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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拥抱

作品名称:国企秘闻:那些踉踉跄跄的背影      作者:伍汉      发布时间:2014-11-06 16:17:44      字数:3330

  000.自序
  一直以来,我对官方主导的、权威的编年史抱有偏见。这一方面源于对其真实性的怀疑,更重要的是对其叙述方式的合理性深表质疑。譬如当我们谈到清朝,我们谈到的常常只是康熙雍正乾隆的盛世王朝,只是道光咸丰同治的衰落王朝,只是慈禧垂帘听政的专制王朝——这些来自教科书或清宫戏的历史掌故构成了我们对清王朝的基本印象。问题是,清王朝果真是那样的吗?就算教科书真实记录了清朝台面上的一切,它们是否就是那段历史的全部?那些隐匿在朝廷之外、湮没在岁月风尘中的民间物事,是不是更应成为我们追寻和怀想的对象?想起不久前我去祖先坟上祭扫,看到墓碑上至今仍清晰可见的“皇清待诰”及“例授太学生”等记载,似乎还留有先人的余温——它们是不是更有理由成为清朝的物证?
  在这样的价值观念指引之下,我开始了这部小说的写作。
  我无力更无意对亚龙公司这一国企的发展与流变进行官式的梳理和检讨,但我有兴趣记下那里的一些普通人与寻常事;希望透过它们,从侧面反映一个企业的兴衰起落,为相关研究者提供一种旁证或注脚。当然,您如果愿意将亚龙公司大而化之,理解为一个时代下的整个社会,也是完全可以甚至值得鼓励的。
  “为了原谅自己的软弱,我把周围世界写得比实际的强大,这当然是欺骗。我是法学家,因此,我不能摆脱恶。”卡夫卡这样说。恰恰相反,为避免一些无谓的纷扰,我有时甚至不惜利用曲笔,隐去一些事情的真相,降低其尖锐和严重的程度——这当然同样涉嫌欺骗。我也没办法摆脱恶,但还是对人性之善保持着高分值的期待并高分贝的呼唤,对俗世伪文明痛下针砭,这当然关联着作者本人看似宁静无为实则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亚龙公司是一家大型国企,人很多,水很深,声色倥偬,错综复杂。作为一个有着理想倾向的世俗者,我努力去理解那种大公司职场生态下的世俗乃至庸俗,既不想将权力视为一种邪恶强加于人,也反感用“生活所迫”、“人性之一般”之类的涂料进行矫揉的粉饰。
  我一直幻想写一部可以反复阅读的小说。和此前的一些作品一样,本书仍可看出我试图将小说写作随笔化的倾向及为此付出的努力:在叙事时夹叙夹议,并尽可能地让各章节在前后勾连的同时又能独立成篇,呈现一定程度的随笔风格。做这样的尝试,当然是为了增强文字的审美意趣,却也意外地构成了一种对传统叙事小说写作经验不足的藏拙。小说作品随笔化,应该说,这不只是不同文体之间的若干差别,更兼作者创作时的一种思考,甚至于一种自我检讨。论理,小说作品完全可以通过故事情节的精心安排、场面的合理搭设与气氛的有效渲染等常规手段,获得对读者情绪的发动和感动,进而说服读者,完成作品“文以载道”的使命。但我大约急躁了一些,在事实面前,总不能免于一种自言自语式的急切表态,像是为了首先说服自己,开启自己的心智。但愿这一尝试在客观上不只是如上面所说的替自己“藏拙”,也成为一种有益的探索。当然了,写出来的东西未必符合理想,那无非说明作者才力不副,是另一个话题了。
  故事情节可说是小说的生命;然而我也怯怯地怀疑,一味地追求故事情节,会不会顾此失彼甚至本末倒置,弱化文学的审美要素?小说文本如果沦为看过就算、看完就扔的一次性用品,则作者艰辛的创作过程是不是就成了一种讽刺、成为社会人力资源的严重浪费?一个作者在关照情节的同时,对文字的质感与文章的立意、审美等方面是不是也应予以同样的重视?我在写作过程中,常常为这些问题所纠缠和困惑。
  
