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杂文】 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日子里
我的故乡,因为涪江、渠江、嘉陵江三江于此汇合而得名。沿嘉陵江逆流而上,距城区约五公里的地方,有个渠河嘴,也因延绵川东千里的渠江到此而汇入嘉陵江得名。几千年来,任凭两江汹湧奔腾,日夜东流,渠河嘴如其它地名一样始终默默无闻。然而到了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期,这里因为出了新中国第一位少年英雄刘文学,名声大振,远播全国。
此后在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的小学课本上,都有了一篇介绍宣扬刘文学事迹的课文:1959年11月18日晚,刘文学帮助队里干活回来,发现地主分子王荣学偷摘集体的海椒,他当即大叫一声:“老地主偷海椒啦!”王荣学见事情败露拿出一块钱想收买他,可没有动摇刘文学保护集体利益的决心,他高声叫道:“不要你的臭钱!”就与王荣学展开搏斗,终因年幼力薄,被王活活掐死而壮烈牺牲,年仅14岁。刘文学牺牲后,在我的家乡体育场举行了万人参加的追悼会。刘文学的英雄事迹,传遍祖国大江南北,共青团中央向全国的青少年发出了开展“学习刘文学,做毛主席的好孩子”声势浩大的宣传学习活动。
“渠江水啊弯又长,一颗红星闪光芒,模范队员刘文学,你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这支歌唱刘文学的歌谣,一直伴随着我们走过了童年、少年无数的绚烂时光。
大概是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每年在刘文学被害的日子里,我们都会系上鲜艳的红领巾,带着自已准备的干粮,沿着嘉陵江畔崎岖凹凸的河滩乱石,踏着渠江河畔滔滔波涛、渡过澎湃喘急的嘉陵江水,在刘文学墓前一次又一次地壮严宣誓:我们要做毛主席的好孩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正是因为这个誓言,转化成了爱祖国爱人民爱学习的神圣信念铭刻进了我们幼小的心间。胸中那束对政治信仰的狂热崇拜之情油然而生。满腔的激情昭示着:时刻准备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不息!
那时候因为有信仰的支撑,我们的学习分外刻苦,一句话一个字也常常会一直弄到融会贯通为止。还记得大约是小学五年级时因写一篇作文叫《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老师带我们去郊区农村走访老贫农。老贫农因经常做忆苦思甜报告,声泪俱下地控诉万恶的旧社会情绪感染得我们挥舞起娇小的臂膀不间断不停息地高呼:打到地主阶级,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后来我据此写出的那篇作文,一不小心被一位地区文教局的领导下来视察工作时偶然间在老师的办公桌上看到了,便被作为小学生优秀作文范本在许多学校展览示众。
那时,襟怀里积蓄满壮丽的理想,拾金不昧,乐于助人,热爱劳动,时刻准备着成为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如果沿着十七年即定的教育方向一帆风顺、奋力远航,我们必将成为一代娇子、国家栋梁,然而还没有让我们来得及细细品味理想的滋味,小学尚未毕业,一场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爆发了。破四旧,立四新,一夜之间彻底粉碎了我们本就懵懂模糊的理想。从此数、理、化错划成分变成了封、资、修,课堂不再留下读书郎,学海迷雾沧茫茫,“不会ABC,照当接班人”。我们身不由己般重新修正好信仰,义无返顾地投身到了誓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洪流之中。
今天,50岁以下的人,许多都不再记得刘文学,不再记得那段特殊非凡的岁月。更不会理解“做毛主席的好孩子”意味着什么。以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是那个时代的需要和当时环境下精神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