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一笑大学毕业之后，在市政府办公室戏耍了几年笔杆子，不但没戏耍出什么鬼名堂，反而年纪轻轻的脑袋就败了顶。好在他的运气还算是挺不错，一次偶然的机会，被分管市领导给指令到一家即将改制的国营企业担任了一名行政副厂长，从此，他就不在头疼心烦地给市领导们写那些假大空的文字游戏材料，乞讨一碗馊饭，半碗酸菜汤来填饱他一家人的肚子了。
　　 欧阳一笑高高兴兴地离开市政府办公室，满腔热忱地来到这家企业，睁着眼睛观看了一段时间之后，心里发了寒：“哎呀我的妈呀！这个企业一把手怎么整天说话都日天日地的，为人处事怎么这么独断专行？职务消费怎么这么厉害？简直比市政府里那几个有名的腐败领导还牛逼，还摆谱？真是天高皇帝远，老子天下第一了。”
　　 那段日子，欧阳一笑一直琢磨着，这个企业里的人文素质怎么会这么低俗？这几个掌握实权的人物做些见不得阳光的事怎么都这么直接？这么肆无忌惮？
　　 有一天，欧阳一笑实在是憋闷急了，下了班，吃晚饭的时候，就和他妻子嘟囔着说：“老婆，你都不敢相信呀!我们厂子里有几个掌握实权的干部，贪污受贿那真是一点也不客气，一点也不虚伪。看起来，我在市政府当秘书时所受到的那些心灵上的煎熬，精神上的折磨，倒还真的算不上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
　　 那些天，欧阳一笑算是彻底地领教了他们一把手的厉害。“你和他讲道理，他和你耍流氓；你和他耍流氓，他和你讲法制；你和他讲法制，他和你讲政治；你和他讲政治，他和你讲国情；你和他讲国情，他和你讲接轨；你和他讲接轨，他和你讲文化；你和他讲文化，他和你讲孔子；你和他讲孔子，他和你讲老子；你和他讲老子，他给你装孙子。”
　　 前些天，欧阳一笑心里很不舒服，堵得心慌。因为一把手竟然连个办公会也没开，连个招呼也没和他这个分管人事部门的副厂长打一下，就一声不吭地让人事科科长下发了一张人事任命通知书，把他的小姨子给提拔成了办公室主任了。
　　 新上任的办公室主任长得挺漂亮的，修长的身材比百货商场大门前舞台上那些表演服装的模特都模特，该凸出的地方自然地就凸出来，该凹下去的地方自然地就凹下去。再就是她的那两个水汪汪的黑眼睛，就像会说话似的，异常迷人魂魄。
　　 新上任的办公室主任一天到晚打扮得妖里妖气，只要她高兴了，随时随地都会给一些犯贱的男人送秋波。她朝着那些喜欢犯贱的男人抿嘴一笑，就弄得那些犯贱的男人心猿意马，魂不守舍，唯她是从了。
　　 新上任的办公室主任上任不到一个月，就专横跋扈地弄得一些安分守己的人都躲得她远远的。她的眼睛里谁都没有，她的工作就是整天盯着她姐夫的办公室，只要看见她姐夫的小轿车进了厂子，人到了办公室，她立马眉开眼笑地钻进屋去给他姐夫提供全套服务。
　　 新上任的办公室主任虽然连什么是企业行政管理的概念也不清楚，可她的那一张诡辩的嘴茬子，还是挺麻溜的，侃洋腔，喝二气，忽悠人玩的本事挺厉害。尽管这个大姑娘参加工作还不到二年半，可在厂子里早就是个知名的社会风流人物了。
　　 新上任的办公室主任虽然连一支钢笔也拿不动，但她就敢审查秘书们起草的材料，真是挺搞笑的。不过，她玩电脑的本事那倒还是挺在行的，尤其是上网聊天，打游戏。淘宝，那更是一绝。她还有一样能耐，那就是酒量异常大。陪上级领导喝酒，一天连续两场一个顶俩，一天喝上二斤高度茅台酒也不会醉。而且她的那张粉红的瓜子脸是越喝越漂亮，卖弄风骚的本事那是越喝越大越邪乎。
　　 新上任的办公室主任一天到晚没有什么正经事，心里整天琢磨的就是怎么去拿企业里的钞票帮着她姐夫去请客送礼，肆无忌惮地给企业买些东西，再不就是讨价还价地去处理厂子里的一些废旧东西。她在企业里一天到晚就像个家贼似的忙碌着，还不知廉耻地在干部职工面前装模作样地冒充文化人物。她那一付洋洋得意，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劲头实在是可笑至极。
　　 最近这段日子，欧阳一笑非常纠结，已经失去了在企业里大干一番事业的热情。每每看到企业里那几个掌握实权的中层干部和那几个可怜巴巴的文字秘书，为了一点点经济利益，一天到晚点头哈腰，死皮赖脸地围绕着一把手和那个大姑娘办公室主任团团转，心里就不是个味，嘴上就好嘟囔：“唉！一个个的都活得这么累心，活得这么下贱，真是可怜可悲啊！”
　　 欧阳一笑这个当秘书出身的副厂长，内心里的感慨和无奈，理所当然地要比一般人多了那么一些。昨天下午他坐在办公室里闲着没事，便提起笔来写出了以上这么几段文字。
　　 今天早上，欧阳一笑刚刚走进工厂大门，企管科的胡副科长就凑到他身边，小声地跟他说：“欧阳厂长，你知道不？咱厂的改制方案已经审批下来了。”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边嘟囔着边向前走着说：“这算是什么事啊，改来改去的把厂子快改成他们自己家的了。”
　　 欧阳一笑没接胡副科长的话茬，面无表情地径直走进办公室，心情黯淡地坐在老板椅子上，随手拿起一张报纸，双眼看着报纸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