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撒手人寰

　　有些人这一辈子，总是这样的匆匆忙忙的来，然后匆匆忙地走，对于在这北方一个僻静地村子里，总是不经意间，就有人悄悄的离去，无声无息。时间过的很快，虽然张大成夹在妻子和母亲之间，受着夹板气，但家里有了孩子，有了后代就有了希望，对张大成来说，受再大的苦心里都是甜的。
　　张大成爱吸烟，舍不得买烟，吸自己种的也是好的卖钱，差的留给自己吸，今年雨水多，烟叶都被炕的发黑，这些发黑的烟叶是卖不掉的，丢了可惜，只能收起来自己慢慢吸，如果要是按照包来算的话，一包团结烟根本不够他吸，买的烟根本不吸，他说买的烟吸着不过瘾，还要花钱，吸自制地烟，反正是自己家种的不要钱。还有吸买的烟，烟劲不够大，吸了没有感觉。
　　
　　他的老毛病咳嗽最近发作地越来越频繁，总是在夜间发作，一夜一夜的发作让他睡不踏实。眼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孩子天生的营养不良，一个瘦小的身体顶着一个硕大的脑袋。一晃就四岁了，孩子起名叫小气。因为村子里大部分人都是斗大字不识一个，在这个村子里，什么怪名都有。像什么毛旦，狗旦，还叫有毛孩的这些，在当时可是很流行的。说起这样的名字好养活，只要家里面生了个男孩，保准叫毛旦的最多。张燕家的儿子起名叫狗旦，张松家的儿子就叫毛旦。
　　小气暗黄色的脸，两个眼睛凹下去了显眼睛圆圆地挺大，直到八岁牙齿长的还是长长短短，没有两颗牙是整齐的。就是换了牙还是牙齿长短不一，明显的缺少营养。孩子生下来，刘美珍就不喜欢，倘若是个男孩子，也许命运可能会好点，由于自己的母亲是个哑巴，自己从小很少有人带，在农村，孩子都是自然生长，就像野地里长出的树，没人管没人问，忽然一天长高了，可是弯弯曲曲，在离地面不高处就开始发叉，然后长出很多的叉子。这样的树怎么能成材呢！所以直等到八岁才交给老师修剪。在哑巴的眼里，孩子是她的一切。看见别的孩子欺负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她也是奋不顾身的护子自己的孩子。
　　
　　一到夏季家里的大人都要到地里干活去了，他们的孩子一般都留在家，那些孩子肯定不会听话的在家呆着，都会成群结队的在村子里晃悠，什么掏鸟蛋，看人家园子里的桃子呀，青青还长着白毛，总是要偷偷地钻进去摘几个尝尝，咬了一口太酸了，眼睛闭上然后就把脑袋缩在了衣领里。如乌龟遇到危险时把脑袋缩进了壳里一样的搞笑。然后把桃子扔进草丛里。桃树的主人老太婆拄着拐杖大老远的就骂了起来“几个死孩子，那可能吃来，白糟蹋了几个桃子。一群败家子！”几个孩子也不理会，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赶紧跑开。像是故意要听老太婆骂人似的，几次下来，桃树上只剩下叶子。气的老太婆拿着斧子就砍了树。
　　
　　这天小气正好抱着一个西瓜从地里回家，在村头时遇到了两个跑过来的孩子，正是毛旦和狗旦，两人看见小气抱着一个西瓜，缓缓而来。两人小声商量下，是要把小气怀里抱的西瓜给夺过来。本来他两平常就欺负小气，常在小气的背后喊道：“哑巴的女儿！哑巴的女儿！”或者上去就直接踹一脚。看见哑巴还总是拿着泥块或者小棍子去欺负哑巴！哑巴也不让他们，直接拿着手里的锄头就去追。他们总是嘻嘻哈哈地跑远躲起来。
