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瘦马】遥寄廿年侃平生(随笔)
老黄:
倏忽弹指间,20年匆匆流逝。廿载光阴里,你还好吧?头发是否已经雪白如霜?那个经过部队摔打多年的军人腰板,还硬朗不?那个从不服输、净认死理的犟驴脾气,稍改了些没?
我知道你肯定没有放弃读书、写作的老习惯,人闲着没价值。爱人也退休了,晚年的生活一定过得顺溜、充实吧?不管你那里有没有雾霾、有没有应酬、有没有假货,毕竟快步入古稀之年了,你还是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保证睡眠少熬夜,按时吃药稳血压,适当运动少抽烟,别老让你那漂亮的医生媳妇操心。孩子都成家立业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好好活着,于家于国,都是笔财富。
当下有句很流行的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彼时的你若安好,此时的我也就放心了。
给你写信,只是想提醒你,在时光飞逝的日子里,应该控制好你的脚步,留点时间用于回望,兴许在这回首凝望中能收获一份别样的幸福呢!岁数大了,容易健忘,但人生中的许多事情,是不能忘记的。这些事呀,让你挂着泪、揪着肺、扯着心,有的是你一生引以为傲的,而有的却是你一生的痛。
今天和你唠叨唠叨,是想让你回忆一下年轻时是多么地执着、多么地坚强,又是多么地固执——充满坎坷而富有色彩的人生,你自有你传奇!
还记得,你小时候家里很穷,父亲又去世得早,“月当灯、地为床”,连学都上不起。邻居大妈对母亲说:“从小看八十,你孩子也就这样了。”意思是,一个家境极度贫穷,又没有背景的农家孩子,能有啥出息?一辈子也就是当农民的命运。
后来你当了兵,还通过个人努力,考进军校提了干,从此改写了你的人生。后来,你回乡探亲,这位大妈又说:“我早说过了,这孩子一看就有出息。”
其实在这“出息”的背后,付出了怎样的艰辛和努力,恐怕只有你自己才清楚:当兵三年,你未休过一次假、未看过一场电影、未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你的恒心、毅力、勇气,折服了领导,也让战友由衷钦佩,更是征服了军校考试。
军校毕业后,有些同学疏通关系分配到了理想的部队。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调换计划,去了遥远的海南岛。报到途中,你有点自卑、失落、感伤。但你到了那个偏僻、艰苦的部队后,没有自暴自弃、一蹶不振——你始终笃信,只要坚持,命运就在自己手中。
那年,当排长还不到一个月,你带领全连的官兵参加“八一”会操,一举夺得全团第一名。司令部的参谋长欣赏你的军事素质,非得调你去当军务参谋不可;而政治处主任也被你的文字感动了,说什么也要调你进机关当干事。后来,在领导们的厚爱的“争夺”中,你还是去了当时意识中可能会“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政治处。
机关工作的业余时间里,别人在一起聚会、喝酒、打牌,你却将自己关在房间,受着炎热和蚊虫叮咬之苦,孜孜不倦地学习、思考、写作。不到半年,你先后在军内外媒体上发表了作品十几篇,改写了所在部队连续多年新闻报道“零”记录的历史,令大家刮目相看,当年便荣立三等功。
上级干部部门考核党委班子期间,当干部干事只有几个月的你,在与干部处长的长谈中,如数家珍地将全团每一名干部的基本情况、家庭状况、现实表现及工作能力等一一道出,这位1973年入伍的老兵惊讶不已,不住地点头称赞。
时隔不久,上级便调你进入军级单位的干部部门工作。回望这段经历,你很庆幸:一没背景,二无门路,三没花一分钱,顺利地跨进如此重要的部门,清正廉洁的伯乐给了你发挥自己能力和素质的机会和舞台。
调入机关的那些年,正值海南特区大开放初期,营门内外“冰火两重天”。虽身处繁华闹市,你却未被“灯红酒绿”侵扰;虽生活在金融圈内,你却未沾染半点“铜臭”,小伙儿定力可以呀!