  001.拥抱
  光线越来越暗,最终归于虚无,恰如传说中那不可企及的太虚仙境。我试图转身,退回到空气中、阳光下,试了几次后才发现这根本不可能。我一阵晕眩,知道自己进入了一条不归路。额头每每碰着石壁,脚下又不断踩着软绵绵滑溜溜的喜阴植物。我就这样一步步走进未知,走进眼镜蛇、毒蛙、马蜂和蝙蝠构成的迷魂阵里。说实话,我对自己能否活着离开这个掠食场没有多少把握。我不知道这山洞有没有尽头——如果有,出口在美国、新西兰还是奥地利?我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太虚仙境里走下去,会不会遇见先哲前贤,比如苏东坡或者沈三白?
  伙伴们不知是怎么走散的,我努力回忆,却毫无结果。我算计着时间,心想如果不能在天黑前逃出去,则“一切皆有可能”。生命也许就此终结,这使我整个儿陷入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惧之中。踉踉跄跄地似乎走了很久,其实只是一小段路。
  我忽然听到一种喘息声。声音不大(甚至于很小),估计就在两三丈开外——我无法知道准确的距离。侧耳细聆,又什么都没有了,只感觉到阴湿,以及草叶腐烂的气息。好在不久之后,喘息声再次传出。凭着几十年人类生活的经验,我知道那不是野猪、黑熊或者虎豹的喘息,而是人——我甚至断定,是个女人。
  “赵苓!”
  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也许我不该出声叫唤,但我实在控制不住了。话一出口,我就担心各式各样的魑魅魍魉,纷纷地向我进逼而来。
  “哎!——”
  停了一会,才又继续说:“伍汉你、也来了啊!”
  果真是的。听她说话的声气,似乎有些吃力,这让我立即感知到前路困难的程度。然而知道有人就在前边,又予我以足够的力量,加快起脚步来,摸着石壁小心地前进。
  “小心啊,这个地方……”她说。
  我应着,只想更快些靠近。但这时我的额头重重地撞上了石壁,眼冒金星,头晕目眩。真糟糕,洞中越发逼仄,我只得斜着身体,靠着岩壁缓缓地摸过去。这样地坚持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绊倒——伴随着赵苓的叫声。
  我们同时倒在地上。赵苓在我的身下,被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像是推了我一下(也许并没有推,而是我潜意识里觉得她可能会那样做)。我赶忙起身,未及站定,黑暗中一只手在寻找我的手:它要借助于它的力量……
  幸亏是在黑暗中,我和她,即便如此近距离面对,因为看不清对方的脸,她可以无所羞涩,我可以无所愧疚;当然也可以说,正因为是在黑暗中,我们才得以让羞涩和愧疚尽情隐藏,或者尽情挥洒。
  “休息一下吧。”
  “嗯。”她说,“刚才,地上有块石头……”
  我这才知道她的背被厉石硌了一下。
  “我看看。”说时我转过她的肩——在暗道里,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不用了。”她无力地说。
  我揽她过来,揉着她的背部。在绝境中,拥抱是没有欲望的,像死囚之间的拥抱。但我却在自那以后的多年来,每每回想起那一种饱满和柔软;而近距离感受到的那些熟悉和不熟悉的气味,也一直萦绕着我许多年。
  
  002.重逢
  赵苓说:“他几次想去你那儿玩,又怕你们不欢迎……”
  是试探性的口气,并且有点难为情的样子。听出来了,她在期待我热烈欢迎的态度。但我依旧闷闷地坐着,努力延长喝茶的时间。
  她说的是她的夫君张兵。
  放下杯子,我终于咧了咧嘴,尴尬地笑了一下。
  是的,我不欢迎他来。
  事情显得有点残酷:人家主动来改善关系,却遭遇无情的冷面。然而,不如此又能怎样呢?打一耳光,然后给一块糖;或者,背后捅你一刀,然后转过身,当着面跟你问好——事情就可以这样过去了吗?
  她翻着桌上一撂资料,翻来翻去,全无用心。我注意到她在慌慌地闪避,似乎害怕我一不小心翻出什么东西来(比如翻出回忆)。我看在眼里,知道她此时的无聊和不安;好在她终于找到事情做了,站起身来。
  “我给你加点水……”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赵苓比以前更富韵味了,她端着刚沏好的茶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时,胸口一带恰如其分地微微颤动着。我象征性地伸手去接,可是却像故意似的,手碰到了手。茶杯已经稳稳地放在桌上,而她和我也立即龟缩到各自的性别中,将手缩了回去。夏义军还没回来,打他电话,说还在外面办事,让我再等一会儿。
  “你还是这么瘦啊!”
  我仔细回味着她的话,竟听出了母亲般的温柔和心疼之感。的确,作为一个男人,我也许太消瘦了,体重多年来一直徘徊在130斤左右,自己每一想起就羞愧难当。但此刻当着赵苓的感叹,在羞愧之外,又添了一种热乎乎的东西——却单单在心里回旋,说不出口。
  “是啊!伙食总跟不上……”
  “胡说。”
  我进一步地想,说张兵想来我家玩,会不会只是赵苓她自己的一种愿望?就是说,那只是她的一种善意,希望我能和张兵改善关系、恢复昔日的友情?如果是这样,那我的不予回应非但妥当,而且应该。其次,如果希望继续和赵苓周旋,我可以委婉地回应她,让她感觉到一些希望。但那样做,无疑就把她堵在了一个似通其实不通的死胡同……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看我,是不是胖了?”
  “没有啊,挺好的。”
  我说着,不由想起那次在武汉出差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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