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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南小说】青涩的青春岁月


作者:古月银河 进士,8970.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931发表时间:2009-05-19 09:40:40

(一)
   公元一九七四年七月七日,是我至今难予忘却的日子。那一天,我16岁。
   清晨,我起得很早,大约刚五点吧。竟管时间还早,但火红的太阳已从东房窗户的玻璃棂框中,照射了进来。简单的洗漱后,检查了一遍前一天晚上已收拾好的行李,来到前堂,母亲已熬好了小粥。母亲说:快吃吧,一百多里的路,够你走一天呢。我看见母亲说这话时,眼角已悄悄地盈溢着泪珠。
   按照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最高指示。我们中断了学业,由学校分配支边(云南生产建设兵团)、支藏(西藏)、上山下乡。支边、支藏的同学先期离开了生育养育了我们十六、七个春夏秋冬的故乡。剩下的我们被分别分散安置在边远山区的农业生产队。从县城去山区没有公路,只能靠双腿步行。在生命成长的十六个年头中,从没离开过县城、离开过父母、离开过家。现在要独自徒步一百多里,去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心中说不出是高兴或是惆怅,也难怪母亲的眼角会含满泪花。
   顶着三伏酷热的日子,一路汗流浃背,背上的铺盖卷及简单的行李更加剧了灼热的烫伤、脚下的青石板小道,遗留下一串串失落的汗珠,瞬间便被骄阳炙烤挥散,空余般般印痕,仿佛预示着前程的艰辛。正午的阳光,散发出强烈的紫外线,增添了饥肠的咕噜之声。亏了母亲强塞进垮包里的冷面馒头,就着渠河清澈的江水,慰足了肚囊,甩开“年少不识愁滋味”的大步,昂首挺胸在山峦起伏,凹凸坎坷的乡间小道。随着太阳西沉的余辉,终于来到了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地方——华莹山下的一片丘陵沟壑。
   在公社的大院里,找到了分管知青工作的陈书记,递上户口迁移证及学校(加盖有县知青办的大红印章)下乡派遣证明。陈书记面对我等类似的“小鬼”早已见怪不惊。随手写了张便条,说:“去二大队八队吧。出公社大院往南直到河边就是了。赶快去吧,天黑前,还能赶到。”
   从公社大院出来,太阳已滑落进了山脊的背后,西边天际被如火的红晕笼罩着生涩的疲惫,象似在催促孤旅的人儿匆忙的步履。我情不止禁地加快了脚步,向着那望不到头的小径急赶。
   天刚挨黑,进了村子。问到队长家,从木屋瓦房里出来一位近六十岁的老人,因为身材矮小,硕大的头颅象是趸放在双肩之上,一张近似木雕的面孔分不出生活的纹理。知道他便是队长,忙说明了情况。队长眯起与那张宽大的脸庞极不协调的细眼,对我审视了半天,才问道:“十几岁了?”“今天刚好十六。”队长便自言自语般喃喃道:“造什么孽哟,这么小的娃娃,弄来咱个办哦!”我忙说:“学校统一下户口,不想来也不行呢。”沉思一片刻后,队长说:“知青房已住满了。先在我这里吃夜饭吧,今晚就住这里。明天再说。”
   队长家的晚饭很简单,包谷面粥裹青菜,加上一碟酸咸菜。也许走了一天确实饿了,就老实不客气地喝了一大海碗。
