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江山无限情(一) ——第一章:幼年的庆奴
(又名:王的江山不是梦)
序
某一日,在朋友家中翻得《千古词人李后主》,一时兴起,一鼓作气读完,心里道不出的忧伤。
李后主的词,真乃千古绝唱,他四十二年的短暂人生,可谓悲中带痛,痛中满是心伤。此前曾看过他的诗词,读来总令我的眼眶湿润,特别是他和宫人庆奴的故事,更是感动得无法言表。心里念念不忘,一直想写本小说,可惜本人才粗学浅,一直未敢提笔,恐坏了这段圣洁的恋情。
关于庆奴此人,历史记载不多,只说庆奴是从嘉童年的贴身丫环,也是其初恋情人。关于庆奴的一生,是悲哀的。相爱不能相守,舍弃无法舍绝,最后不得以舍身净德尼禅院住持。在宋攻破金陵时,率四十多位女尼赴火自焚殉国。
历史跳过她的爱情,未能留给后人,很多人甚至不知她的存在,不知她曾在风雨飘摇的南唐出现过,然后又走了。她像那个年代千千万万平凡的女子一样,淡定地生活在某一个角落。她又和那个年代千千万万平凡的女子不一样,她走得惊动山河却惊不动南唐人。
依稀记得李煜写过一首《赠宫人庆奴》的词,那是他唯一一次做词给她。我能想像那时庆奴收到这词,心花定是怒放的,尘埃定是随着花蝶起舞的。
昨夜梦中,庆奴坐到我床前,像我哭诉她的一生。她拉着我的手,对我诉说她和李后主和潘佑的种种,而我却只闻其声,未能看清长相。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很动听。
她道:轮回流转无可拒,只恐无法与君同,生生世世念伊人,不知伊人心中可有我?
她又道:可惜时光短,造化拨人泪,夜来风雨飘,奈何痴情女?
……
她道了很多,我听了很多,迷迷糊糊的,似有雾气在床头绕,最后我是流着泪清醒的。
那么,好吧,庆奴,我将尽我所力,完成你的夙愿。请你,再回一遍你的朝代,好好的谈场恋爱。我只有一个要求,若你回到南唐,若能改写历史,请别犹豫。因为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活得好好的。
小说主要人物介绍
庆奴:从嘉初恋情人,中原流落江南,年幼父母双亡。
李煜:原名从嘉,字重光,南唐第三代君王,史称李后主。
潘佑:爱国忠臣,与从嘉同龄,斐然成章,官至中书舍人。
李进晖:从嘉幼年傅姆伴读教习,带发修持,终身未嫁。
周女英:史称小周后,知音律,善吹笙。
周娥皇:女英同父异母的姐姐,史称大周后,善琵琶。
窅娘:舞伎,生父在盖竹之役战死,遗下她与母。
宋福金:南唐开国第一代皇后,李煜祖母。
第一章:幼年的庆奴
(1)
公元930年,中原战乱不止,烽火遍地,兵灾连年,生灵涂炭,尸首遍地。黎明百姓朝齑暮盐,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想生存下来的中原人纷纷携家带口,大包小包往江南逃窜。
在逃窜的队伍中,走在最前面的一家三口犹为显眼。
男人脸黑如炭,神情紧张,大包小包扛肩;女人脸白如雪,抱一女婴,紧跟其后;婴儿刚满三月,唇红齿白,小脸略胖,嘟着圆嘴,偶有笑意。
“快点跟上。”黑脸男人回头招手。
“好的。”女人小跑几步跟上。
婴儿却在此时尿裤,哇哇大哭。
“跟你说了,不要带小孩,抱给人养,你偏不。”男人停下脚步,从绑在腰上的小包内扯出一条婴儿裤,“真是大麻烦。”他埋怨道。
女人不说话,只低头给女婴换裤。
杀……杀……杀……
杀声四响,突然有一队穿着黑衣的人拿刀拿剑从后面气势汹汹追来。
动乱的朝代,兵燹连连,土匪猖獗,无恶不做,杀人如斩麻。
“快跑,土匪追来了。”男人反应敏锐,不顾婴儿死活,拉着女人便跑。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女人只给婴儿穿了一半的裤子,男人硬拽起她。“你狼心狗肺吗?”女人哭,“她可是我们的孩子,十月怀胎生的的孩子。”
