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前夕，老诗人程秀荣女士把她的诗词集《蔓菁韵》送来，希望我看一看，最好能谈些读后感。尽管当时我的腰部疼痛，不能在电脑前久坐，但作为市作协的主要负责人，我觉得这是我的一份责任。
　　 翻开厚厚的诗词集打印稿，首先引起我浓厚兴趣的是她将作品集定名为《蔓菁韵》，的确很有意思。
　　 蔓菁，又叫芜菁，俗名圆菜头。它的花和叶是历代诗人吟咏不绝的意象。早在两千多年前，它就作为爱情的象征出现在《诗经》里，那些“爰采葑兮，沫水东兮？美孟庸兮”的诗句，以蔓菁花比喻女子的美丽，至今仍然读来脍炙人口。而后来，也许是因为它开在暮春时节，因此成为诗人惜春、恋春的象征，从韩愈的“黄黄芜菁花，桃李事已退”到白居易的“凭君语向游人道，莫作蔓菁花眼看”；从元稹的“三春已暮桃李伤，棠梨花谢蔓菁黄”到宋人张崲的“蔓菁花开犹烂漫。君不见西园桃李能几时，此辈天数擅春晚”，尤其是苏轼在他的《忆江南》词中写道：“微雨过，何处不催耕。百舌无言桃李尽，柘林深处鹁鸪鸣。春色属蔓菁。”乐观而又愉悦地将金色烂漫的蔓菁花看做春色的高潮，毫无“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的伤感。
　　 我的思绪因了这些诗句而走进程女士的艺术世界。联系到她的创作实践，我以为，她把自己的诗词集题名为《蔓菁韵》，大概有两重含义：一是欣赏“蔓菁花”不是喧嚣，淡泊宁静的品格。她不开在万紫千红的盛春，而是在“林花谢了春红”的四月默默地绽放在田间埂边，给暮春季节带带来压轴的绚烂；二是欣赏它的执着与达观。虽然笑在百花后，开在春暮前，却毫无惜春伤怀的委屈，将满目金色奉献给这个世界。从这个意义上说，程秀荣又何尝不是一枝开在咸阳诗苑词坛的金灿灿的“蔓菁花”呢？早年，她将活力四射的青春年华献给祖国的纺织事业，并且在生命的每一个驿站都创造了属于她生活的那个时代，也属于她自己的辉煌；退休以后，她“为霞尚满天”，重拾早年酷爱诗词创作的情结，潜心创作，并且不断有新作在各个刊物推出。
　　 她的生命因为写作而进入第二个春天，她的人生因写作而焕发出别有风韵的美和阳光。我想，写作着的人生是幸福的人生，这是本书带给她的同龄人乃至青年一代最富于生命美学意义的启迪。
　　 这是一部洋溢着“崇高与美”的诗词文本。诗人是新中国特别是改革开放的亲历者，对于当代中国变革、转型、发展有着深入肌理，触及灵魂的感受，对于时代旋律有着理性的认知和艺术的敏感，对于国家和社会的进步有着心潮逐浪的欣悦和鼓舞。正所谓“气之感物，摇荡性情”，非长歌无以骋其情，非赋诗无以展其意。因此，弥漫在诗集中的是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时代精神。诗人满含激愤地抚摸“万千碧血溢河江”的历史创伤，呼吁人们“牢记南京屠戮猖”，从而激发爱国主义情怀，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诗人满腔热情地讴歌中国共产党“南湖画舫红旗展，风雨井岗星火燃。万里长征驱异寇，摧枯拉朽据举国欢。