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压箱底的那片“红叶”(散文)
又值初秋,看着屋前橘树叶慢慢变黄的样子,使我想起了压在我箱底14年的那片“红叶”。我思绪万千:“花,你在哪?你还好吗”?一想到花,我的心又泛起一层层涟漪……
惋惜过后,心渐渐静下来审视自己的灵魂:年轻的我真的太不像话,美德在利益中失落自己,正如小溪在大海里换落了自己,多少年来,这片“红叶”总让我耿耿入怀。
2000年的夏天,我结束了在桂林市亲手创办的幼儿园。当时,我所在的地段被政府征地修高速公路,房子必须拆掉。所以,我的事业不得不结束。在没有找到合适位置从新开始办学的那段徘徊、漂泊的日子里,有一天,我接到一个老乡打来的电话,问我:“你愿不愿意来广东发展?”在2000年的时候,正直下海热潮,我也以为广东满地是金子,于是想出去发展发展的念头占据了理智,怀揣发财的梦想,南下了。
一路顺风到达广州花都。在见到老乡时的那一刻,我的神经彻底崩溃。他口中所说的,自己是经理了,住着两室一厅。可到这一看,完全两码事。两室一厅没错,可不是他一人住,而是所有的被骗来的人,一起挤在那用150元租来的房子里,男的一间,女的一间,一人一张席子都是睡在地板上。原来,我已被骗入传说中的传销行业,那所谓的创业发财之梦,都是在人跟人之间的谎言当中飘移,没有实际的意义。我躺在老乡租来的两室一厅的,所谓“大家庭”的沙发上,开始进行无形的抵抗,排斥。对老乡的信任,在我的心里已无复存在。
就这样我在那躺了一个星期,也许是青春时懵懂的好奇心,躺了一个星期后,鬼使神差地跟着老乡去听课,从销售与提成课到那些洗脑的心态课,讲师们慷慨激昂的话语如雷贯耳,震得在场的每一位梦想发财的青年热血沸腾。于是,当时光钟拨向初秋的时候,我也心甘情愿的加入了老乡们的创业大行,做起了发财之梦。
刚入初秋时的广州天气,所谓秋老虎,闷热难当。每天晚上,即使到了半夜三更,还是热得我们无法入睡,不知是刚入行的兴奋,还是天气的干闷。又或许是这一段时间来,我的业绩原地踏步的原因,着急上火,我每天都睡不着。“我该怎么邀朋友们来呢”?这是我那段时间思考最多的问题。
后来凭着自己原来的品行,很快邀来了几个玩得不错的同事。这让我看到了希望:“嘿,发财的日子离我不远了”心里想着。可好景不长,半个月后,他们带着被我欺骗的伤痕走了。而此时的我,被那发财的梦想引诱得失去了理智,也沦陷了道德。我却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兔子,仍旧窜来窜去的,挨个打着电话。从同事到朋友,再从朋友到亲戚,每一个信任我的朋友都来了,可又一波一波的走了。我想,如果那时的我,真的是在踏踏实实地干着一翻事业的话,没准我真的是发财了,因为有那么多朋友的支持和信任。
可惜我不是。而我在做一件令我这辈子都无法弥补的事,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我在慢慢的伤害信任我的那些亲情和友情,也包括爱情。这些亲戚朋友的加入,使我的腰包,慢慢鼓起来,可他们呢?我的朋友呢?我的亲戚呢?他们都是从父母身上骗来的血汗钱。发展不到下线,他们的几千块钱就这样打了水漂。我不禁伤害了朋友,还伤害了那些朋友的父母,这是我心中一辈子的痛。
让我突然良心发现的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花的到来。也是我骗的最后一个朋友,从那以后我发誓再也不骗人,我也真的再也没骗过人。
花的到来给了我莫大的打击,也是这打击敲醒了我的良知。
因为花的身体比较弱,初来这里又水土不符,我们吃得也不营养,刚来两天就开始拉肚子,我带她看了好多医生也无计可施,我的钱用完了,于是编了个理由从父母那骗了2000块来。用完了2000元,还是不见花好转。花的病却一天天的在加重,已经吃不下东西了,我害怕极了,要是花死了怎么办?打电话问亲戚朋友借钱,可没有人再相信我,没有一个人借给我钱,有的一看见是广州的号码根本就不回信息。看见花憔悴的样子,我哭了。我搂着花哭得好伤心,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时,花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打电话给我姐吧,她在东莞上班,叫她来接我。”
