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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特的述写(八)

作品名称:毫无优势      作者:曲新同      发布时间:2014-11-19 09:55:54      字数:3361

  
  到了登船后的第三天,老詹姆斯站起身来开始在四处走动。这一走不要紧就再也停不下来了。他时常驻足向任何似乎有兴趣倾听之人讲话。他告诉他们自己的名姓,还告诉人家他来自埃特里克,来自埃特里克大峡谷大森林,在那里是过去苏格兰的老国王们狩猎之所。
  “而在弗洛顿的田野上,”他继续讲,“就在弗洛顿战役之后,人们传说有人在遍地的尸体当中走过,可以随便分辨出来那些人是来自埃特里克,因为他们都是个子最高最强壮的那些人,即便倒毙在地也是样貌最奇伟之人。我一共有五个儿子而且他们都是身体很好的棒小伙子,可是他们之中只有两位跟着我一起来了。我其中的一个儿子已经在新斯科舍勒,他是唯一一个与我名字相同的,最近一次我听到他的消息他已经在一个叫作经济区的地方,可是自从那次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从而我也就不知道他至今到底是死是活。我最年长的儿子离开家去到苏格兰高地工作,而我倒数第二大的那个儿子也一时头脑发热也到了那儿去工作,如此我就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位了。一共这五位儿子感谢上帝都已经长大成人,然而上主的意思是我不应该把他们都带在身边。他们的母亲在最后一个儿子出生后就过世了。他生过他之后染上了产褥热就再也没有从床上下来。一个男人的一生真是充满了无尽的悲伤沉痛。我还有一位女儿,这是他们之中我最大的一个孩子,可她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废人,一个小侏儒。她的母亲怀她的时候被一头大公羊追撵给吓着了。同样我还有三位上了年纪的姐妹,她们同样也都发育不良近乎侏儒。”
  他讲话的声音盖过了船上人们的嘈杂喧嚣声,而他的几位儿子们则羞愧难当另觅路径避开去,只要逃到别处不能听到他的说话声即可。
  14号的下午,从北方刮来一阵强风,整个船体一阵剧烈晃动,仿佛每一块船板都即将解体一样。瓢泼大雨从晕船呕吐的人们头上落下,好像是一桶接一桶的水混合着呕吐物洒落船面,瞬间船板上滑得站不住人。命令所有的人立即都到船舱里去,可是有许多人依然挤在一起扶着栏杆,也不怕大雨把他们冲刷到海里去。然而我的一家人中没有一个晕船的,现在风已经停息太阳已经出来,刚才那些站在脏物之中顾不得死活之人,现在都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动起来,水手们趁机开始泼水冲刷脏乎乎的船面。妇女们也都在忙着赶紧洗一下拧干被吐脏的衣物。这是我这一生中所见最悲惨的场景而又是最迅速的复生……
  一个十一二岁大的小女孩站在那儿看着瓦尔特书写上面文字。她的身上穿着色彩鲜艳的花衣服,头上戴着无檐圆帽,淡棕色的鬈发。一张小脸既别致而又显得有些成熟。
  “你是来自二等舱里的吗?”
  瓦尔特回答说,“不是。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这儿只有四个二等舱室,一个是我的父亲和我住的,一个是船长住的,一个是他的母亲住的,她从不走出来,还有一个是那两位女士住的。你不可以到甲板的这一部分来,除非你也来自二等舱室。”
  “那好,我不了解这些,”瓦尔特说,可是却没有站起身来离开的意思。
  “我早就看见你在本子上写东西。”
  “之前我可没见过你。”
  “没有。你埋头在写东西,因而你没注意到。”
  “好了,”瓦尔特说。“现在我差不多已经写完了。”
  “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关于你的事儿,”她似乎无心地说,仿佛其中面临着选择,或许一会儿她就会改变想法。
  就在那同一天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突然从船的左舷传来一声惊呼,原来从这里只能看苏格兰最后一眼了。瓦尔特以及安德鲁都急忙走上前去望那最后一眼,还有玛丽以及挂在她身后的小詹姆斯和别的许多人。老詹姆斯和阿格尼丝没有去看——她是由于她此时此刻坚决拒绝移步到任何地方,他是由于他有悖常情的怪心思。他的儿子们催促他去看最后一眼可是他回答说,“这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我已经看了埃特里克最后一眼,也就等于我已看了苏格兰最后一眼。”
