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帘掩饰的罪恶
　　
　　 星期天的晚上，与好友常五、马六相聚，从贤妻良母漫谈到严父孝子。兴头上的马六突然脸一沉，说出一件骇人的丑闻：其妻娘家村上有一个姑娘，三岁时丧母，父未再娶，从此父女相依为伴，去年才17岁的姑娘突然生下一子，乡人震怒，见该女之父便以“爹不爹爷不爷”骂之。耿直的常五用拳狠击桌面道：妈的！俺村有一条“狼狗”更可恶，他有妻十分贤惠，竟忍心将两个女儿糟蹋了。现在小女儿渐长成人，他又打小女儿的主意，其妻愧为人母而无力保护女儿，最近竟喝农药寻了短见……沉重的事实坠得人心疼。朋友去后，我怎么也睡不着，仰天喟然长叹：在那家庭的垂帘后面，掩盖着多少法网遗漏的罪恶啊！二黑哥的不幸又象电影一样映在我的眼前──
　　 二黑哥参军前夕，与邻村一个叫楚楚的姑娘订婚。姑娘的父亲楚弓得是国家干部。在某市一家工厂工作，订婚那天他专程回来，相看了二黑哥，很满意地说：“我就把女儿交给你了！”之后的6年时间里，二黑哥对这位未来的岳父越来越敬佩！他说，自己祖辈是农民，喜欢寻农民的儿子作女婿。楚楚也说，二妹谈了几个城市小伙，都被父亲断然拒绝了，二妹有时恨得要拉父亲上法院说理。未来岳父说，他非常喜欢自己的两个女儿，但没有为她们开后门农转非。两姐妹却天真地以为最讨父亲喜欢，迟早要被接进城当工人。他埋怨女儿们花钱大方，不知道艰苦奋斗；两姐妹却炫耀自己敢掏空父亲的钱包。在家里当着妻子的面，他轮番把女儿责怪个没完没了，似乎女儿浑身毛病，令他生厌；而女儿进城来，他又娇惯非常，连梳洗妆扮的事也要帮一把，唯恐女儿做不好。最使二黑哥感动的是，他特别理解初恋人的心情，多次写信说有要事让二黑哥到他那里去，而每次去，楚楚总在车站迎接，二黑哥曾激动地对未婚妻说：“我不仅找了个好媳妇，还找了个好老丈人！”
　　 楚楚对父亲的依恋，也加固着二黑哥对未来岳父的敬重。楚楚诞生百天的照片，总贴身装在父亲身上，很可说明他偏爱大女儿的程度，楚楚更不断将从父亲那里学到的知识传导给二黑哥：什么人类社会先从母系社会开始，所以崇拜母亲是人类的天性，人们对母亲品格的要求非常苛刻，而对父亲却要宽容得多；什么漫长的封建社会历史，形成了太多禁锢人们灵魂的枷锁，因而祖宗之法不足畏、不必循；什么追名逐利永远是两种不同人生观的目标，而重视名声的人为上智……等等这一切，使未来岳父在二黑哥的心目中，俨然是一位公而忘私，谦逊有学问，宽严相济，仁厚且民主的完美形象。
　　 1980年春，二黑哥与楚楚结为夫妻，岳父楚弓得对二黑哥语重心长地说：“我女儿有一个最大的优点，也可以说是最大的缺点，就是再大的痛苦也不求别人分担，总窝在心里。所以你要细心地体谅她，关心她。”二黑哥与楚楚婚后琴瑟相谐，不知不觉独生子已到了上学的年龄。一天晚上，楚楚突然泣不成声，痛陈父亲长期蹂躏自己的经过。在父亲的淫威下，她无法活，在母亲的乞怜下，她不忍死；在家族的名誉前，她不能告，今天对丈夫坦白了，她死而无憾，只盼二黑哥做一个好父亲，把她的儿子也培养成一个好男人。二黑哥气冲牛斗。却不得不强忍硬咽，过去那些美好的记忆，如今全变成一支支毒箭戳在二黑哥的心上！但为了儿子，更为了楚楚的一片坦诚，二黑哥用最大的克制和理解安慰妻子，毅然放弃了在部队的美好前程，转业回到了家乡，他要守住不幸妻子最后的一点家庭幸福。楚楚也答应与父亲断绝关系，仅保持与母亲往来。
　　 然而法律之剑击刺不到的地方，魔掌是不会自动收缩的，二黑哥无论如何敌不过一个家族结成的联合阵线。二黑哥的痴爱虽然也曾唤醒过但最终未能拯救那颗迷失的心，楚楚突然坚决地和二黑哥离了婚，又强作欢颜回到了她父亲的身边。“我不相信男人！也不相信女人！生活中的一切都是虚伪的！！”二黑哥歇斯底里地嚎叫着，精神一度失常。
　　 亲爱的读者，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记述这样一个令人不忍卒读的故事。提笔前，我心里只有这样一个简单的想法：是罪恶就应该予以揭露！
　　 198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