   晚饭后,队长扯过一张竹凉椅,递我说:“屋里太热,就在院里躺着吧。”我接过竹凉椅,到木屋外的院坝,此时天色已黑尽,隐隐约约地看见院坝里布满了竹凉椅和竹凉床板,村民们都在院坝歇息。
   这一夜,因酷热根本不能入睡,只好孑然座在凉椅上,周围成群的蚊子“嗡嗡”作响,一如当年肆意发动侵略战争的日本鬼子狂轰烂炸的飞机,残酷无情地向手无寸铁的我猛然攻击,无伦我蹦起来跳向何处,“鬼子的攻击”总是弹无虚发。一夜的傻坐乱蹦,搅得六神去掉了五魂。仰望着启明星闪闪烁烁,但前一天徒步百余里路程的疲倦,加之一宿的熬煎,终于忍不住眼框的泛意,昏沉沉般进入了梦境。
   (二)
   知青房建在渠河边上的一处高坡顶上。背山面江,一排四间。早已住满了四位知哥知姐。“知龄”最长的刘玉萍,是68年下去的老知姐;接着便是70年住入知青房的陈刚和杜梅,杨小兵72年落户,“知龄”最短便是我了:刚两天。
   队长去与陈刚和杨小兵商量,希望我能与他们其中一人同住。杨小兵说:“我最近身体不适,打算过两天回城去调养段时间。既然小兄弟来了,就暂时住我房里吧,我今天就回城去。
   我便暂住在了杨小兵房里。。这一住就是几年。因为杨小兵在家“养病”期间,利用其父母关系,很快便被招工回城了。就再也没有回过队里。
   日子久了才知道,我们生产队每十分工分值(每天全劳动力全勤为十分)价值人民币四分钱。因我初干农活,加之人小(瘦骨伶叮的完全还是个“小鬼”),被评每个劳动日值八个工分值,其中还渗加了照顾“知青娃”的感情成份;也就是说我每天的劳动价值是三分二厘人民币。为了这三分二厘,早上七点出早工,刨除包谷(玉米)地里的草,九点收工回家做早饭,饭还没煮好,十点又开始出上午工了,只好饿着肚子挑大粪,一担50公斤从山脚挑上山腰的积粪池,每人两担;还好山不算太高,远约二公里,如是全劳力青壮年人一上午挑两个来回轻松有余,就苦了我这“小鬼”,大粪臭气薰天的异味,不用说了;挑一趟已累死累活,到了山腰,农民兄弟早已收工回家了。下午四点继续开工,去稻田扯杂草,这个活比挑粪轻松多了;就是脚下被田里的杂石烂瓦割得四分五裂、皮绽肉开,真可谓人见尤怜。
   下午收工后,我便忙着生火煮饭。刚从坡上砍下的柴火是湿的,弄得满屋茫烟,灶堂里却不见着火。
   杜梅在隔壁也被我弄的烟雾薰得直呛,赶忙跑过来问我:会不会生火呢?不会就别弄了,过来大家一起吃吧。
   至此,我才知道,陈刚也不会煮饭,平常都是由刘玉萍和杜梅做饭,大家都在一起吃的。老实说,以前在家里因有母亲和姐姐罩着,就没做过饭。正愁这自己开伙的日子,不知怎样对付。大家一起吃,就减省了不少的麻烦。慢慢地感觉到知青屋就象一个临时大家庭,刘玉萍、杜梅除了做饭,还常常“顺带”给我和陈刚洗些衣服、被盖之类。当然,打柴、挑水之类的体力活也理所当然地由我和陈刚承担。
   那时,国家对每个知青们下乡的第一年每月补贴六元人民币,十五公斤的定量口粮票,三两肉食供应票。那时他们三人都没有了供应粮,只能靠队里的分配过日子。自加入大家庭后,我的供应粮也就成了“集体”口粮。
   一天天刚麻麻亮,队长忽然光临寒舍,诚惶诚恐地讨要我那三两肉食供应票;因为队长老母亲七十九大寿了,疾病缠身卧床多年,眼见过不了几天了,老人半夜睡不着突然想吃点肉食,以满足人生最后宿愿。而村民们是没有肉食供应票的,除春节期间大胆者偷偷地私宰生猪,一饱口福外,平时基本上看不见肉食。出于同情还夹有点怜悯,我慷慨地捐出了肉食供应票,还附带捐赠了两元人民币。对于我的慷慨,在我始料未及之下,队长“卟嗵”一声就跪在了我面前,老眼泪溢、连声谢谢;我急忙连抓带拽拉起队长,目送他跚跚而去,不由双眼逐渐模糊……
  
