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 醉 的 夜 晚
当战场转入室内时你已经明显地喝多了。说是战场你应该不会承认,因为这只是一次同学聚会,在你心目里同学之间只有感情,特别是在五个人把三瓶佳酿和两打雪花基本解决之后。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充当着同学聚会联络的工作,谁想请客了也找你。也许是因为你最小,或许是因为你所在的单位又几乎和所有的同学都有联系。这次老陆说要请小马哥,没办法还得由你张罗。
这里是新开的一家烤肥羊腿的店,最近温度回升,哥几个本来是在外面的,以为有炭火烧着屋里怕没有外面舒服,没想到才过八点这夜风一起来还真有些冷了。小马哥第一个叫着冷,老常和上学时一样笑他身子被掏空了,老陆叫来了老板。
进屋的一瞬间你连打了两个寒战,屋里比外面暖和了许多,你想起独自在家写作业的明明。趁去洗手间的功夫你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明明还没睡。你心里知道他一定是在玩游戏,但现在也只能嘱咐一句早些睡而已,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心情对孩子发火了。你应该深深地体会到什么是疲惫,当然不仅仅是指现在酒后的感觉。
小马哥是唯一被分在教育口的,当时他学的是旅游经济管理,当时大家都替他不值,但当知道这是他本人争取的结果时才不再说什么,而现在他可是教育系统的红人了。有人总结说这得益于他的好玩和精通网络,当然有心是个前提,再说和他玩的都是机关各科室的小头目和教育培训部的神仙呢。而近两年由于已经有三个女同学的孩子由他帮忙进了点儿高,现在他也更成了这帮同学不能忽略的人物了。
财务处的领导老陆喝得最多,当然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很多,现在探讨的只是体育分满分合不合适的问题。最后小马哥被老陆和阿民围着,表态的间隙喝了一口可乐,“可以满!”
你知道你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也知道在明明面前你也是可有可无的,说“可以没有”或“可以有”实际没什么区别。桌上很热闹,老常不知道在给哪个打电话,笑的比刚才暧昧了许多,不张扬却透出开心,都在传扬他刚刚成为自由人,他是班里的团支书,当年那叫个风光,而现在只是个小小的会计,但他还是能时时保持一张真实的笑脸。多余人,想到了这个词,你站起来不自觉的走向洗手间。
是不是该打个电话呢?现在给谁打呢?明明妈妈?除了明明的学业已经没有什么可交流的了。你突然觉得自己相当的失败,刚才在席间大家在开着玩笑说你家小三如何小五如何,你现在真的希望自己确实有个小三或小五,不为别的,哪怕只是现在能听你说说话也好。
“老陆,马哥说的够清楚了,还用再说吗?咱大侄女,不对,就是咱自家闺女的事还差得了?”阿民不知啥时候又整来两瓶雪花,分别给老陆和小马哥满上,
“马哥,我说的没错吧?”阿民今天没有带着架子来。
“你小子不是要把我提前一年就包下吧?”
“我可说过,我不喜欢男的,哈哈。”
“知道啊,你喜欢什么瞒得了我们吗?”
“说好了啊,哎,老常,小明,这顿饭老陆说请,我就不矫情着非要抢了,一会儿咱唱歌去,放松放松。谁也别说请不下假来啊!”
老陆搭着小马哥的肩两人说着什么。
老常手一挥,“我不用请假!”
“小明啊,听说你家领导现在在北京总公司,不用请示了吧?”
你今天喝的真不算少,老常又在批评你,说你这两年经常不顾酒量在单位出洋相。“今天不是不一样吗?”同学里老常跟你最熟,但你的心思他也不会知道。老常押着你把QQ开回家,楼上灯已经息了,明明应该是睡了。已经是将近十点。
“今天没耽误你的好事儿吧?”
“你还好意思问!哎,说真的,自己开心最要紧。快四十了我才想明白。”你知道老常的话的意思,可是有几个能真正放的下呢,你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两人上了跟上来的阿民的路虎,“你小子今晚安排哪里?”“红楼梦。”
城市不大不等于没有丰富的夜生活,当然丰富可以体现在品种上也可以体现在量上,在这里,哪怕只是歌厅一项就已足够满足声色,因为大多数人心目中的夜生活是离不开这两个字的。“红楼梦”不在歌厅扎堆儿的腐败一条街,而是一家宾馆改的,近来却已经俨然行内的老大。你第一次来之前以为会是个古香古色的所在,到了才知道此红楼乃赖家的红楼而非曹氏的红楼。
阿民看来也是常客,出发前就定好了包房。
既然是来唱歌的你就抱定以听为主的原则,你知道自己的嗓子不好,要命的还是跑调严重,曾经有一次还被明明妈妈剥夺了唱歌的权利,那一天你也喝得不少。
说话间一位领班样的带进来一排艳妆的小姐,你吃了一惊,因为以往同学一起唱歌可没这节目,你看了阿民一眼,阿民已着手挑选小姐并不是时机地占着领班的便宜。
分配给你的是一个娇小型的。你是历来不习惯这种场合的,不仅仅是因为对家里的顾忌。在你眼里小姐是可怜的,你以为丧失作人的尊严使她们已经付出了最大的代价。娇小应该是小姐的特征,你有些相信阿民还是你的朋友。
“想唱什么歌,我给你点。”没褪尽的南方口音使你想起一个东莞的网友。
“有些多了,先坐一会吧。”
阿民让小姐给小马哥点了齐秦的《冬雨》,小马哥的嗓子还是那么好,只是这歌今天听来让你觉出特别的冷。
“为什么大地变得如此苍白?
