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熟稔的乡音使人感觉相距得很近很近，你那一身的风尘使人感觉相距得很远很远。我唤一声“关东小妹”，于是，我的声音便浸洇进了风尘，我的血液便濡染上了沧桑。
　　 关东小妹，你趟过男人河是那样的自信；你招徕四方客是那样的可亲，你模样不俊，却温柔得引无数英雄折腰屈贵。
　　 关东小妹，在一家个体餐馆领着一份并不丰厚的薪金。为了赢得老板的信赖，你放下了少女的矜持和尊严，媚笑迎客；为了赢得顾客的满意，你摒弃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伴歌伴舞。
　　 关东小妹，你没有赶上七十年代的离城下乡，你没有赶上八十年代的停薪下海，你却赶上了九十年代的待业下岗。难道这就是你叹息的命运吗？你说，下乡还有七分光荣，下海还有八分悲壮，下岗，有的却是十分的凄惶！凄惶中，你便堕入风尘。
　　 关东小妹，你没有青梅竹马砺炼出的风韵，你没有一见钟情激发出的炙热，你却有人欲横流教唆出的放荡。你把投怀送抱操作得那样自然，你把流波飞吻表演得那样销魂！在文人的笔下，你不过是公共的玩偶！日日夜夜经受风侵霜欺，你何以堪？
　　 关东小妹，你用软语温香、风骚缠绵、宽容忍耐引逗男人放纵声色、为所欲为、暴尽丑陋。其中的是非功过，谁人能够评说？
　　 关东小妹，听着你不厌其烦地唱起那首《舞女泪》，令我油然想起怡红院那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丫环晴雯。然而，晴雯还有洒满相思的《女儿诔》，你又有什么呢？
　　 轻浮抑或多情的关东小妹哟，你才二十岁，你却说你已经看透了世界，看透了男人，看透了人心！
　　 关东小妹，你那封贴上邮票的信寄走了吗？我能够给予你的祝福，也只能是──今夜做个好梦！
　　 19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