，睡意就消失了，谢玉越来越觉得男人有什么事儿瞒着她，一会儿，她又改变了想法，不会的，他是那么爱她，顾家，但还是心情异常不安起来，莫非他病了？是车子出了故障还是……
　　 谢玉身边零乱地放着几本书，晚饭以后，谢玉看完了电视剧就翻看小说。有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和张爱玲的《金锁记》，这些书还是桃子送给她的，解解闷，别整天价惦记男人。桃子原先和她作伴，睡在西间，桃子的男朋友小李偶尔也来住，有一次两个人大白天上了摞，谢玉一头撞见了，弄了个大红脸。年轻人倒无所谓，谢玉心里却不是滋味儿。桃子和小李待业，后来男朋友开出租车，桃子到发廊打工，回来后经常帮谢玉做头发，再后来谢玉觉得桃子不错，极力推荐给马青，就让她去了公司做了会计。
　　 谢玉觉得桃子讲情调但好吃零食，水果之类的东西，吃的她打起了又甜又酸的饱嗝儿，有时还满不在乎地一边走一边放响屁。出来进去嘴里没闲着，不是哼着小曲就是朗朗的大笑。
　　 谢玉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她完全可以养尊处优，只是她勤快，白天聚精会神地干了整整一天，主要是清扫房间，仔细整理院子的花草，男人的房间也做办公室。如今空着，她也是一天三大扫除，厕所里洁净的没有异味，家具和地面打扫得一尘不染。
　　 以前听邻居八婶说又失眠了，她不以为然，现在轮到自己了就深信不疑了，睡不着觉，浑身不自在，其实心里也挺苦。土地转包给了乡邻，只有一片梨园，眼前等待鸭梨收成，没有让她牵挂的事情可做了。耳朵里总是传来敲门声，风大，门响得怕人，深夜的寂寞也像冬季的风刀拉脸一样疼痛。谢玉瞧不起八婶，八婶靠人，男人在外打工，她就请野男人帮忙，当然不但做农工，还在炕头上做细活。八婶还为自己表白，人呀离不了这个，不说当饭吃，可谁饿了也难受。八婶说的理直气壮。谢玉却压抑着自己，同样作为留守女人，一是守家在地，照顾老小，做好家务，二是为男人守贞。婆婆在世时经常说，老实本分是女人的根本是德性。少使油，莫戴花，别让老爷们在外当王八。言外之意说的她脸红脖子粗。
　　 谢玉起身小解后又躺下，她抚摸着自己的头发，有点儿干燥了，要是桃子在这儿，经常给她烫发，油光铮亮的，用手摸着也舒服。谢玉的心思想起了桃子。她觉得为什么把桃子介绍给自己的男人做会计？像八婶说的那是引狼入室吗？谁不喜欢年轻的？你呀小心点吧。今天是怎么了，心儿咋也静不下来。过了很久，谢玉猛地坐了起来，如果是那样她就恨得咬牙切齿，如果男人真跟了桃子，我该咋办？是的，没有到公司上班，男人经常回来，现在可好，总说有客户，有应酬，这灯红酒绿的，男人都是吃腥的猫。谢玉想起八婶的话一时挺恼怒，她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肩，泪水却无声滚落出来。
　　 谢玉今年三十八岁，十四年前她嫁给了大她几岁的马青。谢玉的父亲和马青的父亲是好友，一起搞过建筑。当初和谢玉相亲时，马青觉得谢玉那苗条的身材，优美的曲线，修长的腿和修长手指，觉得她的身材在现代女性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她那瓜籽脸，高挺的鼻梁，肤色白皙的面容显得挺可爱，但是，她的嘴唇微微有点厚，这让马青感觉美中不足。整个人的神情略带一种莫名的忧郁。但人挺文静，感情丰富不易外露。如今，他们两地分居，心里有些担心，他试探过她，要她到城里管理伙房，负责采购，她舍不得家里的一切。其实，这正是他所期望的，马青自信自己的女人给他带来了名誉和骄傲。
　　 谢玉感觉马青挺能干，经常出门在外，又有搞建筑的手艺，嫁给他，将来日子不会受穷。在她眼里，她也喜欢他，身材高大，眉毛黝黑，说话稳重，是个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那时他每次回村来穿着挺考究，只是肤色略黑，看上去像个城里青年，她从内心里认定他是可依赖的男人，父亲带他锻炼多年，母亲在家操持家务，大学毕业的弟弟在城里找到工作并且安了家，两个妹妹也已出嫁。父母也催促她，别犹豫不决了，好小伙可不多了。谢玉就同意了。
