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警】回望原乡的路(散文)
回望原乡的路
带母亲回老家这天是小年。只因平时忙着上班,眼看年关紧了,没有了日子,一来了却母亲天天哭闹着想念老家要回去,其次也想亲自去父亲坟地祭奠烧纸,免得过年在城里大街上找十字路口去烧纸。而回老家的路,总是把我童年成长的地方,串成不老的回忆,伴着车里播放的《童年的回忆》,如泣如诉一路思绪万千。回望起既往,心头总是暖暖的,童年学习的场景以及山村里的人和事似曾昨天。虽然已经离我很久很远了,但我依然是如此清晰,在心里凝固成美好的写真。回望岁月的路程,烟云总会明亮我的双眼,正剧的能量鼓动起我生命的风帆,驰向彩云追月的永恒。
一、自来水管
公路边的自来水塔依旧耸立在那里,路过时偶尔还能看到水管涓涓的流淌着白花花清水浇灌着冬小麦。我每次从它旁边经过,都要浮现出与它那年那月的过往记忆。那是我上高二那年,学校开门办学,每个班级都要在离县城一百多里的机械厂实习。当时我们住在县城北一所废弃的女子中学,冬天院子里干枯的荒草在冰冷的风吹里摇晃,显得空寂而凄凉。破破烂烂的教室里没有了桌椅板凳,到处积蓄了尘土,有的教室黑板上还留有粉笔写的数学几何图和计算公式。于是,我想到了很久以前,想到了这个教室曾经鲜活地飘荡着女子朗朗的读书声,院子里跑动着一群群美丽如花戏耍的女童,那将是一幅多么温暖如春欣欣向荣的景象。
在一个若大的教室里,靠北墙两米多宽铺了厚厚一层麦桔,一个班里的男生一字布满铺盖卷。食堂有两个师傅专门为学生们做饭,天天都用学生从家里带来交给灶上的玉米和小麦面粉做成稀粥馒头。灶上是不供应菜的,因此,在外面看到有卖咸菜或大酱,未免心里有一种甜滋滋的味道。因没有钱买,也只是美美的过过眼谗。
我们班主任家在县城。他一般很少到我们住的地方来,每天只在机械厂门口等待我们点名,然后看着我们去被分到的车间干活。北城离县城有一道很深的沟,在沟的半中腰架起了一座石桥,石桥上用园形的石磨盘一个挨一个的铺成了地面。每次走在这个桥上,都有一种全新的美感体验。我所在的中学,在整个县城属最偏僻学校,由四个原上的公社学生组成。但因文化大革命,很多被打成右派的老师,都被下放到了我们这个学校,在教师里面可谓藏龙卧虎,人才济济。我县城的班主任,时而在开班会时说我们太土,带不到人面前去。特别是学校有一次组织去县里参观展览,他开会反复强调要我们一定穿得体面些。为了体面,我去姐姐家借了姐夫洗干净的胶鞋,以示干净利落,不给他丢人。如今,我忘记了上学的很多事情,但确无法忘记他说我们山里孩子摆不到场面的话。
我实习的车间是喷漆车间,我们整天做着为外部零部件打泥子,然后一遍遍用纱纸打磨光滑。我的师傅是一位美女,我忘记了她叫什么名字,只记住了她一双大大水灵灵会说话的眼睛,说话声音绵绵的,一举一动总带有母性先天的温柔,谁看了谁都会记住她。她很少训斥我们,总是给人一种温柔体贴的感受。那时候,她正在谈恋爱,心情总是带有蜜蜜的甜意。时间长了,我知道了她的那位也在同一个厂,而且是厂里蓝球队的队员。开春的季节,正是工厂文体活动开展的旺季,车间的女工们喜欢与她开玩笑,说看到谁谁打蓝球了,说她的那位球场上如何如何表现出众,让观看球赛的人们连声称赞,引得大家羡慕。完了少不了问问她们之间事。这时,我的师傅她甜滋滋地脸上先是有一片红晕,然后低下了头,深埋在胸口幸福的笑笑点点头。虽然她有意隐藏她的幸福感,但我还是分明看到了恋爱中的她是那样美丽、快乐和满足,无不深受感染。
同样都是实习,而家里是否有人在县城就不一样了。可以不住在荒废的旧校,可以不吃一天两餐都是玉米粥和馒头。我的老表就是这样,他比我高一年级,但实习厂子学校只有这一个,我的姨夫在县城上班,他的实习生活可是一种难得的幸福,相比农村城里的生活可是天壤之别了。他实习期间天天住在姨夫的宿舍里,吃着比农村好的饭菜。那种优越感,使我十分羡慕。有一次我在机械厂门口碰到姨夫,他也没与我打招呼,这使我感到了自己的贫穷和自卑。更巧的是,有一次我与同村的一位同学,步行从县城回家取粮食,走着走着,口干舌燥。于是我们就看到路边冬小麦地里有一个自来水管,正哗啦啦地流着雪白的水花浇灌冬小麦。也顾不了那么多,我们就爬在那里喝了起来,正当我们喝的起劲的时候,抬头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我县城的姨夫骑着自行车沿着麦田路边的大道向县城而去,我的心里因他的背景而沉重起来。
