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清水幽蓝】一张照片
题记:每逢佳节倍思亲,谨以此文献给我最爱的母亲。
这次春节回家,我和大哥在一起聊天,竟然发现我们兄妹两人有一共同点,就是不再喜欢看照片了。其实,这是因为我们两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种惧怕,和不敢面对失去母亲的现实。虽然母亲已经离开了将近四年的时间,但在我和家人的心里,依然无法承受这生命之痛,生命之重。
每当听到别人高谈阔论她们母亲的时候,那种被母性的光辉所笼罩的自豪,就会震撼着,提醒着我的内心:我是一个失去母爱的人,我是一个最不幸的人,我是一个风雨中飘摇的草啊……每每看到一些关于写母亲的文章,我都不敢去读,甚至,我写了这些年的文字,我都不敢下笔去写一写我的母亲。我知道,我怕的不是文字的苍白或者华美,怕的是触及内心的那份痛和伤,这是一种深藏的却随时可以预支的疾病,而这种病痛又是无药可救的,无人能救的,它会把我彻底地淹没,沉在河流的底层。
记得和一个网友在聊天时,他说要回他的妈妈家吃饺子去,说妈妈做的饺子味道很鲜美,妈妈是他的高级厨师,妈妈……他看到了我许久的沉默,发过来一张笑脸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他说,我不再拥有你的幸福,我没有了母亲。我知道对方那一刻的笑脸一定是惊讶无比和惊慌失措。后来他就不再提起“妈妈”这两个字,而说回爸爸家吃饭去了。或许朋友不经意间就可以拨动我敏感的心,而又可以这样安慰我受创的魂!
现在,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身为人母,更深刻地体会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和“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的情。时刻,我想念着母亲,我最亲爱的妈妈!
在离家前,父亲整理衣物时,给我一张照片,是母亲生前的唯一一张单人照。父亲说,“我老了,还是你保存好它吧!”这张照片几经周转,最后又回到了我的手中。母亲依然含笑的望着我,我却只能热的泪雨滚烫……
回忆的闸门就这样被不经意地打开,思绪如决堤的洪水奔流,思念如烈雨一样倾洒。那些苦那些咸,还有那些甜蜜和温暖……
一黑色的夜,黑色的眼睛
还记得十多年前,母亲最初被确诊为冠心病和动脉硬化。那时的我还在上初中,对人生和生命的理解还是那样的单纯和幼稚,亦如今天成年之后的我仍这样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那个无眠之夜,是和着生命泪光的夜。没有星光,没有月光。我真的恐惧了,一颗鲜活的生命也会这样黯淡无光了吗?躺在病床上的妈妈,眼光是不曾有的冷漠,木木地停着,似乎没有听见我的哭声,也没有听见爸爸的叫声。那一刻,我开始知道了什么是胆寒心碎,什么是痛彻心肺。
母亲,不是一个能言善说的人。但是她的每一句话,都有着份量的。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每一个句子都重重地敲击在了我的心上。
“孩子他爸,一定要供女儿上大学啊!无论怎样的节衣缩食,砸锅卖铁,都要让孩子走出农门……”
“我会的,”爸爸的泪水滴落了下来,默默地顺着眼角流淌着。
“我最不放心这个孩子了。她的心细,感情脆弱,容易受伤,你可一定要注意啊!”
“我……会……的……”爸爸吞泣着。
而守侯在一边的我,早已泪如雨下。撕心的痛楚使我觉得,活着对我已经不复存在任何的意义,生又如何,死又何如?
那一夜,脑子里只有顾城的一句话:黑夜,你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二甜蜜的夜,甜蜜的笑容
紧张的三年高中生活,我奔波于三点一线。努力,奋斗,拼搏这些励志的字眼填满了我的青春履历。看着别的同学放纵自己,逛街,喝酒,谈恋爱。可是我从来没有敢挥霍过我的时间和金钱。因为我知道父母的辛勤劳苦,他们为我付出的太多。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学习?
