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警】牛叔与牛(微型小说)
傍晚的时候,牛叔和他的牛,慢悠悠地从山里回来。牛叔走路的姿态很牛,方步,挺着胸,腆着肚,目在天上,嘴里哼着曲。牛有五条,走的随意,走的慢不经心。走进村子时,牛叔和牛就都更放慢了脚步,每家每户前,都要站站、看看,似乎是在说:我们回来了。
这个时候,站在门口的人,就要摸摸牛脸,拍拍牛背,说声:好牛。就是屋里的人,也要跑出来,喊着说:好牛。
牛叔最爱听的就是好牛,牛好,他人更“好牛”。每每听到这话,牛叔的脸就张开了皱折,如灿烂的晚霞,哼着的小曲,调门更高了。
牛叔养牛,养了几年了。因为养牛,牛叔没离开过村子,他怕牛离开他,吃不好,睡不好,他怕牛离开他,受气,挨鞭。因为牛,村里的许多人拽着他,去城里打工,他都没有去。村里人笑话他:放着钱不去赚,与牛为伴,就这点出息。牛叔只是笑:啥出息不出息的,俺就离不开牛,牛在,咱吃的香,睡的甜,心踏实。
山绿的时候,牛叔与牛待在山上,天不黑不下山;山白茫茫的时候,他把牛圈在牛棚里,一捆捆地给牛添料,寒风疯狂时,他还燎着火,给牛取暖,与牛同伴。
五头牛,个个油黑发亮,滚圆膘肥;个个通人性,懂人话。牛叔小曲一哼,随着就走,牛叔一声吆喝,个个围拢过来,又舔又噌。刮风下雨,五头牛排齐站着,给牛叔挡雨,过河时,五头牛争抢着,驼牛叔过河。牛叔睡在山上,牛们围在牛叔的身边,回到家里,牛们卧在门前,看门护院。
牛叔养牛,当初也是想养大之后卖钱的。这牛养着养着,牛叔就不舍得卖了。有人劝牛叔,该卖了,赶到集上吧,牛叔不理,后来有人来村里收牛,还给了好价钱,寻思了好一阵子的牛叔,还是没让牛贩子把牛拉走。村里人说他有毛病:养牛不卖,图啥?牛叔哈哈一笑,就是一句话:舍不得。牛叔也说不明白,为啥舍不得,但就是舍不得。每天依旧是哼着小曲,与牛慢不经心地上山、下山、走街串户。
年底的时候,村东头的王奶病了。县医院确诊为肝癌,说是手术能保命,但费用不少。王奶就一个儿子,还在国外打工,身边只有孙子,孩子还在上大学。村长找到牛叔:村里在家的就你一个大老爷们,想想办法吧,王奶的病不能不治啊!眼看着不治,我们咋向王家交待?
牛叔明白,王奶的病不能不治,只是这钱咋办?上大学的孩子哪来钱?打工的还都没回来,这钱------养牛的牛叔也没钱啊!
看着围在身边的牛,牛叔知道这就是钱,可是他真的是不舍得呀!
小曲不哼了,饭也吃不香了,觉也睡不着了,牙也疼了,腮帮子都肿了。晚上,牛叔喝起了酒,喝得大醉------。
牛还是卖了。买牛的人拉牛走的时候,几头牛都铮着不走,还不住地“门门”地叫着,叫得牛叔心肝欲裂。他上前挨个搂着牛的头,他看到了牛流出了泪,牛叔也哭了,牛叔的泪和牛的泪交织在了一起。买牛的人都落泪了。
这一晚,牛叔哭了一宿。
王奶的儿子,春节回来了,拿着钱来感谢牛叔。牛叔掂着钱,不无感慨地说:嗨,多少钱,也买不回我的牛了!牛,我不养了,我也出去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