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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柳绿(七)

作品名称:桃红柳绿(上)      作者:张金丰      发布时间:2014-11-24 15:59:15      字数:4073


  梁艳梅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吵醒了,倦意正浓不想睁开眼睛,懒在被窝里听了一会儿,揉揉眼睛沙哑地信口胡编道:“春宵苦短日高照,老妹从来不愿起。”伸出手臂全身绷紧“咿…呀…”一声长啸着伸了个大懒腰,睁开眼喊道:“老苗,今天我不想走再陪你一天,听见了很高兴吧?快回答。”没人回答,就猜他又出去打拳了,想起他打拳时鹰一爪猴一蹦的样子哼哼笑了。
  梁艳梅卷缩在温暖厚实的被窝里回想昨夜之趣,情思起伏,舒了一口长气还想睡,翻了个身抱着枕头“嗯嗯”地哼着恋起床来,不一会儿就困乏地睡着了。
  
  
  
  六辆北京吉普组成的车队,在通往芝兰县的省级公路上急驶。梁启明代市长从车窗望出去,太阳红彤彤地升起在地平线上,清晨的田野有层淡淡的薄雾,把散居的农舍涂抹得像仙境一般。
  他问秘书高小川:“几个小时车程?”
  高小川回头说:“因为要走一段烂路,估计中午十二点以前才能赶到。”
  梁启明问:“烂路是哪一段?有多长?”
  高小川说:“在芝兰县境内,有三十多公里。”
  梁启明和蔼地问:“小高,能不能说准确点,芝兰县境内的这条公路长约七十二里,是境内哪一段?如果打仗该如何调兵。”
  高小川赶快掏出小记录本,翻开找到后边看边说:“是021省道芝兰县段13公里至50公里处。”
  梁启明想,这段路不是前年刚翻修完成吗?便问:“不是说搞成混凝土路面了吗?怎么才不到三年就成烂路了?”
  高小川说:“建成的第二年就开始裂口,去年就坏了,路面呲牙咧嘴,底盘低的车辆都过不去。”
  梁启明皱眉问:“什么原因?”
  高小川说:“据省公路研究所的调查报告,是运盐车对公路的腐蚀和运煤车的重压造成的,也不排除有工程质量的问题。”
  梁启明想不起有这份报告,此刻也没有心思去回忆,因为眼前发生的事更严重,情況更紧迫。他掏出一支香烟闻了一会儿,点燃,深吸一口,吐出浓浓的烟雾。
  
  自从省报登出“五龙大闹芝兰江”后,一年多过去了,这期间老市长病逝,梁启明从分管工业和能源的副市长升任为代市长,工作面一下子变宽了,方方面面都要尽快熟悉,多感不适。他不喜欢面上的工作,想在副市长的位置上抓几个关系全市三区十一县的大项目。他对全省方兴未艾的县级企业承包和乡镇企业有看法,认为这决不是单纯的搞活搞强经济的问题,各县有各县的利益得失,在开放搞活的催化下很难一盘棋,这当中有错综复杂的上下级人事关系和非常狭隘的地方利益,是个政治问题,要将主要精力放在对人的工作上,毕竟现在还是人治。最近从上至下波及全国的“反对经济领域的犯罪”抓了人,现任职务要求他考虑问题时要加进多种因素,国情省情市情县情,还有干部队伍,等等。他有点烦,但他从不轻易说。
  
  梁启明将吸剩的烟头扔出车外,叫司机停车,对高小川说:“去请环卫局的高局长到我车上来。”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用步话机通知了前车,高小川下车去请高局长。
  