“我不喜欢女婴,”男人的表情很是复杂,“只要我们两个都还在,以后可以再生个男孩。”他眼里布满血丝,看得出来他也是舍不得孩子的。
“她那么可爱,我舍不得她。”女人满眼泪水。
男人终于松开她的手,和她一起折回原地抱哇哇直哭的孩子。
杀……杀……杀……
杀声震耳欲聋,离他们越来越近。
二十步,十九步,十八步……
男人快速抱起孩子,拉着妻子便跑。他们本应跑在最前头,可因为又折回抱小孩,耽误了点时间,所以夹到中间位置。不过还好,不是跑在最后,逃命的机会还是有的。
穿着黑衣的土匪终于追到逃窜的人群中,挥着刀与剑,一刀又一刀,一剑又一剑,胡乱地砍着。一个接一个可怜的人倒在他们的身后,土匪顺势抢走倒地人的钱财衣物。
逃窜的人行比先前更乱,个个披头散发,哭声连天,有很多人纷纷舍弃钱财衣物。
人是世界上最聪明也最愚笨的,他们只有在既将死去的时候才明了钱财乃身外之物,才明了要好好珍惜只有一次的生命。
又几个人从他们的身后倒下。
刀光剑影,狗心狼肺离他们越来越近,越近,只差四五步了。
女人的手心冒汗,喉咙开始发哑,双腿紧张得直哆嗦。
“跟着我,不要怕。”男人突然开口,神情是从没有见过的温柔。
女人略微震了下,她从没见过他的男人说话这么细声,这么温柔。
“啊!”男人一声惨叫,一把尖刀从背后快速刺进又拔出,鲜血四溅。
他顺势压在女儿和妻子的身上,手不停地摸她们的脸。
“闭上眼,装死。”男人再次温柔地微笑,捂住女人的眼。
土匪拨开他,抢走他身上的东西,踢了旁边的女人和婴儿一脚,见她们满身是血,无反应,转身走了。
“老大,我们今天收获可不小。”有土匪笑。
“是不小,可不要太过骄傲,前面还有的是。”
“就是,看我抢他们个片甲不流。”
……
土匪狂笑。声音渐行渐远。
女人不敢睁开眼。婴儿好像睡着了,正闭着眼。
夜色慢慢暗下来,鸟儿恢复啼叫,蝴蝶飞在红花上。
周围静悄悄,夜色沉如水。
女人终于睁开眼,婴儿还在沉沉睡梦中。
女人爬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放于女儿的鼻旁,看还有没有呼吸?发现有,她笑了,笑得流出泪来。她用手轻轻擦女儿的脸,血迹已干,怎么也无法擦掉。
她的男人,僵硬笔直地躺于黄沙之上,手脚冰凉,没了呼吸,一颗泪凝固眼角,脸旁还存有一丝笑容。
夜太暗,女人看不见她男人的任何表情,只是凭感觉去摸他的脸,他的嘴巴,然后是鼻梁,眼睛。当摸到眼角时,她的手久久地停留,停留于那颗凝固的泪珠上。
然后,她哇地一声放声大哭,泣不成声。她的哭声惊醒了女婴,女婴也跟着哇哇直哭。
夜一直往下沉,往下沉,倾盆大雨悄然而至。
女人脱下身上仅存的大棉衣,披在婴儿头上,一手抱她一手拉着丈夫冰冷的尸体,一步一个脚印往回走。
她知道,她的身后有座大庙,距她不过千米,里面供奉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下午,她和她的男人要逃江南时就来跪拜过。
那时他们还下了三个“杯”,问了菩萨三个问题。
第一个是:这一路逃往江南,女儿是否平安?
笑杯。(表示平安)
第二个是:这一路逃江南,会不会顺利?
笑杯。(表示顺利)
第三个是:我们一家能否平安到达?
中杯。(无答案,两种都有可能)
两笑一中。女人很是担心,说不下江南了。男人却说有两个笑杯,结果还是笑占大。去。
然后他们坐在庙前吃了点干粮,女人喂女婴吃了奶,休息了一下便动身了。
那时她的男人脸是烫的手心也是烫的,那时她的男人在她耳朵旁如小鸟般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如今,那个男人浑身冰凉,紧闭双眼。终是去了,无尽的悲伤与他无关,他完成了自己当丈夫做爹的责任,无愧于天地,安然入睡,久久不再醒。
公元932年,耗尽两年,女人爬过多座山,淌过多条河,手脚满是伤,终于从中原流落到江南。
这年,女婴两岁,会叫娘。也会问娘:爹去哪了?