  事实证明那一声惊呼再见的确过早了一点——在接下来的数小时当中那条灰色的陆地线一直在视线之内挥之不去。许多人都厌烦得再也不肯回头看它一眼了——那只是一块土地而已,与别处的土地根本没有什么两样——然而还有一些人依然守在栏杆旁不肯离去,直到看着它渐渐隐退支离破碎再也看不清了,只剩下一片天海茫茫映照在空明朗日之下。
  “你应该去跟你的故土说再见,还应该最后告别你的父亲和母亲,因为你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了,”老詹姆斯对阿格尼丝说道。“而且你日后还有更多要忍受之事。是的,更多需要忍受。你们女子都有厄娃之苦嘛。”他说这话口风里拐弯抹角像是一位牧师的口气,而阿格尼丝则低低的声音骂他你个老粪包,可是她此时却连面显怒容的一丝力气都没有。
  你个老粪包。去你的什么故土吧。
  瓦尔特写下了最后一个句子。
  而在1818年的今晚我们终于告别了苏格兰最后一眼。
  这些字句在他看来显得极其壮丽。他满腹之中都是怀着一种宏伟壮大之情,豪迈肃穆之情,个人举足轻重之情。
  16日是一个惠风和畅的日子,西南部微风阵阵吹拂而来。可接着大海又掀起了狂风巨涛,凶猛狂风把船上梁柱都吹折了。而就在今日我们的姐妹阿格尼丝被送进了二等舱。
  姐妹,他的确是这么写的,仿佛在他看来她就像可怜的玛丽一样,然而事实证明其中还是有所区别的。阿格尼丝是一个个子很高身板很壮实的女子,一头黑密的头发,一双黑色的眼睛。她腮上的一块红斑周围呈淡紫色,几乎就像一个手印一般大。这是一块胎痣,人们都说这太可惜了,要不她称得上是一个美人。瓦尔特几乎不忍盯着它看上一眼,然而这绝非由于它看着有些难看。这是由于他很想伸手去摸一下,伸手用手指尖去触碰它一下。它并非像是一块平常的皮肤,而是很像梅花鹿身上丝绒一样的毛皮。他对她的这份感情是如此折磨着他,以致只要他有机会开口跟她说话心中都很难受。而她由而回敬给他的则经常是语带不屑。
  阿格尼丝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水中漂浮,波涛汹涌推送着她一会儿在浪尖一会儿又在水底。每一次波涛把她沉到水底的感觉都比前一次猛烈得多,她就这样一直在越来越深地沉下去,几乎没有机会可以抓到任何凭仗的暂时舒心感,由于波涛总是在一次比一次更加凶猛地聚集力量冲击着她。
  过了一些时候她知道自己身在一张床上,一张非常奇怪非常柔软的床,可是这种情形更加的糟糕,因为当她觉得身子往下沉的时候就没有了依托,没有坚实可靠让她能够有所缓解痛楚的感觉。就在那儿或者说躺在水中,人们不停地在她的面前来来往往忙碌着。他们都像是在对他侧眼相待,又都像是全身透明的,很快地说着话让她听不明白,言下之意故意让她独自难受而不顾。她看到安德鲁也在他们中间,还有他的另外两三位兄弟。其中有几个姑娘她所认识的也在他们之中——这是她在哈维克经常在一起瞎胡闹的几个好朋友。她们此时此刻同样也是对她不管不顾没有对她的痛苦表示出丝毫的同情之意。
  她朝着他们大喊大叫让他们都走开,可是没有一个人听到并注意她,她看到他们越来越多的人穿墙而入。此前她还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竟然有如此之多的敌人存在。他们都在一力折磨着她要把她碾碎,还都假装对此毫不在意一般。他们动转的身影就是在把她折磨至死。
  她的母亲俯身朝着她,以一种拖长的语调慢吞吞、冷冰冰、无精打采地对她说,“你怎么不努力啊,我的姑娘。你必须要再努力一些。”她的母亲全身穿戴整齐,说话一板一眼,就像爱丁堡某位高贵的女士一样。
  一些令人厌恶至极的流体被倒进了她的嘴巴之中。她作势要把这些东西呕吐出来,心中明白这都是害人的毒药。
  我一定要努力从这儿站起来并走出去,她心里想道。她开始力图脱离自己飘乎乎沉重的身体,仿佛这只是一堆架在火上烧的烂布片一般。
  这时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在下着命令。
  “把她摁住,”他说,她就觉得自己被撕裂开来,身子四仰八叉面对着整个世界,还有那炽热难耐的火在燃烧。
  “啊—啊—啊,”那位男子的声音叫道,好像他在急促喘息着奔跑一般。
  接着就像一条肥硕的母牛,好像有奶要挤哞哞乱叫着,后腿站立一下子扑到阿格尼丝身上来。
  “好了,好了,”这位男子的声音说道,好像用尽力气之后咕噜着终于舒出一口气一样。
  这些笨蛋们。这些笨蛋们,干吗要喘这口气。
  她直到18日身子才渐渐复原,在她生下了一个女儿之后。我们这条船上幸好有一位外科大夫,幸亏没有发生意外。直到22日一切如常,这一天是我们至今所经历的最为困苦磨难的一天。船上梁木又被第二次摧折了一根。别无他事可记,只有阿格尼丝继续复原,直到29日这一天,我们见到了一大群鼠海豚,30日(昨天)海上怒涛翻卷,风自西方凶猛吹来,我们几乎是在倒退而不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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