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老木匠家的往事(岁月征文·散文)
我们村不大,只有六十户人家,由于村子地处偏僻,离县城远,交通也不方便,经济发展相对落后。村子穷了,名声就不好,年轻人说媳妇就困难,光棍就多,年轻人为了找个出路,只有学个手艺才能说个媳妇成个家。
刘大桥就是我们村解放时期的老木匠,村里十几个木匠都是他的徒弟,学木匠的都是家里贫穷的孩子,没有钱,上不起学,有个小学毕业就算有文化了。徒弟们都视他为长辈,喊他师父,村上的人们,也尊重他,称呼他老木匠。老木匠是三代单传的木匠手艺,他的爷爷和他的父亲都是这一片有名的木匠。到了他这一代,他无论如何都要多生几个儿子,好让他的木匠手艺发扬光大。
老木匠十八岁就结了婚,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清华,三年后又生了一个儿子叫复旦,希望他们有更多的文化。
就在那年,有一个身患重病的乞丐领着一个六岁的女儿,来到老木匠家,他说自己病的快不行了,想给女儿找条活路,把女儿留在老木匠家做干女儿或者做童养媳。老木匠见确实太可怜,就收养了他们,半年后乞丐病死了,老木匠为老他办了后事。
几年后老木匠的两个儿子都上了学,老大清华头脑聪明,学习很好,而那个复旦贪玩不好好学习,每次考试都不及格,老木匠看他不是上学的料,就让他跟着自己学木匠。
十年后大儿子不负老木匠所望考上了清华大学,给刘家争了光。老木匠给清华和环儿圆了房,成了一个家。
复旦不但没有上大学,就学个木匠也不争气,人家学徒的一年苦力干重活,二年基本功拉大锯,三年卯榫插架子,第四年出徒挣钱了,可是复旦呢,四年了还是砍不好一把斧子,真的成了老木匠的负担了。复旦不愿意做木匠,他要学着做生意,先是做牲口买卖,挣了一点钱,又拿家里的钱做本钱买卖粮食,生意越做越大,可是总是从老木匠手里要钱,从不拿挣的钱给家里办事。母亲很是生气,更可气的是复旦竟然欺负嫂子,他妈妈知道了,一气之下犯了心脏病,带着满脸的失望,离开了人间。
环儿是一个懂事的媳妇儿,她知道公公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有恩不能不报,她更加细心的伺候着老木匠。可是她觉着作为一个儿媳妇有些不便之处,伺候不好自己的恩人,她知道要想让公爹过上好日子,必须给他再续一个女人。她想到了她的小姨妈,三十多岁,小姨夫死了三年了,没有生过孩子,没有改嫁。在环儿的热心撮合下,终于为公爹操办成了这门婚事。
复旦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该说媳妇了,嫂子给爹续个女人,却没有考虑他的婚姻大事,很不高兴。小妈比大嫂还大十岁,长得比大嫂漂亮,他就借机会去占小妈的便宜,有一次让大嫂碰上,大嫂把二弟叫到自己屋里,很严肃地说:“二弟,知道你该有个女人了,大嫂操着心给你找个年轻的,你看小姨比你大十五六岁,和你很不合适,再说爹爹都快五十的人了,没有一个女人照应老了怎么办,我们做晚辈的,是不可能给他那份生活的依靠的。”
“这我知道,我也长大了,我也需要那份生活啊。”
“知道,可是你不能往小妈屋里跑,她是我们的小妈,不像你的大嫂,街上知道了,会戳你的脊梁骨的,这样会影响你的名声,妨碍你说媳妇的。”
“那我听你的,你要快点给我找一个。”
“好的,我会记在心里的。”经常来缠着大嫂给他说媳妇。
第二年,环儿和小姨妈都怀孕了,老木匠很高兴。到了冬天,大儿媳环儿先生了一个女孩,老木匠给他取个名字叫红红。清华还没有毕业就有了女儿,他很平淡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可他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并不爱这个大他三岁的童养媳妇,可家里需要有个女人操心,要不这个家就不成样子。他自己默默地承受着这个没有爱情的婚姻给他带来的痛苦。他只有把心思都用在学业上,努力创造自己的未来。
老木匠因为自己有了孙女,也以为这个孙女的到来,会进一步稳固大儿子和环儿的婚姻基础,他高兴,同时也为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儿媳妇高兴,也感激儿媳妇为自己操办的这份满意的续房亲事。