于是,我顾不得面子了,救命要紧,我赶紧按花提供的号码打过去,谢天谢地,有人接电话。可是,是花的姐姐的同事,说话的姐姐出差了,要两天才回来。要两天?糟了,花怎么办?我捂着电话筒着急地哭了起来,大概是对方听出我很着急,接着说,你有急事就扩她吧,便好心的把花的姐姐的扩机号报给我。我加急的扩了几遍花的姐姐,真是命不该绝我,花的姐姐刚好在广州市里,而花都离广州市很近,花的姐姐很快赶来了。花的姐姐看到她妹妹那病得不像人的样子,来不及责怪我,就急匆匆地带着花离开了。也不让我跟着。我永远也忘不了花离开时的眼神:无奈、怜惜,还有担忧。
我独坐窗前,仿佛觉得,有一根很细很长的丝线牵动着我的思绪,那思绪如同高空摇曳的风筝,随风荡来又飘去。风猛时,那丝线扯得我的心隐隐作痛。不知花怎么样了?可负罪的我不敢打电话问她姐姐。我想有她的亲人在,一定没事的,我只有在心里每天为花祈祷,那段时间我是在牵挂和担心以及穷困潦倒中度过的。
半个月后的一天,我的BP机突然响了,是花,我欣喜若狂。赶紧回信息过去。花说她已经好了,叫我不要当心,我跟我姐在这很好,等我找到工作再联系你。接着花又说:刚才她往我的卡里打了600元钱,因为她知道我已经身无分文了,叫我去取了钱赶紧离开吧,那事业不会成功的,别再骗人,也别再骗你自己了。我感动之余就是震惊:“花,你怎么知道我的卡号,我的卡已经被我丢了呀”?花说:“你是丢了,那天我看你出去了,就帮你捡回来,我抄下了你的卡号,把你的卡放到你的包里了”。原来那天我借不到钱,一生气,把所有亲戚朋友的联系号码连同卡一起丢到垃圾桶里了。没想到病床上的花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想来我真是惭愧。
我回到租房赶紧翻开包包,我的卡果然在,捧着它,我的眼泪哗哗往下流,“花,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是感动也是欣喜的泪,在我最窘迫的时候,还有这份友谊守候在我的身边,今生足矣。唉,想想自己,这段时间我在做什么呀,我把亲朋好友全部伤害了,还差点害死好朋友花。此时,我的良知碰撞着,人生得一知己心已足矣。我在心里发誓以后不再骗人。我一定快速挣够600元还给花,我不能再失去这唯一的一份友谊了。
我拿着花寄来的路费离开了广州,回到了桂林。然而,嘈嘈杂杂,忙忙碌碌的岁月,带着许许多多的东西从我身边流逝,连同那份仅存的友谊也不知流向了何处。半年后,当我存够了那红红的六张100元大钞,高高兴兴地给花的姐姐打电话找花,可她姐不在那单位了,BP机也换了,于是,我去花的老家找她,也扑了个空。听她的邻居说,她在广东上班,她的父母也去广东了,说是花花的姐姐结婚的时候,被她姐姐接去了。我失望的回到家,把那六张大钞慢慢叠成一片“红叶”,放到箱子的最低层。我一直相信,我会再见到花的。到时,我一定把这片一直陪伴我度过风风雨雨的“红叶”亲手交给她。
600元,对现在的人来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可在我的心底,它是那么的重要,那么根深蒂固的留在我的记忆深处。不只是这六百元的钱的份量,更重要的是花的那份友谊,是多少个600元都买不到的。
今年暑假,我特意去了一次桂林,再次去找花,可她家的邻居大妈说,自从她姐姐结婚时去了广东,就定居在那了,问起他们的联系号码和地址,也没人知道。14年了,也许花早已不记得,曾在广州花都的那场大病和那个害她大病的我了。可我却一直难以释怀。14年来,每当有空我就会翻出那片红叶细细品读,心就会渐渐静下来审视自己的灵魂,看看自己的美德是否在利益中失落,调个角度细细一品,我还得感谢花,感谢这片“红叶”,让我横下心来寻回那失落的美德。也许花已是幸福的为人妻,为人母了。我相信花一定是幸福的,因为上天一定会眷顾一个心地如此善良的人的。
如今,又值初秋。秋风几度乍起,吹皱了一池秋水,仍时时唤起我心中的思念。花,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