   (三)
   知青房里,刘玉萍年纪最大,下乡的日子也长,自然便成了“家长”。
   刘玉萍也很有“大姐”风范。将陈刚、杜梅和我当成小弟小妹,默默地尽着无微不致的关照。
   当时,每个知青和当地村民一样队里划给了三分自留地。陈刚、杜梅和我的自留地都送给村民们耕耘,刘玉萍的自留地却是她自己种了不少蔬菜,她用自留地里收获的蔬菜,做了几坛的咸菜,便成了我们无菜时的下饭料理。
   队里对知青们的劳动环境还是相对宽松的。一般情况下,除刘玉萍外,我和陈刚、杜梅几乎没参加过出早工。只有上、下午工跟着村民们后面,摸摸噌噌地瞎混,干多干少,村民们也不理会我们。队长常说:知青娃们,能干多少算多少吧。只要别出事,让你们在城里的爹妈担心。就行了。
   陈刚和杜梅是重庆下放来的。全公社三百多号知青中,重庆下放来的占了一大半。重庆知青喜欢结伴串门,陈刚和杜梅也时常不在家。从刘玉萍那里知道,陈刚和杜梅不但同是重庆大型军工企业的职工子弟,还是同学,是青梅竹马的恋人。
   刘玉萍大我七岁。六八年小学没毕业,就被“动员”下乡来了。一天做晚饭时,刘玉萍边做边哼唱着当时知青中流传甚广的“知青之歌”。那伤感的旋律,融和着她六年知青生涯的凄苦惆怅与渴望,回旋在空寂的山壑,撞击着心灵隐隐作痛。吃饭时,我问她:“刘姐,你下来都快七年了,怎么不想想办法,争取早点出去呢?”
   刘玉萍无奈地叹息说:“谁不想早日回去呢!我出身不好,父亲家是地主,又没有背景。我与公社干部也套不上关系,所以,眼看着别人走了一批又一茬,想到自己不知还要等待多久,心里早就不是滋味了。”
   看着刘玉萍泪眼婆娑,我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了凄婉的惆怅。
  
   一天,陈刚和杜梅串门回来,两人紧张地对刘玉萍说:杜梅怀孕了。那时,知青怀孕可是件了不起的大事。一旦事情败露,带来的将是很多麻烦。第一,“表现败坏”的名誉是肯定的;第二,一旦“表现败坏”定下来,就将永远失去任何回城的机会。
   刘玉萍问陈刚、杜梅:你们打算怎么办?
   陈刚哭丧着脸说:我们原打算去外公社卫生院做人流,但卫生院要公社证明才能做。我们那敢去开证明呢?这不,就回来请刘姐想办法。刘姐你可无论如何要帮帮我们!
   刘玉萍思考片刻,说:得尽快做流产,时间长了更麻烦。明天,我带你们回城里去,找熟人做。现在只能这样了。
   陈刚和杜梅对着刘玉萍不断感激地说:我们听姐的。
  
   (四)
   刘玉萍、陈刚、杜梅走了,知青房剩下我一人。
   夜晚,河风呼啸着刮过房顶,“呜、呜”的声响就象《聊斋》演义的鬼哭狼嚎。桌上的煤油灯似乎被室外的风啸声吓掉了一半的魂魄,熠熠闪闪、忽明忽暗,徒添着凄恻的浓烈。
   我仰躺在床头,读着从刘玉萍那里拿来的手抄本《第二次握手》,主人公苏冠兰与丁洁琼、叶玉涵的感情纠葛,让我第一次懵懵懂懂领悟到了人生的爱情意义。在那个时代,我们虽然顶着“知识青年”的“掩耳盗铃”之名,实质上却与“知识”很难搭上边缘;充其量也就是能认识几个汉字而已。更不用说对知识的理解和运用了。对于爱情的认识,到那时为止,几乎是一片空白盲区。读到小说中的热烈场面,在夜深人静的环境下,也止不住耳热面红,心潮澎湃。尽其自己的想象,去试图分析理解爱情的真实含义与肉眼观察到的客观现象。例如,陈刚与杜梅之间是不是爱情?如果是爱情,几乎少了书中的热烈与细腻;如果不是爱情,杜梅怎么会怀孕?