  高明月五十三岁,高瘦,戴眼镜。他提着皮包急急忙忙从后面跑上来,等高小川拉开了后座车门,他弯腰朝里看了一眼笑着招呼说:“市长好。”
  梁启明问:“高长子,今天怎么穿西装了?”
  高明月不好意思地说:“出国考察做了两套,回来按规定一套上交自留一套,不常穿。”
  车队继续前行。
  梁启明问高明月:“关于五龙大闹芝兰江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高明月打开皮包取出材料,高小川赶紧掏出小本准备记要点。高明月把材料摊开放在皮包上说:“这是老市长当时的批文,不算标点符号共一百零七字,可谓详细,批给四个部门组成联合调查组再查。大意是类似情况我省多发,芝兰江最严重,要我们拟出整改方案统筹后实施。这几份是当时的调查纪要,也都有老市长的批文。”
  梁启明温和地笑了,他笑干部们总是师出有名,总能在一件事情中准确找到自己应待的位子,想尽办法说明自己尽到了一颗“镙丝钉”的责任,实为不愿担责任。他不想去翻前任的底,更不想追问下级为什么办而不结,因为他们总是能够胸有成竹地向你汇报各种原因,水来土掩问心无愧。
  梁启明说:“高长子,说说这五条龙吧。”
  高明月说:“五龙戏指芝兰县的造纸厂、盐厂、磷肥厂、煤厂、屠宰场。五个厂废水齐排搅得芝兰江的水肮脏不堪,影响到了下游的月池县、东阳县和省城。有关的水质检测数据在上报材料里都有,我们做到了老市长要求的一月一报。这件事的难点出在县里,他们阳奉阴违顶着不办或缓办,市环卫局权力有限只能尽到催促的责任,我本人是很气愤的。”
  梁启明问:“看来束手无策了?”
  高明月说:“有,派个十八镑重锤干部去当县长,砸了他们的地方铁算盘。”
  梁启明听了制止道:“无原则的话不要讲,工作中有不同意见,遇到困难或者阻力,还是主要应通过协商来解决,把思想逐步统一到顾全大局上来,不能搞强迫,更不能用个什么强人搞独断专行,行不通的。我听市组织部说,你们四方调查组推荐的副县长人选有点问题啊。”
  高明月就怕提起这个事,不知该怎样回答,取下眼镜哈口气掏出手绢擦,低着头半天不回话。
  梁启明追问:“怎么了?难以启齿?”
  高明月戴上眼镜,用求援的眼光望着高小川示意他快帮忙。梁启明看见后沉默了一会儿,说:“先谈到这里吧,停车。”
  高明月下了车。
  
  车队驶进了浅丘区,因道路拐弯多放慢了行车速度,梁启明关好车窗闭目养神。
  三天前的市常委会虽有争议,最后还是同意了调查组呈递上来的意见,大胆试用苗清泉出任芝兰县副县长主管工业,这主要是从治理污染的角度考虑的。他从组织部王部长那里了解过一些苗清泉的情况,知道了他和自己那位任性的“小公主”有说不清的关系,由此心生烦忧。
  
  车队进入了芝兰县境,按预先定好的行程在桑家镇小学停了车。梁启明下车后看见学生们都在操场列队,眉头微皱,问:“桑老的题字在哪里?”
  高小川说:“本来在大门上,后来又改在操场边立了一座石碑。”
  一行人跟着梁启明走到石碑前,很自然地面对着站成了一排,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崇敬之情,仿佛桑老此刻就站在那里。
  礼毕,梁启明念道:“‘努力学习,做新中国的主人’好!”心想同样的题字芝兰县中学也有,是桑老二十多年前写下的,就问市委组织部王荣军部长:“驻京办不是说桑老有新题词吗?”
  
  王荣军四十八岁,中等个头,微胖,北京人。他说:“他们半年前拟了个碑背文,驻京办送到桑老家请他审阅并题字,第二天就批回来了。批文上说,‘我的历史就是跟党走,三字足矣,其余不用。’没有新题词。”
  梁启明去碑后看,果然无一字。又问:“这碑有多高?”
  王部长就叫随行的芝兰县委书记黄光学来回答。黄光学赶紧上去比了几下说:“约有二米高一米多宽”。
  梁启明摇摇头没说啥,接着视察学校。
  黄光学去问高小川:“市长摇头是啥意思?碑弄小了还是大了?”
  高小川很不耐烦,斜眼看着表说:“黄书记大人,本人我不知道。”
  黄光学惴惴不安,小心跟着。
  