又过了一个多月,刚进腊月门,小妈也要生产了,可是遇到难产,村上没有医生,到邻村请了一个接生婆来,受了两天罪,孩子生了,是个儿子,后来取名叫北大。可是小姨妈因为产后大出血很快就死了,老木匠很难过,环儿也很难过。
环儿十分悲伤,他义不容辞地的担当起抚养的义务,一个女人奶着两个孩子,就不说营养,就精力也不够用,她硬是撑了下来。
第二年,大哥毕业了,分配到济南水利局工作,离家近了,可是很少回家,每个月寄回几十元钱来。后来才知道,他的一个女同学和他在一起工作,他们在学校就相好了。大嫂环儿知道后,并没有吵闹,主动提出离婚,给了清华这个再婚的自由。清华是个明白人,知道环儿是顾全大局,是为了这个家。清华也主动提出,自己净身出户每个月还拿出工资的三分之一给家里养活孩子和老人,环儿没有别的家,离婚不离门,继续承担着这个家的唯一女人的责任。
复旦来到大嫂屋里,他看看床上这一对孩子,一个是他弟弟,一个是他侄女。复旦没有勇气承担这个压力,他更没有勇气去爱她的嫂子。大嫂没有责怪他,她说:“弟弟你还年轻,大嫂帮你介绍一个年轻姑娘成个家,过你的日子。”复旦很是感动。
后来大嫂把自家远房的堂妹福妞介绍给了复旦,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儿子,只顾着他那三口之家。
大嫂环儿一个人把女儿红红和小弟弟北大拉扯大。女儿红红上完初中就下学了,帮助家里干活。北大学习很好,在清华大哥的指导下,上了县一中,三年后考取了北大,成了村里第二个大学生。
后来女儿红红结婚了,北大在北大毕业了,分配在胜利油田做了工程师,他找女朋友的第一条件就是要对他的父亲好,要对亲如母亲的大嫂好。
大嫂老了女儿和北大都很敬重她,对他很孝顺。
大哥清华经常回来看望老父亲和最理解他的前妻,经常把老父亲请到济南小住,让妻子和儿女孝敬老人,也经常给前妻一些帮助。他虽然和前妻离了婚,可是没有人骂他是陈世美。
老二复旦和福妞很是恩爱,日子过得很顺心,生意做得很成功,对孩子百依百顺,娇生惯养,为孩子在城里买了房子,立了门面,开了生意。复旦还为自己买了大量的各种保险,受益人都是两个孩子。后来孩子没有好好上学,就子承父业,做起了生意,复旦花钱给儿子娶了媳妇成了家。
后来复旦老了不中用了,就把手下的资产都转移给了儿子,自己手里的钱也都给了孩子。想着儿子会好好孝顺自己的。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孩子们并不买账,对他越来越不好,经常忤逆他们的父亲。复旦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自己为孩子创了这份家业,还赞了那么多钱,儿子怎么不孝顺自己呢?
一日,复旦来到云门山拜见大佛高僧,他把自己的经历和困惑讲给了高僧听,高僧问:“你对你的父亲敬重吗?你对你的母亲敬重吗?你对你的小妈敬重吗?你对你的嫂子敬重吗?你拿了父亲的钱做了你的生意,不肯用挣来的钱去赡养老人,去帮助你的嫂子,你的行为就是孩子的榜样,他们不孝敬你,是你的报应,阿弥陀佛!”
“请问大师,有什么办法改变吗?”高僧回答:“饮水思源,治病求根,你带孩子一起到你父母和嫂子面前,真诚的忏悔,他们原谅了你,神也就原谅了你的过错,孩子也就改变了对你的态度,阿弥陀佛!”
复旦回到家和老伴细说,老伴说高僧说得很对,我们就这样做吧。次日,他们把城里的儿子、媳妇和孙子一家叫回老家,一同去见父亲和大嫂,把父亲请上客厅右边的上座,把大嫂请上左边的下座,自己带领一家五口跪在老父亲和嫂子面前。他痛哭流涕,声泪俱下,忏悔了当年,不该欺辱嫂子,不该忤逆母亲,不该拿了父亲的钱做自己的生意,不该在大嫂艰苦的时候不出手帮忙。他表示在有生之年,尽力和孩子们一起孝敬父亲和大嫂,父亲和大嫂都表示能够原谅他从前的过错,希望孩子们也原谅他的过错,好好孝敬老人,为自己的后代做出榜样。
村上的人们都说刘家的环儿,堪称是一个好女儿,一个好媳妇,一个好嫂子,一个好母亲,一个好女人。
岁月悠悠,逝水流年,回想起这些往事,仍然记忆犹深。
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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