   几个不眠的夜晚,思绪便在试图弄清苏冠兰、丁洁琼、叶玉涵、陈刚、杜梅的情感脉络里荡漾。或许,那时的年纪真的太小;从未开启的心智在长期的精神涸禁中,对忽然跃进眼框,闯进内心的那片感情误区,充满了懵懂的好奇与莫名的渴望。
   接着,阅读的另一个手抄本《少女之心》更让刚入青春期门槛的我,热血愤张。说实话,活了十多年,压根就不知异性的生理结构及心理成熟随现的变化。刚下乡时的大热天里,经常看到四、五十岁的村民大娘赤裸着上身,硕大疏松的乳房,垂落在胸前,目若无人般劳作在山坡田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视角冲击力,而且几乎所有村民都有一种熟视无睹的免疫能力。
   所以,当后来有知哥知姐们聊起《少女之心》的神秘时,我压根就不当回事。
  
   (五)
   一天,队长找我说,公社要求生产队办扫盲夜校,让知青们帮助不识字的村民们扫盲学政治。
   刘玉萍、陈刚、杜梅都还没回来,知青房里就只我一人。没有推迟的余地,便走马上任当起了村民的扫盲教师。
   教室设在生产队保管室的前堂里,队长不知从哪弄了块黑板来,我便从村民中姓氏最多的“杨”字开始,一笔一划地教村民们。第一天晚上,来的人不多,也就七、八人,而且多是晚饭后闲着无事的大嫂大婶。第二天,队长说,给参加夜校的人记二个工分值,以后,陆续来的村民便多了,最多时达到六、七十人,保管室都坐不下了,便将黑板立在保管室外的坝子里。几天下来,没想到村民的识字热情空前高涨,还有村民主动提问XX字怎么写,什么意思之类的话题。一般的字,我还能凑合讲清个一笔一划一竖一撇的规则,但对字的意义解释,可范了难;因为我们读书时,小学四年纪就遇上了“文革”“停课闹革命”,以至后来都没有认真读过几天书。
   恰巧刘玉萍他们回来了,我象找到救命星一样,赶快求他们帮忙。但刘玉萍也只读了小学五年级,陈刚与杜梅也差不多。刘玉萍便提议去找本《辞海》来,大家都觉得办法不错。可到哪里去找《辞海》就成了问题,村民肯定是没有的,唯有公社小学或区镇中学,有《辞海》的可能性很大,但路途都远,特别是区镇中学,去一趟就有三、四十里地,一个来回就七、八十里。
   陈刚有个同学在区镇中学代课,便自告奋勇去跑了一趟,果然借回了本《辞海》。此后,除杜梅需要休息外,刘玉萍、陈刚和我三人,便共同为村民们上扫盲识字课。那时,村民中识字的的确不多,全生产队也只有会计、保管员等少数几人读过一、二年小学。村民们学习的热情,传到了公社,公社认为仅学识字还不够,必须加强夜校的政治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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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语言纯朴,一如那一段青春的岁月---知青的岁月,未曾亲历,却让人有愁肠百结的思绪.有由心而生的感动与迷茫的心情.皿季更替,岁月流淌,可有些记忆是不会随着时间而磨灭的,经历过风雨才更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生活.问好作者,欢迎继续投稿.【编辑:美丽简单】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905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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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美丽简单        2009-05-19 09:48:12
  语言纯朴,一如那一段青春的岁月---知青的岁月,未曾亲历,却让人有愁肠百结的思绪.有由心而生的感动与迷茫的心情.皿季更替,岁月流淌,可有些记忆是不会随着时间而磨灭的,经历过风雨才更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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