在高三的那段煎熬苦读的日子里,母亲担忧我的吃穿,焦虑我的成绩,但是她从不给我施加任何的压力,从来不会大声的训斥我分数的高低。而记忆中犹为深刻的是那年春节夜晚,母亲给我包的饺子,吃起来是怎样的的甜蜜。
按照当地的习俗,过年时候包饺子,常常要往里面放硬币或者糖果表示好运。或许是我真的很幸运,我吃到了那个甜蜜的饺子。妈妈高兴地说“孩子,你今年一定能高考成功,如愿以偿的。”
那刻,我看到了母亲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眼神里满是期待是幸福,是比我吃到的饺子还要甜蜜。
这样的吃饺子的好运,是我直到大学毕业后,小侄子争抢着吃这样的饺子,我才知道包在饺子里的秘密。原来,这样的饺子都是被妈妈做了手脚的。它要更漂亮,更强壮,是只有妈妈能够慧眼识别出来的。但是我身在此中,却没看出任何的破绽,没看出庐山的真面目,没看出藏在其中的一颗母亲的心。
遗憾的是,当时没有给妈妈留下一张甜蜜的照片。但是时间流淌的愈久,母亲那甜蜜的微笑却越发的定格在我的记忆中了。
三爱在转角,爱在身边
在母亲的眼里,我的大学是顺利的结束的。我从来没有给她惹过任何的麻烦,而且以优异的成绩结业的。可能对于她来说,唯一没感到满足的就是,我没给她带回来一个可心的男朋友。
在家平静的度过了一段时光之后,我开始上班工作了。但是我内心的一场惊心动魄最后还是被母亲察言观色出来了。其实,我的信件让她偷偷的看过上百次。我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流过泪,母亲却为我伤心了千百回。当我的爱情左右为难,走在转角的时候,母亲虽然没有高深的文化,但却给我指出了明确的方向:浪漫的爱情是要以现实为土壤的。适合你的人,会和你一直走同一条路。
后来,我选择了和我工作在一起的现在的丈夫。在我结婚的时候,母亲送给我的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高档的跑车和楼房。她给我的是一张她昔日的照片。
母亲说“孩子,以后你就真正的离开了妈妈的怀抱,希望这张照片能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就好象我一直在的……”妈妈的眼泪流了下来。我知道那是怎样的依依不舍,是怎样的牵挂女儿的日后生活。
我珍藏起了这份深深的眷恋。这是母女连心的最好的最贵重的礼物啊。就这样,这张照片陪伴了我几年。在我疲惫劳累的时候,在我受伤难过的时候,我总会因为母亲在身边而感到温暖。母亲,就是爱的港湾。
四爱在远处,爱在心间
那年,我还不到三十岁。母亲,因为心肌梗塞而永远的离开了我。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到的亲人的离去,且是我最亲的人!在别人或许都欢笑的年龄,享受着母爱的年龄,我开始背上了沉重的“去世,死亡,心碎”的字眼。我的世界开始了黑色,灰色。我成为了一个缺乏爱的人。
以前,想念妈妈的时候,就喜欢看妈妈的照片。但是,我现在忍住悲伤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去看照片。我把它藏了起来。后来,父亲说,“把它给我吧,让我留作纪念。”我又转送给了父亲。
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想念妈妈的时候。每次午夜梦回,我都会泪流满面。母亲,以她的爱的方式,在梦里与我相见。虽然爱在远处,可是梦境却是我最近的地方,即使稍做停留的微温,也会融化我冰冻的思念。
爱在远处,可是一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回旋,爱,在我的心间。
每个儿女都会说自己的母亲该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因为母亲的付出有十分,都不会吝啬一分的。我的母亲的一生,是极其节俭的,辛劳的。她不会给我们讲什么大道理。但是在潜移默化中我们这些儿女都学会了那些受用终生的优良品质,比如,我不是一个会享受的人,不是一个会消费的人。脚踏实地的走好人生的每一步,是母亲最初扶我走的路,虽然她没有陪我走到最后,可是在我最关键的几步,她给予我的坚强,信心和温暖是支撑着我走下去的理由。
我知道,珍藏着这张照片,亲爱的妈妈,将会和我一生相伴。我知道,那含笑的眼睛和我说:我是这样的,爱你。
明天在来看
忽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