如今,这个水管仍然耸立在那里,如同岁月不老的标识,长年累月地守卫着自己的忠诚,见证着路边车来人往男女老少由小长大,由大变老的生命历程和人情往事。每次看到这个自来水管,我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我为我当初,能从百十公里的县城翻沟越岭往返在家与县城之间而感到震撼。那是一种逆境中的动力,那是一种求生的本能,那是一种艰苦的卓绝,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坚毅和顽强。如今想来,我不断进取的动力,一定与我成长的艰苦环境有关。使我扬弃了小逸则安,目无大志的弊端。
二、吕饭盒
回老家途经军工飞机制造厂,它是我国注明巨型锻造车床之一,全国只有两台,另一台在我国的沈阳。虽说我上学熟悉了这个工厂,但由于当时非常时期的军工保密,到现在我也没能看见过那个锻造车床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庞然大物。它同水管的命运一样,诉说着我童年的故事。
我上高中的学校,离这个厂区有十多公里。山区也因有了这么一个军工企业而繁荣,周围农民的鸡呀,鹅呀,蛋呀,菜呀,粮食什么的,只要连拉带扛的拿到这个厂子的中心,就能换回买油盐浆醋的零花钱。那个时候,除了县城,农村人的生活需求和大小事都可以在这个地方得到解决。
因为离我的学校如此之近。我童年的过眼往事就有了与它分不开的情缘。
我上高中是七十年代,学校来了这个军工企业的工宣队。工宣队里有两个师傅,我们都习惯称他们为吴师父和刘师傅。吴师傅江苏人,个子不高,小眼睛,皮肤黝黑,性格活泼开朗,能歌善舞,是从部队复员安排到了这个军工企业。他来后就组织了学校宣传队,成员骨干由高中文艺班的学生组成,编排导都由他来完成,有时还带着宣传队去附近工厂、公社和农场去慰问演出,搞的有声有色。刘师傅是个不大言谈的人,很少与我们学生接触,偶尔见面只是打打招呼,给我的回忆总是有些威严,他是那里人以及他的其情况就知道的更少了。
因有熟悉的吴师傅,他后来回工厂经常带我们进入山里纵深窑洞里的车间。这个制造厂,除了办公区域在河道宽敞处,所有的车间都在黄土高坡的山坳,车间与车间之间由地道相连,隐蔽性非常好,在深挖洞广积粮的年代,真是够战备了。进入军工场地,如同到了神秘地方,看到的都是新鲜,神秘得什么都不敢问。只能悄悄地跟在吴师傅后面,默不作声的从忙碌的车间一个接着一个走过。有时在后面看着他见到工友们打着招呼,开着玩笑,心里有一种见到大世面的感觉。
学校没有澡堂,为了洗个澡,我们同学经常三三两两骑着自行车去军工厂洗澡。军工厂每个车间都有一个澡堂,厂房看门的师傅管的很严,有时是珍没人溜进去,有时是打着找吴师傅混进去。也有进不去空跑一趟的时候。有时进了洗澡堂,那些正洗澡的工人睁大眼睛不住地打量我们,这样一来我们身上象有钉子扎,浑身不自在,只能匆匆忙忙洗完澡往外跑。每洗一次澡大家都要兴奋好一阵子,身上象脱掉十几斤衣服轻松了很多,有说有笑地骑着自行车回学校。如今那澡堂白色的泥渍和生锈发红的水管,总要在我经过这个厂区时闪现在脑海里。
每次经过这个地方,记忆定格在老式的铝饭盒上挥之不去。也可能是有了学校与国企的这种地理人为因素,那方型的铝饭盒随着童年的往事,一起走进了我的记忆。
想起饭盒,我就想起了我们全校学生在路边这个飞机制造厂的排水沟里清理淤泥的情景。厂区与公路一沟之隔,厂区每隔一定的距离就有一眼排水管向沟渠里排着污水,日子久了加上水土流失,就需要清理一次水沟。学校勤工助学为了给师生买一台电视机,全校师生就承下了清理水沟的活。于是,我们人山人海一字的顺着水沟排开,靠着公路一边进行清理水沟的淤泥和杂质。这时,对面的工人们每天中午个个都拿着那个年代非常时兴的铝饭盒,坐在洗碗池子周围吃饭,吃完饭后在自来水池子里一遍遍洗自己的碗筷和饭盒,看得我们在对面干活的娃们羡慕不已,这种风景后来就成了我每次回乡路过时的记忆定格。
当时,我们班一个女同学,他的叔叔就出现在了对面那一堆围着水池吃饭洗饭盒的人中间。每次工人们吃饭,她的叔叔都要多打一份盒饭喊她过去从铁栏杆缝隙接过来。这时我那女同学脸上充溢着少有的幸福和优越感,捧着飘香的铝饭盒离开水沟一个人找僻静的地方享受美餐去了。
