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哑巴,郑儿(味道征文·微小说)
郑儿,不是生来就哑的,是今早起来才发现自己不会说话。
可今天啊,是个好日子,是个太阳在发笑,花骨朵在晃荡的好日子。要是嗓子不出问题啊,郑儿是打算去找秀梅的。秀梅是何许人,甭用说,他的心上人呗,长得像枝料峭的梅花,远远的就有幽香袭来。可郑儿觉得她比冰天雪地的红梅雅致诱人多了。
这一下,咋办呢?一个哑了的郑儿如何去表达他深深的爱慕呢?要是他能识文断字就好了,字斟句酌写上一封书信,即便不完美,也能让可口的秀梅懂得他的心意呀。可他都十五岁,机会之神没眷顾过他。要是懂点鸳鸯花样也好啊,可这么一个乌蒙大山围着,太荒凉,太偏僻了,看上一眼都难,别说还等着你画。
可,相思的煎熬已在昨晚就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想哑了就哑呗,豁出去了,我还是要去见上她一趟,就是死也甘愿。
秀梅爬在山头上,矮矮的,馒头似的小山包,间隔六七米就有一个。她在凝望着天上飘着的云彩,白白的,却没她的肌肤白;她在瞧着蓝得彻底的天,却没她的眼睛清澈。可她还是傻傻痴痴地笑了。小山周围是她放牧的羊群,正摇头晃脑地啃噬着青草,脖颈的铃铛也叮铃叮铃的响。
郑儿是小跑着来到山后的,汗水透湿了他的褂子。他端详了一会静静的秀梅,跟看一副美丽风景似的。他看醉了,便大步流星攀上了山顶,嘭,蹦跳到了秀梅的面前。秀梅被魂魄都吓落了,然抬头见是自己的好伙伴,她只是嚷道:你吓死我了。郑儿没有言语,只是看着她傻笑。她想这人今日真怪,脸上也跟着笑。可这一笑啊,让她心里发瘆,骨子生寒。因为啊,相视而笑半天了,郑儿还在笑,不说一句话。是啊,蓝的天都变灰了,吃饱了的羊又饿了,没来的风都来了。
秀梅恼怒至极了,她觉得郑儿在嘲笑鄙视她了,而不是在对她心生爱意。她跟发怒的江河,猛地咆哮了,两手往前推了过去。郑儿就是死,也想不通他的秀梅会来这一手,他一个踉跄向后,轱辘转似的,滚下了山。
爬起来站着的秀梅,没想到郑儿这么弱不禁风。她奔下了山,郑儿已跑远了,头都不回一个。叉着腰杆,望着消失了的身影,秀梅想: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啊!又上了山头,看起了天上的云彩了,不一会就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
太阳擦着刀砍斧削的山红彤彤往下坠,山旁是一个大得惊人的峡谷,雾气白皑皑的升腾起来,把太阳吞没了。一条奔腾的江水在雾底流淌着,静静地。
秀梅赶着羊群回到了村庄,一件惊人的事情发生了——郑儿跳崖了。很多年过去了,她都没能想清楚:郑儿为何会如此选择?那时的她做上了母亲,娃儿又能在漫山遍野放羊了。直到,她的娃朝秀梅嚷着不准我跟她好,我就跳崖去。恍惚中,才明白了些,可还是不能全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