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几天时间读完了四本年度短篇小说集，三本１３年度的，一本１１年度的。中间抽空儿又重读了王小波的杂文集《沉默的大多数》。相比之下，这四本集子加起来也没有王小波的一集有意思。
　　 邵丽的《挂职笔记》里也提到了王小波，她有这样一段话：“王小波先生认为，他刚听说作家体验生活这件事的时候，以为是死人诈尸，后来明白不是这个意思，才多少有点宽心。”读到这里哄然大笑，越想越笑，笑到流泪。我非常喜爱王小波的作品，时代三部曲不必说，他的杂文更是闲来必翻之作。
　　 四本集子加起来差不多六七十篇短篇小说，读完后能够让人回味的不多。第一感觉就是现在的短篇小说已经进入了写的时代，不是创作的时代。我不是学文的并且在小说创作这条路上刚刚起步，读书又少，具体某篇小说的优劣真不敢妄加评论，毕竟是各大出版社各路人马齐聚又开了研讨会，优中选优的。
　　 但我这个小读者，为了对得起那点买小说集的银子，写点读后感吧。
　　 许多五零后六零后作家，依然使用方言写作，当然不是全篇方言，那是天书。方言写作好不好，各有所好吧，我觉得不好。时代在进步，还在文字里夹杂方言，虽在表现人物时有帮助，仍属过时，同时也说明作家创作能力不足。但评论家们通常把这称为作者的个性写作，另类风格，我觉得，你都写了差不多二三十年的小说了，还用方言体（王小波语），这叫吃老本儿。我这个刚入门的都求每篇小说的写作“风格”不一样，当然各位读者老爷小姐可以笑我班门弄斧大言不惭。
　　 故事选择的时间点，有些故事发生在文革，表现当时人在极度匮乏的物质条件下和精神世界极度荒芜的情况下要么挣扎，要么妥协，似乎还在控诉非人的阶级斗争。老实说，我讨厌那时的故事。我看了许多关于那时的小说，千篇一律，无非主人公换来换去，叙述语言有差别。有的故事里，多少有点人性的光辉，但也仅仅一闪而过。星火本可以燎原，可是没有，都被阶级斗争的狂风暴雨浇灭了，有些老作者写起来又蹑手蹑脚。如果仅仅是为了表现人性恶，进而暗地里赞美人性善，那么你就要告诉读者哪些人性善我们不能忘记，因为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我们还是活生生的人。可惜我看到的很少，许多小说就是为了故事而故事，结局就结局了，故事讲完了，最多叹息一声。如果说因为那时的苦难，我们更要珍惜今日的美好，那我觉得不如写散文来得痛快。
　　 叙述上以第一人称“我”作为主人公的占一半左右，这能使读者身临其境，感同身受。可“我”既然是主人公，就不能有第三视角了，但有些作品里仍有第三视角隐隐作怪。我不否认，在一个短篇里有一个以上的视角会产生别样的效果，但这种混乱对那些不懂小说创作的读者来说，恐怕收效甚微。
　　 叙述风格求新求变的，我觉得最厉害的还是先锋派人物马原、余华那一波儿，可这些先锋派很少出江湖写短篇了，要么奔长篇，要么搞研究去了。
　　 王蒙的一个短篇被其中一个集子收录。他是小说大家，他以前的小说写得漂亮，语言嬉笑怒骂，情节跌宕起伏，句子虽长但不拖沓。这篇被收录的《明天我将衰老》，我觉得归于散文非常合适。归入小说，那就是他在风格上求新求变，但语言味道没变，抒情意味浓重，长句多，词汇又丰富，近两万字，读到一半，非吾所好，扔掉。但我心里，王蒙仍是大家。
　　 再说节奏，我觉得，短篇是惜字如金的，结构紧凑，最好一气呵成。你看阿城的《棋王》就是，那么长的一个短篇，可以一口气读完。短篇里的环境或者描写不能长，一笔带过，这种环境或描写要百分百地为人物服务，为描写而描写甚至为环境而环境，那是中长篇该干的事，就算长篇为了节奏的需要，真正的环境或描写也是一笔带过。翻翻四大名著就知道了。短篇里的环境或描写，另一个作用就是制造停顿点，让读者的思维慢下来，为下一个高潮或节点做准备，我觉得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至于篇幅长短，现在两万字以下算短篇。各大出版社随随便便一个入集的短篇小说，字数都在一万以上，一万五以上的占多数。可是细心看，有些短篇，几乎删掉五分之一后，小说的语言风格，故事情节，主题的表现，味道的咀嚼，一点都不少，说明冗余文字太多。如果作者为了表现叙述语言上的独特功夫，完全可以写中长篇。但这里还涉及一个读者对字词的偏好问题，有的文字通畅易读，长短句搭配合适，读音协调优美，读出声来也是朗朗上口，就算读一个中篇也就一眨眼的事。有的就不行，好像蹩脚论文，读起来拗口，看不到两三千字就可以扔掉。有时一句话里如果去掉几个字，倒还表达得更清晰，显得更透亮，我可不会为了适应这种拗口而继续。经过这几年的锻炼，回头看自己以前写的小说，有许多地方就是这毛病，矫揉造作不说，看到别人用的“美妙词汇”也搬来凑数以为漂亮，其实很丑。
　　 也就是说，有些作品的语言没有得到锤炼，这不是小说家的精神，而是写手的做派，想起董桥的《英华沉浮录》里有一句话：“善为文者，富於万篇，贫於一字”。
　　 我最开始写小说，就像现在网上的某些写手，前言不搭后语，病句满天飞，几大段也找不到一个核心，甚至臆想连天，满嘴跑火车，完全脱离生活逻辑，就像韩剧，看了伤脑筋。
　　 最要命的是有人一出手就是上百万字（这是我想也不敢想的），还有人付费读，怪事。这样的东西应该归入马桶文学（算我清高好了），就是只有坐在马桶上时才会翻，不是读和看，一目十行二十行，就为个故事情节。
　　 这么多篇的小说，我没有都看完，有那么四五篇，只看了开头就读不下去，主要是字词的使用和音调的搭配，读起来难受，宁可错杀。
　　 最后说主题。也有几篇，我仔细认真地读完了，可是没明白怎么回事。故事倒是看懂了，就是没明白作者要说什么，实在太蠢。我在回味中不断猜想又否定，可能作者就要这种效果吧，因为一目了然的东西没意思，但是太折腾也没意思吧？因为我也犯过种错误，故弄玄虚，以为高深得不得了。可这些集子里的应该不是这种情况，那就是我水平太差。这一点我非常承认，我毕竟是入门级别的，作品主题的深与浅，这完全要看读者的悟性。
　　 说到这里，不得不再提海明威，他说，小说不能什么都写出来，读者一览无余，没意思。小说写出来的，应该是海面上的冰山一角，真正的意味应该在海面以下。
　　 我经过这几年不断地读和写，对海明威的这个观点渐趋明了。现在许多优秀的作家仍然坚守这条创作规则，只可惜现在的读者读书的节奏太快了，他们也没有那份耐心去体味作者对字词的把握，这也促成了许多作者的不用心，只为情节只为节奏。如果我们的文学之路只能长此以往，我就只好去看电影了，不再读书，更不再写小说了。
　　 本想把这四本集子里的一些优秀的短篇列出来，供朋友们闲时翻看，又怕对网站不合适，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