(2)
江南某城。某街。
华灯美食。商铺成行。酒家茶馆面条店唐装烟脂阁比比皆是;路边还摆有各种各样的传统工艺品;灯笼锈花香囊木偶陶瓷相挤成趣;算命先生高举一方旗大声吆喝:算命算命,十褂十准,算命算命,百算百灵。常见信男信女,微笑伸手让先生算;也有骑驴赶路者,目光专注望前方,不停前进步伐;也有秀才模样的书生,捧着课本有模有样边走边看;也有官家小姐,坐在轿子里,偶掀帘看窗外热闹景象。
江南大地和中原大地相比,简直一天堂一地狱,单一看不用比就知哪方败下阵来。
女人耗尽两年光阴,见惯中原很多偏僻地的穷困缭倒,也见惯了某座城某条街的安静落魄,却不曾想过江南还有个这么热闹的地方。曾听夫家人讲,江南百姓日子过得比中原好,人们安居乐业,未受战乱困扰,乃人间天堂。
若逃生,往江南再合适不过。这也是丈夫的意思。
可当真来到江南,人生地不熟,母女无依无靠,日子不比在中原好过多少。虽然中原战火纷飞,民不聊生,但至少还有孩子她爹在。如今,身边没个男人,一切需靠自己。
南唐的女人,多是柔弱女子,双肩挑不了何物,做不了何种买卖,现实面前,低头乞讨应是最佳选择。
那女子,从中原一路乞讨过来,没想来到江南还是离不开老本行。这是悲哀也或者是无奈。逃生过来的人,能生存下来已是大幸,还在乎尊不尊严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中原那女子,毕竟是从战乱中跑出来的,生活定放第一位。不会讲究穿着讲究颜面,不会像江南女子那样,浓装艳抹怀中抱一曲谱,高兴时哼两句不高兴时随手可扔,生活确实够有品味。其实不是中原女子不想那样活,只是没那个条件,若有条件,可能还会做得更过,再买百盒烟脂千盏灯笼之类的。
人的出身地位决定了人的气质衣着风格,这是真理,当然了,有时也会成廖论。
某街桥头,行人络绎不绝,常有大声叫卖字画的人经过。
女人抱着两岁孩童坐在石阶上,旁边放一破碗。有人路过,多会扔一两个铜板。女人便不住地低头,千恩万谢。
“娘,我们为什么要坐在这?”幼稚童音响起。
“我们必须坐这才有得饭吃。”女人答。
“奇怪?难道坐这天会下饭?”女孩充满好奇,不断抬头望天。
女人摸摸孩子的头,心事重重。当初若不是折回抱她,夫如今应和她在一起吧!不过若这样,也就没有了这么乖巧可爱的女娃。
“真可爱。”穿着唐装风度翩翩把玩团扇的男子扔下三个铜板。
女人抬起头,无比感激地看着他,脸瞬间发烫。
多么好看的男子,是谁家的公子哥?瞧他的派头,定出身名门望族。
“真可爱。美男摸摸孩子的头,“孩子取作何名?”美男蹲下身问。
“无名,她爹爹死得早。”女人如实答。
“那你呢?”
“我从小无父无母,亦无名。”
美男脸上显示吃惊的神色。
他略皱眉:“这样吧,我帮你们取个名。可好?”
女人点点头。
“嗯,你肤色白,就叫白娘。她长得一脸福相,就叫幸儿吧。”
“白娘,幸儿。真好听。”女人止不住喜悦的神色。她和女儿终于都有名字了。
“你们在这乞讨,看来生活很是艰辛,可否同我回府?”男人试探地问。
女人满是惊喜的神色,怎么可能呢?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不相信我?”
女人脸滚烫,不是不相信,只感觉像是一场梦。她揉了揉眼,以使自己清醒。
“任雨是我,方圆百里大家都认识我,我无妻无儿,一个人。”
……
那个叫任雨的男人利用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说动白娘,与他回府。刚开始,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任雨尽心尽力照顾她们母女。可才过一个月,便有人找上门,声称任雨欠下巨债,需她们娘俩抵压。然后,她们被一群大汉带到“琼妓院。”
幸儿还小,不懂事,天真地问娘亲:“娘,琼妓院真美,我们能住这吗?真幸福。”女孩拍手。
白娘捂住她的嘴:“幸儿乖,不要说话。”
妓院老板甩着绣纱,摇摇摆摆走来。
“姑娘,长得真俊。”她扳起她的脸。
“我不是姑娘,我有女儿。”
“进来这儿,我可以把你装扮成美若天仙的姑娘。”
“我不要,我要出去。”白娘急得流泪,“你发发善心,放过我们吧!”她看着老板,又道:“任雨会还钱给你的,你放了我们吧!”
“他会还钱?”老板娘冷笑,“他会放大屁才是真。实话对你说,他是个赌徒,早已倾家荡产。仅凭美貌骗了很多痴情女子,你已是第50位了。”
“不可能。”白娘不相信的直摇头。
“别再对他抱任何幻想,服从我们这的规矩才是你应做的。”老板放荡大笑。
人的出身地位决定了人的气质衣着风格,这是真理,当然了,也有成廖论的时候。比如到任雨这个臭男人这儿,什么气质啦衣着啦风格啦在他这儿全部成大廖论。
白娘幸儿被抓来数日,任雨不再出现,他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怜的白娘,不肯陪客,被打得遍体是伤,条痕累累。幸儿看着娘的伤口,直掉泪。他们把她们关在柴房里,已两天不给她们饭吃,幸好妓院好心的扫地大婶偷偷拿饭给她们吃,不然娘俩早已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