　　今天小气看见他们两在前面，已经知道他们的预谋，脚步停了下来不敢过去，本来心里就害怕他们。现在又遇到他们，心里害怕不敢往前走，然后转身往回就跑。有的时候，你越是怕什么，他就来什么。只见两人朝小气追了来。结果还是被他们两抓住，小气害怕的眼泪掉了下来，哭了起来。这一次两人是冲她怀里的西瓜来的。夺了西瓜两人就跑了起来。正好哑巴回来做中午饭，看见两个孩子欺负小气，她发疯似的拿着棍子追了过去。两个孩子一下子慌了，赶紧撒腿就跑。最终还是两个孩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哑巴只能走到女儿身边替她擦眼泪。她也嫌弃她是个哑巴，一个手甩了出去，哭着，回家去了。
　　回到家看见奶奶坐在家门树下面乘凉。刘美珍看见孙女，抹着眼泪，然后问道：“你这个没用的小娼妇，只知道哭，你没手吗？他们打你，你就不知道还手吗？哭，哭，我还没死呢！”说着刘美珍，脱着一只鞋扔了过去。正好被哑巴挡了过去，不然正好砸在小气的头上。小气也不敢哭了。正好被张燕听见，回去问狗旦是怎么回事。一听是抢了小气的西瓜，张燕气的往死里打了狗旦，狗旦发誓再也不欺负小气了。张燕才停手。然后到自己家里摘了两个西瓜送到大成家。大成心里也憋屈，因为都是孩子，也就算了。刘美珍几年前，走夜路时不小心把腿给摔断了，因年龄大了，腿断了，接是接上去了，可是从此离不开拐杖。如今走路也不方便，打麻将也不去了，天天只能帮儿子看看门。但是脾气更大了。动动就是破口大骂，难听不难听地统统骂一个遍。
　　
　　小气三岁的时候，哑巴又怀孕了。又生了一个女儿，那是在寒冷的冬天，鹅毛飘雪的季节。女儿在一百天的时候得了百日喉，加上天冷，没有及时的用药，夭折了，哑巴抱着已经断气的孩子，紧紧地搂着，不愿松开。就这样死死的抱在怀里，不愿丢下，也不准别人来抢她的孩子。刘美珍和张大成怕孩子臭在家里，得想办法把孩子夺过来，一个死了的孩子，虽然只有百天就死了，但也要入土为安。这个女儿的死给大成是致命的打击，看着白白胖胖的孩子，才来世上百天，就夭折了。泪爬满了大成晒的黝黑粗糙的脸上。他看着脸已经发紫的孩子，浑身都在颤抖，不敢看第二眼！
　　80年代在农村，走在野外水沟里，总是能撞见死孩子，在村子的西头，一条沟是专一扔死孩子的，那条沟叫乱岗，长满的半人深的野草，一到下雨天，那鬼火就跳来跳去。因为刚出生的孩子，在农村死了，按风俗是不能进祖坟的，最好的是扔掉。
　　只要村子里有了死孩子，就扔那里，那时的农村，人也只是能刚刚填饱肚子，不要说喂只狗了，所以那个地方总是狗最喜欢光顾的地方。张大成一心希望自己家的孩子能进祖坟，和母亲商量，“娘，你看这孩子，虽说在我们家才百来天，但也是我们家的人，要不就在祖坟上刨个坑，给爹作伴好了。”刘美珍暴跳如雷地说道：“你难道是要我死的快些吗？你可知道人小鬼大，他这一死，就是恶鬼，是永远投不了胎，要索一命抵一命才能投胎转世的。你把他埋在自己家的祖文上，你是想让他来害我们吗。我坚决不同意，我可告诉你，这个孩子必须扔到乱岗去，最好被狗叼了去。才能魂飞破散，不然会伤人的。”张大成被说的低着头，蹲在那抽着自制地劣质烟。然后抬头冒了句，“如果要是一命换一命，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她的命。”说着离开家往后面张松家去了。
　　
　　刘美珍气的直跺脚骂道：“真是个不孝的儿子！”然后开始哭喊着，说自己命苦！乱岗，村子里的人都传说着那里有鬼，并且说道：“人小鬼大！说那里都是冤鬼！总是找那些身体弱的人索命，只有找到替身才能投胎转世。”村子里的人在夜晚都要从别处饶着走，不敢从那经过。