  要离开学校前梁启明对大家说:“很好,有三点建议供参考。第一是厕所,一定要讲卫生,旱厕不太好;第二是图书室,书籍太少;第三是没树,建议种一些。桑老很重视环境绿化工作,希望改进。”这时有几位教师鼓起掌来,引得操场上的学生们一齐鼓掌,响成一片。
  梁启明笑了,对学生们招手。
  高小川问:“讲话吗?”
  梁启明只好走上了砖砌的小检阅台,环视了一下估计有二三百名学生。他大声说:“同学们,你们好!”掌声更热烈了。
  讲完话上车前梁启明问王部长:“荣军,桑老的行程定了没有?”
  王荣军说:“人还在湖北,等通知。”
  梁启明又对黄光学说:“黄书记,以后不管谁来,不要搞停课欢迎,这儿是孩子们的天地。”
  黄光学边记边点头说:“市长批评得很及时,很好。”梁启明拍了拍他,心想习惯一旦养成很难改变。
  
  在车上高小川问:“梁市长,碑有什么不对吗?”
  梁启明说:“很好,就是不该紧挨在操场边,撞上怎么办。”
  离开桑家镇车队驶上了烂路,颠簸剧烈,跳得梁启明说话时咬了舌头,眼泪都痛出来了。
  秘书高小川责怪司机说:“怎么开的车!你是从哪个单位抽调来的?开几年了?”
  司机急得一头汗。
  高小川又嚷:“你不会往右边靠吗?至少有一半轮子不跳。”
  司机说:“右边是几十米深的崖。”
  高小川报怨道:“没本事。”
  梁启明制止道:“你不要瞎指挥。”他此刻关注的不全是道路状况,更疚愧的是崖下那条变色的芝兰江。桑老的来信很尖锐,说,‘任职一方不能造福于民反到祸害于民,这是什么问题,不能简单地用官僚主义来批评,是不是心里根本就没有老百姓,没有子孙后代,值得深思。’梁启明想,信中有情绪,但污染确实已相当严重。调查组上报的治理费用很大,且一两年内难有明显效果,要持续不断地加大治理投资。一个是资金筹措,一个是谁来牵头,各县搞各县的肯定不行,经费分散不说效果也要打问号。再成立一个和各方没有利害关系的什么“委”呀“办”呀也很难统筹起各方,必须纳入市长办公会自己亲自抓。千里江山万象官场,治水要先制人。
  又是一个大颠簸,梁启明重新警觉起来,收住了思绪,提醒自己不要浮想联翩。
  
  车开始下山,转了几个弯后看见了芝兰县城。
  高小川大松一口气说:“梁市长,到了,现在是十一点三十七分。”
  梁启明问:“先去哪里?”
  高小川说:“按计划先和芝兰县的常委们见个面,吃过午饭稍事休息,王部长留下找人谈话,我们去看几家厂子,再回到县委听汇报,估计六点后离开去月池县,在那里过夜。”
  梁启明说:“典型的走马观花。改变日程,今天就住芝兰县。”
  车队驶上芝兰江大桥,梁启明看见县公安局长王朝阳和几名警察在桥头立正敬礼,就叫停车,下去和他们握手,笑容满面地说:“小王胖子如今成了王大胖子,你发福了。”
  王朝阳说:“谢谢师长夸奖。”打了个标准的立正,凸起的肚子上挨了梁启明一拳。
  高小川好奇地问:“你们认识?”
  王朝阳说:“文革军管会的时候,师长是市革委会的军代表,把我这个当营长的发配到这个鬼地方来扎老营了。后来首长调到市里,我也脱下军装当了县公安局副局长。”
  梁启明问:“王营长,现在家有几口啊?”
  王朝阳敬礼说:“报告!老婆一个还是原先的,女儿一个二十一岁了。”
  梁启明哦道:“爱人还是总医院的那个长辫子小刘医生?带她们来见我。”
  王朝阳感激地点着头,脸都笑变形了。
  
  车队驶入县委大院时梁启明在迎接的人群里发现了女儿梁艳梅,她正欢欢喜喜挥动着双手又蹦又跳,夸张的动作显然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心一沉问:“高秘书,环卫局的苗清泉是哪一个?”
  高小川说:“我还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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