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打击情敌

　　校门口聚集了一群人，叽叽咋咋说个不停，从衣着就可见哪两位是情侣关系——情侣装在这种时候发挥着显眼的作用。徐良双手环胸，垮在他那山地车上，左顾右盼。这个男生，平日里胡子拉碴，头发蓬乱，加上左脸颊上那条伤疤，看起来就有点瘆人，没想到剪了头发、刮了胡子，收拾出来，罩上一身运动装，倒还有点人模狗样。郑凯穿得稍正式，浅蓝色休闲西服，他是络腮胡，刮了胡子，下巴上一片青云，他的头发上打了发蜡，光溜得苍蝇可以在上面滑冰了。尹彩雯一身浅蓝色连衣裙，衬托得她的身段婀娜多姿、肤色白皙如雪。其他同学里，有两个比较面熟，但叫不出名字来。
　　尹彩雯一边扎头发一边说：“陈文玥，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郑凯，他女朋友尹彩雯，这位是……”
　　徐良接过话说：“我是陈文玥的男朋友，我叫徐良。”
　　尹彩雯一脸的不可置信：“真的假的？看起来好成熟啊。”
　　“没办法，长得着急了点。”
　　徐良旁边一男生，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川儿”，他说：“良子可是我们系的超级学霸，研究生物医学与微电子的结合，也做一些安防系统或其他的东西。良子，现在事业爱情双丰收了，兄弟伙是羡慕嫉妒恨啊！师妹，我叫余永川，以后咱们就一家人了。”徐良笑着说：“谁跟你一家人呢？她是我家的。好了，出来玩，就不要聊学校的事情了。”尹彩雯不死心，又问：“那你们俩怎么认识的啊？”我和徐良异口同声说“秘密”，说完互视一笑，这一切看在外人眼里，俨然一对如胶似漆的情侣。见俩人吃瘪的模样，我感觉像大热的时候喝了杯冰镇果汁一样畅快。我觉得我去当临时演员也行，至少可以跑个龙套什么的。
　　余永川开始点名，确认人数后，再次强调注意事项及大致的路线及时间安排，大家便开始出发。出了市区，我们沿着国道旁的乡村道路往郊区驶去。远山如黛，薄雾给山啊树啊都穿上了一件朦胧的睡衣，晨曦在山后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突然，太阳就从山后跳了出来。
　　我和徐良开始还在队伍中间，渐渐地就落在后面。看他背上汗湿了，我好心地建议要不要歇一会儿或者换我骑车。徐良却大手一挥说不用，让我不要小瞧了他。我识趣地闭嘴，当然，也乐于享受路旁优美的自然风光。
　　我们的目的地是“金凤寺”，自行车只能到山脚。大家把自行车寄放好，就往山上进发。山上有间破庙，政府出钱加以修葺扩建，庙里多了几个尼姑，也多了一群自以为虔诚的香客。等徐良停好车，大部队已经到前面去了。
　　“你喜欢郑凯那小子吧？”
　　“你是我肚子里蛔虫啊？”
　　“就你那两下子，一眼就看穿了。”徐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以为就我是可怜人了，没想到，咱俩也算同病相怜了啊。今天，算是咱俩互相帮助。”
　　“谁要你帮忙了？“
　　“你不想气气那两个人？恋爱的甘甜苦涩，每个人都应该体味一下，这样才不枉年少过，只是凡事都不必太过于执着，退一步海阔天空。放纵自己的思绪，不去压抑，不刻意回避，不管明天做什么！”徐良站在一边直喘气，“喂，你要不要休息一下，脸都晒红了。”
　　骄阳凛凛，半天爬山下来，汗水也流了不少，像小虫子在身上爬，痒痒的，随便在脖子上一搓就能搓出泥疙瘩来。不时拂过一阵带着热气的微风，还有鸟儿的啾啾声助兴，疲乏倒也减少了许多。
　　站在山腰的凉亭里，望着山下，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徐良也跟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坐下来，他也跟着坐下来。我拧开瓶盖喝水，他也拧开瓶盖喝水。我把水含在口中，咕噜咕噜漱了口，再“噗”地一声喷出去，他也跟着照做，看得在一边休息的同学都笑起来：“良子，看不出你还这么闷骚啊！”
　　有人起哄：“他这哪是闷骚，是明着骚！”
　　我起身往前走，徐良忙跟着逃离，把大家都甩到了后面。没有其他人，他又开始鸡婆起来：“喂，一声不吭地爬山太无聊了，不如咱们玩个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敢不敢？”看他狡黠的目光，我没回答。他哈哈大笑：“原来是个胆小鬼啊。”要在平日，别人的激将法对我根本没用，可听他说这话的语气，真是刺耳得很，我视死如归：“谁胆小了？玩就玩，谁怕谁啊？”反正他也不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说：“真心话啊，可不是随便瞎编的啊。”我气呼呼地说知道了。他伸出手来：“石头剪刀布啊……”他输了，我先发问。想了想，看着他脸上的疤痕问是怎么来的。
　　“被人打的。”
　　“为什么？”