全班同学这时都要停下手中正在干的活,目光循着她的背影跟随到远处。后面是一阵互相的说话声。有的同学开始打听给这位女同学饭的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个厂子上班……这个女同学一个村里的学生就自告奋勇地介绍情况,把他们侄女关系不厌其烦的说上一遍,后来大家就知道了班里同学家里也有人在这个工厂上班,心里自个对工人和农民比较一番。心里期盼着自己有一天也要当个工人,不再象家里父老乡亲当农民那么辛辛苦苦,面朝黄土背朝天。
人的期望值,刚开始就是这么简单,只有对未来前途命运抱着并不高的奢望。记得那年我高中毕业去当兵,虽然时刻保持着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度,而对未来同样与大多数同学一样,只是心想着日后能在县城当个工人上班就心满意足了。当然,一个人的期望值与数学概率论的基本概念一样,随着环境及条件的变化,一个人的期望值也出现了随机变量关系,后来可能出现种种超乎初衷的希望程度。这就是现在俗话说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需要注意的是一个人不满足地追求自己更高的目标并没有错,只是千万不能建立在伤害他人的基础之上,一定要通过自己正当合理的努力和奋斗,达到目标的终点,这样才有意义。这里就不能不提到“事能知足心常泰,人到无求品自高”的知足常乐生活境界。
人的满足感或幸福感是与所得成正比而与所期望值成反比的。那么降低期望值,显然是比提高所得更容易提高幸福感的办法。人能知足,心就会平静祥和,不会在互相倾轧和挑剔中折磨自己,不会用嫉妒中伤的言行对待别人,不会染上贪婪无止的毒水,那样,就能以自己的品格定位自己,做好该做的事情。
知足是一种为人处事的态度,常乐是一种幽幽释然的情怀。学会知足,才能在当今社会执着地追求人生目标;学会知足,才能用超然的心态面对眼前的一切;学会知足,才能使生活多一些光亮,多一份感受。愿每个人都能战胜自我,少些固执,多些灵活,少些抱怨,多些真情,让快乐的心在人生漫长岁月的生活中充满温馨的亮光。
三、学校
我从省城回老家的路,是我童年上初高中两所校门前的必经之路。虽不处一地,但回家的路把这两段不同年龄和老师同学的美好记忆,串成了童年的情景话剧。一幕接一幕的在脑海里映像。来不及选择,来不及准备,不由自主的回望一眼,脑海里就有了众多的人和事。
我上学的高中,在嵯峨水库下一公里的路北,生源是县北四个公社初升高的学生及所在公社的初中学生,在校生有600多人,地处嵯峨公社冯村。标志性建筑就是水库了,设计库容为1890万立方米,有效库容1125万立方米,死库容75万立方米,是一座以城市供水和农业灌溉为主,兼顾防汛的中型水库。修这个水库时我才十二岁,是当时全县最大的一个水利工程,全县各公社抽调了所有青壮劳力,肩挑车推历时三年时间完工。
在水库排洪水渠边洗衣服,是我饭后和同学常做的一件事。因为高中离家里有三十多公里山路,衣服床单脏了同学们都喜欢结伙一块去洗,少了往回背上坡下坡的辛苦。那时候大家上学虽然不象现在孩子们有钱花吃着零食,互相交流着情趣。那时互相帮助成为同学友好的主要交流方式。有谁带的馒头不够吃了,大大方方的给一个,洗衣服时无论谁洗完了,都要帮衣服多的同学洗上一两件衣服。那种友情,没有语言,只有行动和意会的眼神。
洗衣服的回忆,让我记忆最深的不是与同学们一起如何洗衣服,而是有一次正在水渠边洗着衣服,突然一辆大客车停了下来,窗户里我五岁的弟弟正伸出小胳膊叫着哥哥向我挥手。我急忙起身不知所措的喊着弟弟的名字回应着,惊喜有加。再细看抱着弟弟一直冲我笑的人,正是住在我家西北农学院水利系实习的学生。当时父亲去世不久,年幼的弟弟缺少父爱更别说走出山外了,住在家里的学生能借外出学习参观的机会带弟弟出来见见世面,让我心怀激动和感谢。从那后,我回家再也没埋怨母亲家里没粮吃,自己吃不饱给住在家里那些体弱有病的学生饭吃的事了。人就是这样,你舍出与得到的一样多,有时可能得到的比舍出的收获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