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
每天傍晚下班的时候,路过小区车棚边的那片小店,总会看到一个扎着马尾松的小女孩伏在收银台上做功课,十二、三岁的样子,便是杏儿。
遇到父母送货或其他的事不在店里的时候,杏儿便临时充当起售货员的角色。小小的年龄,拿货收银找零碎,极是利索不误。当你离开小店的柜台,杏儿还不忘送来一声清脆的“谢谢光临”。
她的两腮皆有淡淡的高原红,在仰头朝你微笑之时,如目二朵山野里摇曳着的杜鹃,令人油生对童稚的怜爱和感受到久违的质朴!
杏儿的老家在遥远的贵州,8个月的时候,随爸爸妈妈来到这个海滨城市。爸爸以前有个摊位的菜市场被拆迁之后,用积攒下的钱盘下了这车棚边的小店,一家人生活起居都在这不到20平米的地方也有5、6年了。
我常到她家的店里买一些日用,时间久了就熟悉起来。有一次我问杏儿想不想老家,她有些茫然略带羞涩的神情摇摇头,她说她不记得老家,长这么大也没回去过。
“我是新上海人”!杏儿突然大声的朝我说。杏儿的普通话标准又悦耳,语气里跳动着都是快乐骄傲的音符。
看着我怔怔的样子,杏儿不禁忽感歉意的又吃吃的笑了起来。
我知道杏儿说这句话是有她自己的底气。从小学到现在的中学,虽然她的爸爸妈妈没有给她上过任何一种这样那样的培训、提高学习班,但杏儿的学习成绩一直是年级前三名,小店的朝南墙面上帖满了各色奖状,令小区里家有学子的家长们即羡慕又感慨!
杏儿拿过市里的数学竞赛二等奖,杏儿的作文数十篇登过学生报,杏儿的左臂衣袖常年缝着黑白相间的三条杠,杏儿还参加了世博会开幕的童声合唱队的演出。大幅的照片就悬挂在小店收银台的后面墙上,虽然我们在近佰个盛装打扮的同学列队里看不清那个是杏儿,但是她真实证明了,杏儿这个农村外地女孩,曾代表上海,站在向世界讴歌城市美好生活的舞台上!
她在学生报上发表的作文大意这样写到:我爱上海,像家一样爱她!像爱家里人一样爱每一位同学、老师、邻居!爱上海从自己从每一件小事做起。我家是开杂货店的,就从不卖假冒伪劣做起!
作文朴实无华,情真爱切!她说她一定要做个优秀真诚的新上海人!
所以以后每次见到杏儿的时候,我都会热情打招呼“新上海人,你好!”杏儿都报以灿烂的笑容,有的时候还会弯起手指,摆出一个OK的PSOE来!
可是元旦的那天,我稀罕的见到杏儿垂头有些委顿的坐在小店门口,脑后的那束平时跳跃的马尾松倦缩像只鸟巢,冬日的暖阳仿佛在她身上披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杏儿的爸爸悄悄的将我拉倒一旁,告诉我。学校的老师通知杏儿,按教育局规定,非本地户籍的学生,不可以在本市参加中考,学籍须提前转回老家。新学期就要回贵州就读。
哦……只能让她妈妈回去陪读了!爸爸的眼角挤出一丝笑意,我分明看出有种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握了握杏儿爸爸的手……静静的绕着杏儿走过,走了好远才回过头,看杏儿还是若有所思坐在那里。
我无意识的抬起头,新年第一天难得的这如此晴朗的高空,哦,好大的世界,为什么竟不能容身一朵飘泊的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