　　 后来感觉，只是他沉着冷静，不管拥有多少财富，总是阴沉着脸，很少笑，好像有想不完的心思，现在经常掉头发。
　　 第一年的秋天，谢玉生了女儿起名叫马小韬，第二年又生了儿子叫马小青。把儿女都帮忙带大了，公婆却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马青的生意越做越好。原先是个小包工头，现在拥有了自己的公司。这个家庭是幸福的，自然也是令人羡慕的。这一点，谢玉心里非常明白。正因为明白这道理，她对男人的生活忧虑起来，简直到了让她无法忍受的地步。
　　 这么多年，谢玉甚至认为像自己这样幸福的人在刘家屯是不多见的，然而今天，她几乎没有理由骄傲了。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世上也许没有比自己更加不幸了，守活寡是女人更加悲惨的命运，她很茫然，有一种令人恐惧，恐惧命运突发什么变故。男人回家晚并不仅仅因为交际和工作，这一点不用说她也知道。不过，直至今日，谢玉觉得应该想方设法打听一下，要不去城里看看，他每天干什么？也好做到心中有数。她相信他不会跟桃子搞在一起，桃子的男友就守在她身边。两个人住出租房，年轻人能看上他？可是，你别忘了他现在是老板，手里有钱。想起八婶的话，谢玉像吃错了药一样忧郁起来。
　　 谢玉顾不上一身的汗水，忽然听到隐隐约约的雷声，又闹天了，雷声倒好，她就怕闪电，尤其雨夜，一个炸雷，接着是耀眼的闪电，使她大惊失色，仿佛心儿被抓走了似的。
　　 经历过漫长的考验，现在谢玉觉得自己很可笑，一个人瞎想，不能听八婶的，虽然八婶只是辈分高，实际上年龄并不大，男人管不了她，她说男人在外也不会闲着，我们是尼姑跟和尚打官司，各有各的理由，孤独与寂寞哩。是的，八婶说话一脸笑，眉来眼去的，浑身冒着一股骚气。
　　 突然，风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惊动的狗儿狂叫起来。接着传来了门的吱哑声和脚步声响，谢玉赶快起来检查院子和大门，屋子的灯光划破了深夜的黑暗，使她吃了一惊。
　　 谢玉，大半夜的你想干啥？原来是村长站在院墙外的高台上，手里拿着贼亮的手电筒。那光亮照在谢玉的身上，接着村长就大笑起来。
　　 真缺德。你笑什么呀。她用颤抖的声音叫了一声，就踉踉跄跄地抱紧身子，哦，原来自己穿着太暴露，一个短裤，一件乳罩，披散着头发。村长吃了一惊，谢玉真像玉呀。谢玉真好，真好。
　　 谢玉气愤地没有理他，急着回屋，刚转身就听见村长仍在唠叨，注意呀，防火防盗。现在小偷特别胆大，半夜下院子。
　　 她慌张地关好屋门，身子靠在门上，浑身发软，腿也像抽筋，谢玉抚摸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喃喃自语地说着，这个王八犊子，没有人心眼。
　　 一扇窗户敞开着，房间里显得乱七八糟，这番情景一片狼藉。关好窗，被冷风吹得谢玉有些怨恨，心里觉得无论怎么说得提防这样的男人。她伫立在穿衣镜跟前，按着散乱的头发，长长吁了一口大气。
　　 天刚破晓，谢玉醒来后也是无精打采的，把手放在脸上按摩了几下，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儿，她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村长坐在她的炕边上，对于她的惊恐和慌乱，一点儿也不在意。
　　 村长吹了吹烟灰，他并不看谢玉，而是说，别大惊小怪的，我担心你呀，路过时看到门开着，我以为招了贼。
