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瘦马】白衣天使张子华(散文)
截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并发症,褥疮对截瘫病人来说就像洪水猛兽一样肆意掠夺着截瘫人的生命。真是防不胜防。
我一直是小心翼翼,在截瘫的前十年,还好褥疮没有找到我。后十年就不行了,褥疮几乎每年都会犯一次,轻了一个来月就会好,重了半年,有时候甚至一年才能好。2010年的一次褥疮很严重,期初尾骨两侧只是破了一小块皮,我每天对着镜子消毒上药,不但不见好,反而破皮越来越大。原因是截瘫以后无法控制尿液,所以尿液反复浸泡褥疮,不断的感染伤口。眼看着褥疮创面越来越大流脓流血,我心里很着急,该怎么办呢?
要想让褥疮赶快好,就必须保持创面清洁干燥。目前唯一要解决的是排尿问题,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得带上导尿管。因为我不方便出门,家人去了团部医院。找到了外科医生说了一下我的情况。医生很有爱心,他说派一个护士来我家里帮我插导尿管。医生去了护士办公,当时办公室里有四五个护士,医生把我的情况给护士说了,问道:你们谁愿意去?在座的没有一个吭声的。片刻之后,护士张子华自告奋勇地说:“我去!”
子华的这一声“我去”,从此以后就再也摆脱不了我这个老病号了。以后我只要插导尿管子华就义务为我服务。
我至今记得很清楚,子华第一次来我家里时的情景:她扎着一个马尾辫,中等个头,皮肤有点蜡黄,着装朴素,面无表情,很严肃。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包,一进门随手把包放在我床头的桌子上,从包中拿出一包无菌导尿包,走到我床前说,平躺下,弯曲一条腿,我说我的腿不会动,她便放下导尿包,帮我把一条腿弯曲放好,接下来开始默默操作了,操作完了以后交代我,要多喝水,尿袋要一天更换一个。不要让尿液随意流,要定时放尿,两个小时放一次,平时把尿袋子关起来。说完转身就走,我说谢谢,她头也不回地说:“没关系。”顺手提着自己的包走了。
子华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容易接近。 因为子华很严肃,所以我在她面前也很拘束。 我想可能是护士的职业病吧,每天面对着一个个病号哪有好的心情。
尿管插一段时间需要更换,家人去医院把子华接过来为我更换了尿管,这一次子华没第一次来那么严肃了,她问我褥疮怎么样了,我说还在恢复中,她说你侧身我看一下,看完以后说尽量注意别挤压,又一再叮嘱我要多喝水,预防感染。说以后二十天过来为我更换一次尿管。
后来快到更换导尿管的时候,我提前一天给子华打电话,子华说不用家人去接她,下班以后自己骑自行车过来。子华第三次来更换完导尿管以后,我对子华说,坐一会儿,子华冲我微笑了一下坐在了沙发上和我聊了一会儿。子华说别的护士都不愿意上门服务,万一有失误怕担当不起责任,因为现在医疗事故越来越多了,都怕惹事。子华说她之所以来,是因为她之前听说过我的故事,觉得我很不容易。能帮我就帮一下,也就是举手之劳的事。听子华这么一说,我对子华之前的拘束一点儿也没有了,觉得子华是这样的亲近。
再后来,我经常忘记打电话叫子华来更换尿管,子华自己就来了。有一次子华骑着自行车过来了,一进门子华说,黄姐,你该更换导尿管了。我对子华说,你看我都忘了叫你了,子华笑着说你忘了我可记得,我顿时感动的鼻子直发酸。心里想:子华啊,你真是上帝给我盼来的一位天使。你把我的事放在了心里了,你为我解除了太多的痛苦,我拿什么感谢你呢?
有一次子华在给我更换导尿管的时候,正在做消毒准备,由于碘伏的刺激一股尿液喷出来喷了子华一手,我当时尴尬的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说真不好意思,子华却微笑着说,没事儿尿液是无菌的。经子华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说,我窘迫的内心总算释然了。
我的血糖很不稳定,忽高忽低,这给伤口愈合造成了不利。子华看到我的褥疮恢复得很慢,对我说:“黄姐,看到你的创面始终不愈合,我心里很着急,你把房门钥匙给我,我中午下班以后用高糖药液帮你敷一敷。”之后连着几个星期,吃过午饭后,别人都在午休,子华却顶着烈日骑自行车来为我处理伤口。经过子华一段时间处理,伤口慢慢开始愈合了,子华看到逐渐愈合的伤口特别兴奋,她对我说:“黄姐,这几天伤口明显的见好了,我太高兴了。总算没有白处理。”
我的褥疮陆陆续续持续了一年才算愈合,期间倾尽了子华不少的心血。子华的行为感动着我,温暖着我,在我很绝望的时候,她为我点亮了心里的一盏明灯,让我看到了光明和希望。我曾为子华写下了一篇感恩日记《我心中的南丁格尔》发在了新浪博客,一位网友留言:“我在医疗战线工作了一辈子,就是南丁格尔奖获得者,也未必能做到和她一样。”
经过一年的交往,我和子华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子华休息了就回来我家里玩。每次来了子华很随意地躺在沙发上和我聊天。子华说:“黄姐,你看我在你家里多随便,想躺就躺,想坐就坐。”我对子华说,随便了好。我说你第一次来我家时很严肃,脸也绷得紧紧的,觉得你根本就不能接近。子华说:“黄姐,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那段时间我正遭遇感情风波,心情烦透了。看到你如此坚强乐观,我很快也走出了那段阴影了。”子华接着说:“我现在又开始了一段新的感情,我和他很投缘,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我对子华说:“你是好人,你会幸福的。”
今年七月份,我由于长期卧床,膀胱里出现了很多沉淀物,并发尿路感染,医生让冲洗膀胱,我又想到了子华,我打电话叫子华来帮我插导尿管。子华说马上过来,当时正值中午,天气很闷热,子华顶着烈日很快过来了。因为我的腿随时都在痉挛,操作起来时间很长,子华一直弯着腰按着程序操作,尿管好不容易插好了,正准备往气囊里面打水,腿一痉挛尿管又掉了出来,我看到子华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好多汗珠。她又重新为我插好了导尿管,给膀胱冲上了药液。才慢慢挺起腰来,此时,我看到子华邹了一下眉头,她的左手撑着腰,右手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肚子,我才发现子华的肚子高高的凸起了。我说你怀上宝宝了,子华笑着说,是的。我问,几个月了?子华说快五个月了。我说真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怀孕了,让你一个孕妇大热天来为我插导尿管。子华笑着说:“没关系,权当在散步。我最近刚送走一位老人,老人卧床多年了,我给她更换了一年多导尿管。”
我对子华说:“现在正值高温酷暑的天气,你一定要照顾好肚子里的宝宝啊。”子华说,多活动活动对宝宝有好处。
子华缓缓地挪动着脚步走出了我的房间,看着子华离开时的背影,我的视线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