为什么天空变得如此忧郁?
难道是冬雨即将来临即将来临?
为什么你的眼变得如此陌生?
为什么你的唇显得如此冷漠?
难道是爱情早已不再早已不再?
不要再编织美丽的哀愁,不要再寻找牵强的借口,
因为你的眼哦因为你的眼,早已说明早已说明。”
你感觉一双手搭在了你的腿根,她的头倚在了肩头。
“听过吗?”你侧过头。
“没有。”
她没有动。她的头发很柔顺地披着,你注意到一种久违的馨香。
“今年多大?”你知道这是最让人笑话的问题,因为答案多数并不可靠。
“二十一岁。”你宁愿相信。你确实嗅到了青春的气息。
不像其他几个,她的裙装并不过于暴露,黑色也使你舒服。
“南方人?”
这时她回过头,看着你。
“我是湖南的。”你第一次认真地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很漂亮,确切地说是算是南方风味的美女,很像那个东莞的女孩儿。
“会粤语吗?”
“只会一点儿。”天知道你怎么会问出这问题。
“你很漂亮。”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吧,你开始埋怨自己。转了一下身,小马哥已经在唱第二首了,老常自和怀里的小姐说笑着,老陆和阿民仿佛被歌声带回到青葱岁月里,准确地输送着掌声和欢呼。
她站起来倒了两杯啤酒,你接过来一杯,干了。
“不唱歌,一会儿跳舞吧。”
你们这个年纪的好像都喜欢慢歌,曲子正好伴舞。
“lady,mylove,i'mgoingsofaraway,
只能把一颗心留在你身边,
祈求和思念交给时间去考验,
当时空转变誓言是否永远。”
你跳的不好,因为明明妈妈不喜欢。手搭在她的身后,她也不是很娴熟,
好在两个人之间渐渐有了默契。你的胳膊也放松了一些,两个离得更近了一些。
裙子是紧身的,很薄,你感觉得到那份质感。
“踏进伤感的列车逐渐消失在你的眼前,
眼中模糊的画面是你温柔的脸,
流着眼泪。
伤感列车不回头,
不管路途有多遥远,
孤独的明天让我慢慢走远。”
阿民裹着舞伴撞了过来,确实在撞。你只好退,她整个的进入了让你的怀里。一愣之下,默契也被撞飞了。
“休息一会吧。”
回到座位上,又是一杯啤酒。她依然把身子倚过来,你自然地把手拢过去。碰到她的手臂时你感觉到自己滚烫的手。
她已经第三次看手机了,目光越过她圆润的肩头你看到手机屏幕上的背景。一个女人的背影。她平静地收起手机,起身去给其他几位敬酒。你在此之前已经被其他的几位敬过了。
“小明不来一首?你拿手的“天意”?”阿民点你的将了。
你爱唱这首“天意”,不是因为唱得好,而是每一次都能让自己感动。看着她手捧一束鲜花走过来,听着下面的掌声响起来,你今天再一次沉醉了。你唱不下去了,她赶忙上前扶住了你。
一声“谢谢。”你自己也不清楚这是向谁说的。
醉了,真的醉了。醉了也好,可以忘记时间,忘记孤独,忘记痛苦,忘记今夜。你只知道自己是在一种从没有过的快乐里,身边有未曾变质的友谊,有伴随走过青春的歌曲,有神奇的酒。对了还有……
她已站在你的身前,朦胧中你听明白她的意思,她请求先回去。你站起来带她来到走廊。虽然噪声不绝但毕竟小了许多。她掏出手机,“我男朋友……”,她没说下去,屏幕上短信内容只是三个字“亲爱的……”。
“好,你走吧。”
“那,小费呢。”
你有些犹疑,最终还是拿出一百。
她撒娇着摇着你的胳臂,你还是狠下心来,“就这样。”
回到座位上,你觉得很困。是酒的缘故也是由于疲惫。闭上眼睛听着老歌,不用理会是不是跑调,不用理会谁和谁在喝酒或是拥抱,在你那里主旋律从没迷失过。
当你再睁开眼时阿民正在给每个小姐手里递着百元的纸钞。
已近一时。午夜的风更显得冷。
老常提出自己打车回去不用管他,小马哥依然和老陆一车,阿民问你回哪个家,你说:随便。
路虎把你扔在了小区的大门,这是你的意思。所谓的家已在视线之内,但你现在忽然没有回去的意思了。门卡握在手里,风吹透了你的衣服,握着门卡的手,有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