改革开放惜分秒，倡导和谐国力添……”的建党建国伟业；诗人满怀深情地礼赞老一辈革命领袖为民族独立、人民解放、国家富强而“共奋斗，除贫企祛锁控”，“涓溪予测江河势，决策及时巨擎擎”的丰功伟绩，诗人满怀希望地拥抱“你我家国共一愿，富强圆梦慰先魂”的“中国梦”，坚信我们党、我们民族一定能够在十八大精神指引下，“回眸自信高瞻寄，更绘宏图憧憬期”。诗人这种崇高的使命感和责任感，这种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文化自觉，这种始终不渝地传播正能量的创作姿态，对于我们在文化多元、理念多元的时代背景下，回答一个艺术家应该坚守什么、担当什么，践行什么，不啻为一种有益的艺术观照和思想启迪。诚如英国现代主义诗人艾略特所说：一个时代的诗人，“在写自己本人的过程中，也就写了他的时代。”
　　 这是一部洋溢着浓浓乡情的文本。我看了程秀荣的简历，知道她的原籍在河南。然而，惟其如此，她那种对于咸阳山水的痴爱就尤其令人感动。因为，在我看来，“故乡”从来就是一个“漂移”的概念。生命诗意地栖居在哪里，那里就是故乡。读程秀荣的一组咏颂咸阳的作品，会感知她亲近咸阳历史的那种虔诚，“江河濶，岱宗魁。统一度量篆文规，始皇仗剑迎风屹，日见中华更绮辉”；倾听她亲吻咸阳土地的那种情怀，“九嵕危杪知春，河倾金瀑春无限……苹果藏宝，桃李张蕊，蜜蜂芝簾”；触摸她拥抱这座城市的那种心动，“月上琼楼，飞檐叠嶂银星透。旎灯龙斗，桃杏香风聚。”这里充盈着艺术审美的时空交错感，知觉穿越感，诗人虽然对于千古帝都的历史怀着文化寻根的敬仰，但她更着意于描绘今日咸阳传承历史，追逐时代，面向未来的崭新画卷。因此，她的作品，特别是一些词作，往往表现出古今观照的特点，在追溯过往史事之际，笔锋一转，翰墨淋漓地描绘沐浴着改革开放的煦风，咸阳山水日新月异的变化。诗人这种艺术处理，在创作思维上是很值得我们借鉴的，它使得程秀荣的诗词作品洋溢着勃然沛然的时代气息，保持着接地气、接人气、接文气的鲜活和灵动。
　　 这是一部咏物寄怀的心灵文本，诗人继承了诗经赋、比、兴的艺术传统，保持了古今诗人托物言志的艺术品格，钱钟书先生将之概括为两种形态，一是“执情强物”的主体玄览，一是“借物言志”的客观烛照，前者往往是自然的人化，后者却总是表现出人的自然化。程秀荣的咏花诗，大体上是二者兼备的。例如她的《牡丹》写道：“君前夸富贵，篱圃露清纯”，显然取典于武则天的《腊日宣诏幸上苑》，但牡丹在这里被强烈的人格化了，成为品格的象征。但她的《三花赞》在艺术处理上就属于客观描摹，少了浪漫的横空遐想，与杜诗生发出气息的相通。就意象营构，词采采撷而言，程秀荣的咏物诗清新爽然，婉约柔丽，绝少繁藻旖词，这使得她的作品贴近读者，一首读罢，口有余香。
　　 古体诗歌，无论是古风，还是近体诗，抑或是词的创作，都有着其内在的规律和章法。要求平仄合辙、意象纷纭、格律严整，用典适当。应当说，经过这些年的探索、打磨，程秀荣对之的理解和把握是比较自觉的。相比较而言，她的词作好于诗作；绝句好于律诗。如果说，还有提高空间的话，就是在组词时要精于推敲，既要考虑到语法规范，又要兼及人们的阅读习惯，更要注意语素之间的逻辑关联，个别句子还显得别扭；其次，意象选取不宜太实，太实就少了诗味；再次，要注意虚实相映，在铺叙的同时，注意主题升华，烘托境界，增加作品的思想含量。
　　 热切祝愿程秀荣的诗作像春天金色的蔓菁花，“金英翠萼”，烂漫多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