　　“那是第二个问题了。石头剪刀布啊，哈哈，我赢了了！你现在还喜欢那小子？”
　　“……没有。”徐良突然站在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说：“你说谎。”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表情微赧，目光闪烁不定。我说不信就拉倒。
　　“那好吧，不如咱们轮流问问题吧，你先问我。”
　　“为什么被人打？”
　　“因为不守时啊。”不守时就挨揍？可真够狡猾，回答了问题，但又没说出我想要的答案。那条疤痕，从左眉梢到脸上，足有两寸长，没有的时候，他看起来应该是温文尔雅的，多了条疤痕，反倒增加了男人的野性美。徐良摸了摸疤痕：“很丑吗？我倒觉得还可以啊。”
　　“自恋。”我兀自往前走，徐良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拉着我的手：“看着我干什么？谈恋爱，就得有谈恋爱的样子，可别穿帮了，到时候丢的脸就更大了。”好吧，我忍了。不过，牵手的感觉也不过如此，滑腻腻湿嗒嗒的，手心里都是汗。
　　到达山顶已近中午，在庵里吃了斋饭，大家就分散活动，约定五点钟集合下山。尹彩雯嚷嚷着脚痛，郑凯只得陪着她在竹林里找了张石凳休息。我转到后殿，抽了一根签，见徐良和余永川走过来，就把竹签还给老尼，到后山的山泉边脱了鞋子，坐在石头上，把脚伸进水中，一股清透凉爽的感觉瞬间沿着脚底涌遍全身的每个细胞。我是汗脚，热天里，稍微运动，整个脚底就冒汗。所以，我不敢穿凉鞋，出了汗，脚会在鞋子里打滚。陪伴我的，一般都是帆布鞋。前段时间，鸿星尔克的运动鞋打折，在我能承受的范围内，一狠心，就买了一双。此刻，这双鞋就躺在我旁边纳凉。
　　我闭上眼睛，感受山风在脸上轻抚，感受树影在身上移动，感受鸟儿的啾啾声环绕四周。在我几乎要睡着之际，有声音惊醒了我。我回头，见郑凯在廊檐下站了，他问泉水凉不凉，我说还好，便回过头来，去看水里的鹅卵石。听见脚步声，我以为是他走过来了，心里莫名地狂跳起来。我闭上眼睛，胡乱猜测，郑凯走过来了，他过来干什么，我该跟他说什么？我要装得若无其事，我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他在我的旁边坐了下来，脚也放进水中，荡起不小的波纹……
　　“呀，真凉！找了你半天，原来一个人到这里享受来了。”是徐良的声音，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回过头去，哪里还有郑凯的影子。我看徐良，他的脸就近在咫尺，能非常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汗毛，鼻子上的黑头，还有那条疤痕。我低下头去，往旁边移动了一下。
　　“再过去可就掉水里了，我又不会吃了你。”徐良伸手揽住我肩头，“我看那小子也不咋的，还没我帅，你怎么会喜欢他？不过他女朋友倒还有几分姿色，算得上小家碧玉。”真会说话，贬低别人，还不忘抬升自己。
　　我不想跟他说话，挣脱他的“魔爪”，打算站起来去穿鞋子，可是他挡在我面前，我过不去。一时间气恼，蹲下去捧了水向他泼过去。徐良没料到我突然发难，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落汤鸡。我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反倒笑了：“气撒完了？撒完气就高兴点呗，或者，我给你算工钱。”我不好意思起来，感觉自己有点莫名其妙。石头湿了，不能再坐。于是穿好鞋子，到廊檐下搬了竹椅子，在斑斑驳驳的光影里午休起来。徐良脱了外套，晾到太阳下，也搬了椅子坐在一边。
　　“不是你的菜，你就别惦记了。”徐良说，“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不是你的，惦记也没用。”
　　“不关你的事。对了，你这事，你打算怎么收场？”
　　“过段时间，就说性格不合，分了。”
　　正合我意。与其动脑筋怎么圆谎下去，杀死那么多脑细胞，不如就让人笑话，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当着面笑话。不过，听了徐良的话，心里怎么会有点小小的受伤感呢？我抬起头，看头顶的树叶随风移过去，再移过来。这大热的天，估计树也是懒得动的。还没有体味到爱情的甜蜜，却饱尝了爱情的酸涩；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却活在有他的虚幻梦境里。唉，何时是个头啊？徐良这种“方程式”，怎么可能体会到我的心情？
　　“哎，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徐良突然凑近我面前，“跟我说话，你从来就没有直视过我的眼睛，是不是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