　　 你快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我也不想来，可是，公安局的让我监视你。
　　 不管咋说，你脱不了杀人犯的干系。
　　 我是脚正不怕鞋歪。
　　 算了，你看着办。是马青让我照顾你的，我没有穿着你家的黄马褂吧，马青让我找你拿点钱。村长胸有成竹地说。
　　 又拿钱干什么？
　　 马青说要块地，我得去上边活动活动。
　　 那你先出去，我起来给你拿。
　　 谢玉穿好衣服，把钞票给了村长。然而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中顺着长长的睫毛流到嘴里，不等谢玉去擦，村长说，年纪轻轻的，寂寞呢？
　　 谢玉说，没事了快走吧，让人看见叫什么？
　　 没关系，我是村长，你给我弄壶酒。马青说没空，让你陪我，我知道，马青找我就是想弄那块地。说着，村长就盘腿在了炕头上。
　　 谢玉抄起一把剪刀对准了自己，你走不？你不走，我就死在你跟前。
　　 村长举起手来，我走我走。别瞎闹。
　　 老夏老夏，你个龟孙，跑那儿去了，酒菜都凉了。
　　 谢玉听的出来是隔壁八婶的大嗓门儿。
　　 老夏一走，谢玉一头扎进炕头，失声痛哭起来。
　　
　　 2
　　
　　 马青自从拥有了自己的公司，几乎从不徒步走了，他过了乘车高峰的时候才从家里出来，尽管这样都要花费不少时间在路上，常常堵车，所以马青一直在考虑搬到别处去住。本来，马青的父亲是一位具有质朴品质的农民老板，不像个商人。那一幢老楼，他租下来又买了，然后把里面稍事改装了一下，如今，随着地价的成倍上升，这幢老房子自然就价值连城了。不过，在生意上，马青父亲传授给他的秘笈就是，凡是用着的人全都来者不拒，可是对重要的人物家事，婚丧嫁娶一定要到位，参加酒局，多说恭敬话，不发表任何见解，回答不了的问题只是一笑了之。
　　 马青有个朋友，也是他聘请的律师项怀志，他原先在法院，此人挺随和，善于帮助人，他喜欢和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交往，因为一桩官司，他帮助了女被告上面没有人的问题，属于违法乱纪，明知故犯，结果被免职，因为懂法律，又有法院官关系，好多单位聘任他兼职律师，这样他收入颇丰，生活很自在，早就跟老婆离了婚，儿女都参加了工作，如今跟司桂莉同居。司桂莉也是二婚，但比项怀志年轻十几岁，在防疫部门当医生，工作清闲，生活潇洒，偶尔有饭局他也带上她。尤其项怀志好为人师表，把他看到这一些现象，总是特别要对他进行一番激励和忠告，现在的社会，无论你干什么事儿，都应该搞好人际关系，人际关系也是一种生产力。按照古老的传统观念，中国是人情而不是法律。
　　 马青不善言谈，乐于做个听众，那么项怀志以为找到了知音，其实，马青心事重重的，在别人看来他在建筑业内很成功了，但他心性忧郁，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神情。
　　 项怀志说，不论成败，搞建筑行业，不能寡妇睡觉，上面没人。也难怪你处境艰难，地方领导就像妓女睡觉，总换人。企业大了，人多，事就多，管理不善就出乱子。就像老实巴交的人睡老婆，自己人总好搞自己人。老弟，喝酒。人生难得几回醉，今天我给你找一个？
　　 马青只是笑了笑，对于项怀志的建议，不过他不反对，但也没有打算采纳他的建议。
　　 项怀志很胖，脑袋秃顶，说话就笑，像个弥勒佛，以前也是挺有报负的一个人。他有喜欢拉瞎驴的癖好，是个经常和老婆打架的好色男人。项怀志赞扬马青的优柔寡断具有贵族气质，像你们乡下人生活在城市中拼搏是很艰难的。不过，你爹给挣下了这么多财富，你完全可以游山玩水或者做个城市闲人，享受生活，不必再去辛苦忙碌。有固定资产的人不工作，也好为那些今后创造固定资产的人留下一点机会，也许这也是为社会做出的一种贡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