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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好汉要说当年勇(随笔)
在长春公园的松林里,有几伙闲聊的人群,少则三五个人,多则十几个人。他们往往以一棵巨松为据点,浓密的树荫就成为他们聚谈的“会场”。
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里的群,是以谈话内容划分的。
我旁听过几个群的谈话内容后,大体可将他们分为两个群:
一类是纵论国事,评论领导,抨击时弊。
我担心,那里有安全局的眼线,加上现在手机随意“咔嚓”拍照,因此,在这种场合下,进行这类谈话,在过去很危险,在当前危险也未必过去。我对文革至今还心有余悸,所以,对这类谈话,既讨厌又恐惧,绝不参与。
另一类是畅谈当年最得意的英雄往事。
这类谈话妙趣横生,蕴藏着丰富的人生智慧和非常管用的生活经验。我对这类谈话,非常感兴趣,从那里我学到了许多书本上见不到真知灼见和人生哲理。
一天,话题谈到渔猎。
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先生说,他在农村稻田看水时,看见稻田沟有一条枕头粗的大黄鱼,他用桶锹把鱼逼到浅水域,捞上来一称:72斤!
一位年过八旬的老翁说,他捕获过一只野鸡,是金翅金翎的野公鸡。那家伙总在坟头上,昂首挺胸,好像有意向世人挑战似的,咯咯高叫。
那老翁见状,觉得那野禽好像专门向他叫好似的,气得山羊胡子直撅,骂道:“好哇,畜生,你等着!我看你,能牛性几时?”
当天夜里,老汉悄悄地把撨着地蚕的夹子,下在野鸡趾高气扬的坟头上。
第二天清早,老汉老远看到那只傲慢的野鸡,又准时地出现在坟头,刚叫了两声,就发现了地蚕,用嘴一啄,扑地一声就滚下坟去……
这就是那位老汉人生的亮点,这件事他逢人便讲,有机会便讲,一生不知讲了多少遍,越讲越熟练、越讲越生动,一直成为他一生中惟一值得炫耀的“样版戏”。
打野鸡的英雄故事讲完后,有一段时间冷场,大家互相观望着,好像在询问“谁还讲呢?”
“我来说几句吧,”一位站在圈外的旁听者发话了。
那是一位满面红光身材中短,看似中年的先生。他说,我讲一个垂钓历险的故事。
一位老者问道:“敢问先生,您高寿?”
我听出,老者的话,虽然很客气,但是,那是对发言者的资格进行审查。
因为,我早就看出这个“群”里的常委们,都是年逾古稀之人,而且都具有明显的“排青”情绪。
“说句大不敬的话吧,”那人坦然地笑着说:“在场的没人比我大!”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好像受到挑衅和侮辱,鄙夷地看他一眼:“小伙子,你咋这么讲话呢?”
那人从容地掏出身份证,递给愠怒者:“看吧,我真实的年龄!”
白发老人一看身份证大惊失色:“这绝对不可能!你?1930年生?84岁!谁信哪!”
身份证在人群里,传递一圈后,大家一致要求,让他暂放垂钓遇险的故事,为解决大家“燃眉之疑”,先讲一讲,他健康长寿的秘笈……
接着,在场人听到一个,当年驰骋疆场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对生命通透警醒,对人生大彻大悟的英雄故事。
他生命中充满传奇,有的是“过五关斩六将”的辉煌,却没有“败走麦城”的阴霾。
人们常说“好汉不提当年勇”,此话意在规劝老年人,要正视今不如昔的现实,言行要自重,要量力而行,不要硬逞能,要谨慎自保,不要做出“老不知好歹”的冒险事。
这话有一定的道理,尤其是告诫如我者流的,不知“老字已至”、“早已今不如昔”的“执老不悟”者,颇有人生的警示意义。
近来,旁听几起“老神仙会”之后,我对“好汉不提当年勇”这句话,忽然有所质疑,对它的反义词,“好汉要说当年勇”,却有了新的认识。
人生最宝贵的经验,往往珍藏在最得意的成功实践中。而这种自鸣得意的体验,往往是书本上见不到的秘笈,就像祖传的宝贝一样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