　　他找来了张松帮忙，趁着哑巴带着孩子睡着的时候，才偷偷的把孩子偷出来。他们拿着铁锹，拿着铁锨，带着孩子，跑到村西头乱岗旁边的一片树林，这是一片野生的树林里，月色朦朦，树林被寒风吹的吱吱作响，张松挖了个坑，张大成抱着孩子，手开始发抖，然后浑身发抖，最终抱着紧紧地，哭了起来。张松看着他哭的那样伤心，怕他会出什么事，就抢了过来，一把推开他，把那具千斤重般地孩子放了进去。张大成用手捂着脸，蹲在那泣不成声。张松赶紧把土埋了进去。怕有什么闪失，又用脚踩了踩。这时天才刚刚亮，几只野鸟开始啼叫，东面开始出现鱼肚白的朝霞，张松是个男子汗，对于村里的那些谣传根本不放在心上。埋好后，张松拉起还在地上抽泣的张大成。悲戚地说道：“走吧！回家，入土为安！”弯腰拉起张大成就往家走去。
　　张大成回到家看见妻子，披头散发地，光着脚，在到处找孩子。大成的心又是一阵心酸，刘美珍坐在椅子上看见张大成回来了问道：“埋了还是扔了？”张大成哽咽道：“埋了！”然后哇哇大哭起来。刘美珍看着儿子，从来都没有哭过这么伤心，就是小时候，大成父亲死也没有这么的伤心过。老太婆，心也软了下来说道：“既然都埋了，过两天拿两件衣服烧烧去，天冷了。”张大成又呜咽地哭起来。直到张燕过来串门着才劝住大成。
　　
　　看哑巴那样，大成又伤心了一会。自从那个孩子死后，大成的身体也一天天的坏下去。直到一天咳嗽的厉害，一口腥甜地液体从嗓子里吐了出来。是一口血，立马身体软了下来。胸口疼痛厉害。才要去医院，自己去医院一检查是痨病。在那个时候痨病还算是个比较严重的病，看病都要自己花钱，不像现在都是国家给钱治疗。面对家里的老弱病残幼。心里总是赌地慌。又舍不得花钱，病一拖再拖。直到最后昏迷了才去医院。张大成最终含着泪离开了人世，丢下了老的老，小的小。
　　
　　哑巴也是伤心地几天不吃不喝。张大成临死的时候，把张燕，张松，母亲，哑巴，小气，都叫到床边。自从大成被查出是痨病，所有村子里的人如见了瘟疫一样的躲的远远地，因为痨病传染。快死了，实在无法张燕和张松只好带着口罩过来见最后一面。本来不想带的，可是张燕的老公非让她带，还嘱咐不能碰他们家的任何东西。
　　
　　张大成，已经廋的如一堆枯柴了。面部已经扭曲了，眼睛已没有往日的光彩，已经成了死灰，如死鱼的眼。张大成用最后的力气招了招手，然后又摔在了床沿上，想让小气过来，来看最后一眼自己的孩子，因为第二孩子的死，张大成到死时都是内疚不堪。他一直都记得在给死去孩子烧衣服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找到那个孩子，因为当他去的时候，孩子的包裹的衣服被扯了出来，埋孩子的地方被掏空了，尸体没有了，只见还有狗印子留在那新翻的土上。他回来后哭的跟泪人似的，心一痛，才吐了一口鲜血。骂自己不该把孩子丢在乱岗的。孩子被狗叼去，他一直都没有对任何人说，在死的时候，才告诉给大家。大家听后都是泣不成声，刘美珍也觉得后悔，应该将孩子埋在祖坟的。
　　
　　小气不敢过去，因为年龄小不懂事，张燕只好把孩子拉到床边来，让张大成看最后一眼，小气硬着身子往后退，害怕的哭了起来。张大成又把眼睛，死死地盯着哑巴看，泪流了下来，然后叫娘过来，老太太也失去往日凶煞的表情，开始老泪纵横的摸到床前。张大成用最后一口气说道：“我死后，不要把哑巴卖了，她是小气的亲娘，你们要相依为命！我不能尽孝，就让哑巴代我尽孝吧！”然后又重复了几遍，就撒手人寰。但是后来张松也得了痨病，还有村里开诊所地张勇也得了痨病。村里都说是被张大成传染的，但是最后他们两都活了下来，唯有张大成含着泪走了。家人的哭声把左邻右舍的人都招了来。他们看着这一家人，都伤心的抹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