在海南的七年间,机关数你最年轻,却年年考核优秀、立功受奖,这上进心也忒强了!香港回归那年,你刚满30岁,领导本准备给你加担子,你却又被选调到军区级大机关工作。调令到了几个月,领导迟迟不肯放人,你懂得,领导“不是故意刁难你,而是确实舍不得你走啊!”
几个月过去了,你把手头上的大项工作完成了,领导见你决心已下,只好尊重你,无奈地放你前往北京。现在想想,假如当初留下,也许你的人生又是另一番景象吧——接替你工作的那个人,早已走上了作战部队师级领导岗位,下一步有可能成为将军。
然而,干了七年处长的你,如今仍在这个位置上苦苦挣扎。你总是自嘲:“看别人的风景,走自己的路!”似乎天下再难的事,在你面前都会变得简单。这就是你啊,老黄。
来到北京后,你尝尽了生活和仕途上的酸甜苦辣。家属随军后,机关没有房子,你每月从微薄的工资中拿出500元,租了一间仅有十平方米的平房,一家三口挤在一起,足足三年。开始时,因家属工作没落实,两岁的孩子想吃零食,你都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次路过肯德基门口时,你和爱人总是想方设法把孩子骗开——一个汉堡包只有区区七块钱,你却囊中羞涩!到现在,每当面对孩子,回想起那时的窘境,还总是深感内疚……
进入机关的第二年,中央决定军队不再经商,你所在的单位要撤销打散,你的人生面临再一次选择。
记得那年,原单位的首长在北京开会,得知此情,将军劝你回海南工作,并决定将原来的位置和住房留给你。你却坚定地表示“开弓没有回头箭!”就这样,你辜负了首长的一片好意。之后,你被分流到了上一级机关帮助工作,一年后,被正式调入其干部部门。
40岁那年,处长提升岗位空缺,你作为重要人选进入了提升考核程序。当时方案确定是你,而在开会前一天却名额易主了。当时,你还真有些思想不通:工作干得好好的,考核测评也靠前,却未能走上应有的岗位。其实,心知肚明如你,只是改不了你做人的秉性罢了,遇到某些可能污及灵魂的事,你宁愿选择有所不为。
翌年,你到另一个边缘化的单位当了处长。很快振奋起来的你,工作上成绩凸显,受到了四总部表彰,还立功受奖、列为后备干部。去年,组织上找你谈话,准备让你再上一个台阶,与上次一样,干部部门已列入了提升方案。遗憾的是,你左等右盼,却未等到那一纸命令。就这样,提升再一次与你擦肩而过。唉!潘多拉魔盒的钥匙,掌握在别人手中呢!
最近,网络和媒体上,几乎天天都有“老虎被打”、“苍蝇被拍”的消息,官场上某些同志人心惶惶。不过,这些损人利己的贪官污吏,早该挨揪出来了。否则,民心难平、社会难安、国家难兴啊!老黄,嫉恶如仇的你,是否与我一样地感到痛快淋漓呢?哦!差点忘记了,你所处的时代可能早已没有“老虎”和“苍蝇”可打了。
那时,美国、日本等蛮横之国,应该也已对泱泱中华俯首称臣了;钓鱼岛也被开发成我国的旅游胜地,海内外游客云集;南海处处稳稳地矗立着我国的钻井平台,越南、菲律宾等无赖之国,争着吵着要给我国南海站岗放哨;台湾已正式成为一个特别行政区,正在申报第五个直辖市……
还有,就在写信之前,德国队在巴西夺得了世界杯冠军,我猜测彼时正如火如荼的2034年北京世界杯,中国队与德国队的冠亚军决赛上,你正现场观看高呼呢吧?得,就写到这儿吧,不耽误你看球了!
好好活着,接着给20年后的黄老写封信。
小黄
2014年7月14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