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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入狱

作品名称:他走出大墙以后      作者:白大也      发布时间:2014-11-26 16:20:50      字数:14657

  1、哥们义气两肋插刀入大狱
  
  王玉峡18岁那年,狗胜过20岁生日,把一帮哥们叫到镇上的饭馆吃了一顿。祝生日快乐本应是件愉快的享受,大家轮番敬酒,生日的主人狗胜喝多了。酒壮怂人胆,醉酒讨人嫌,醉酒中的狗胜开始吹五吆六,自己摆在了黑老大的派上,不断找茬侮辱和漫骂年轻的服务小姐,前台经理来解释服务中的怠慢,他又胡说八道,信口雌黄,蛮横地摔酒杯、砸盘子,还破口骂了前台经理。
  王玉峡这帮家伙们确实喝的不少,一个个跟着起哄,挑起了殴斗事端,饭馆的股东之一张小嘎嘴里吊着烟卷,吐着烟圈出现了,一帮打手紧跟在后面。
  张小嘎过来,给王玉峡行了个礼说:“玉峡小弟,对不起了,道上的规矩,他狗胜惹了我的事,还出手打了我的人,请你原谅,我们要制裁他。”
  玉峡忙说:“大哥,误会,误会”。
  张小嘎一笑,喷吐掉烟头,一挥手,手下的人一窝蜂的把狗胜打的头上起了大包,脸上也流了鲜血。
  王玉峡立即清醒了很多,一时见他们人多也不知所措,呆头呆脑地看着狗胜挨打。
  刘铁柱吓的几步跑到了门口,大喊着:“峡子快跑,峡子咱们走吧。”
  王玉峡刚想走,狗胜杀猪般疯狂喊叫起来,“王玉峡,你们不能走哇,我们是哥们,有生死协议合同书的,不要把我一个扔下,快来救救我吧!”
  狗胜满头是血大声呼唤着,还在被人攥着头发把头向饭桌上碰。王玉峡愤怒了,哥们义气的火焰迅速燃烧,他停住了脚步,义愤填膺的回过头来大喊一声:
  “张小嘎,你太狠了,你们放开他,有事慢慢说。”
  “玉峡,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你们走开。你们再不走,我就一起收拾。”张小嘎愤怒地吼叫。
  “张大哥!你放了狗胜吧,这里的损失我赔,你,你不放他狗胜,我们就,就不走,我们也不是吃素的。”王玉峡的酒劲让他狂怒了起来。
  刘铁柱等七八个哥们听到王玉峡在呼喊,都怒火冲冠,昏了头脑,又聚拢在一起,尾随在玉峡的身后,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着,一场群殴即将发生。
  
  张小嘎放下狗胜一挥手,一帮人疯狗般的扑了过来,一场群殴开始了。
  狗胜被放开后,便龟缩在一个角落边的饭桌子下面,手里拿着半瓶啤酒,他头部流着血,不知是口渴还是酒壮怂人胆,一仰脖,又喝了半瓶啤酒,瞪着两个滴溜溜转的杏核眼看着兄弟们为他拼杀殴斗,他坐在桌子底下呐喊助威。
  王玉峡的脸被张小嘎的手下的两个壮汉逼打的红肿着,上眼皮裂开了口子,向外流着鲜血。他被逼到狗胜藏身的饭桌旁,狗胜在桌子底下观察着战况,见玉峡又要吃亏,突然从桌子底下冒出,嗷嗷怪叫着,大骂着,递给玉峡一个啤酒瓶子做为武器,猛的把玉峡向前一推,算是助了玉峡老弟一臂之力,玉峡酒气大发,两眼充着血闪着凶光,借势迅速地用啤酒瓶把对方一个打手的头部砍了一条大口子。
  这时派出所的干警正好赶到了现场,制止了这场殴斗。
  
  饭店这个打手的头部在镇医院缝了16针,被鉴定为轻伤害,玉峡的右眉中间处也缝了5针,被鉴定为轻微伤害,狗胜的嘴巴额骨处也缝了12针被鉴定为轻伤害。
  双方都有受伤者,派出所认定狗胜这方属于流氓滋事,对方属于正当防卫,制造流氓斗殴的狗胜被劳教一年,参与打架的刘铁柱等双方人员分别被公安部门进行了治安拘留30天和训示教育。打人致伤的王玉峡和对方至狗胜创伤的打手予以刑事拘留,正好赶在八三年严历打击刑事犯罪期间,被政法部门从重判处了实刑,分别对王玉峡等判处13年、10年有期徒刑,投放到大西北进行劳动改造,因此他们迈上了漫长的监禁生涯,过上了监禁的囚徒生活。
  
  1983年“严打”活动席卷全国,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可抓可不抓的,坚决抓了;可判可不判的,坚决判了;可杀可不杀的,坚决杀了。“严打”斗争有效地打击了许多违法犯罪分子,保障了社会生活的安定,收效明显。
  国家社会治安的稳定和安全是一个国家生存和发展的根本条件,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大事,多年来的经验表明,依法从重从快打击刑事犯罪,是遏制犯罪急剧上升的有效措施。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这种运动式执法的“严打”行动,确实起到了稳定社会的积极作用,但是,也带来了诸多的社会遗留问题。
  
  
  2、妈妈抑郁思念儿子死街头
  
  王玉峡走进高墙,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他的家人,特别是王玉峡的妈妈有如晴天霹雳,脆弱的身心遭到了灭顶之灾,她绝望了,彻底毁灭了。
  王玉峡的妈妈首先从精神上垮掉了,体质衰老的更快,由于肝气郁结,患了一场重病,后来形成了肝腹水,肚子涨得大大的,妈妈怕花钱,硬是扛着不住院,王玉峡的姐姐王玉凤找了偏法,妈妈吃了两个月的中草药,肝腹水病好了。可是,妈妈的神精更坏了,整日啼哭,思念着自己的心头骨肉,叨念着最小的儿子小三。由于常年的郁闷,妈妈的精神出了问题,她竞患上了精神分裂症的疾病。
  妈妈总是疯疯癫癫出现在村口,站在村口长时间的观望,嘴里叨咕着什么,又突然喊叫着,“小三,小三子……小峡——小峡呀——”,一喊就是好半天,人们看了都心酸的流下热泪。
  儿子王玉峡被逮捕两年后的一个上午,妈妈疯跑到村口,被绊倒后地上,还在挣扎中,用微弱的呼喊声,叫着儿子的全称:“王玉峡——妈妈再等你吃饭,回来吧,”就再也没能爬起来。
  是她呼喊着王玉峡名字走的,她永远的走了。
  妈妈就这样的走了,
  
  妈妈走了
  她走了
  死亡,带走了期盼,郁闷,自责,气愤,盼望,
  她走了
  死亡,是冰冷的,是恐怖的,是丑陋的,
  她走了
  死亡,是幸福的,是喜悦的,是美满的,
  她走了
  死亡,是安慰,是解脱,是步入了天堂。
  她走了
  她终于找到了归宿。
  她走了
  是苦难的终结,
  更是幸福的开始。
  她走了
  是去天堂,
  在哪里可以安息,长眠——
  
  结束语:
  王玉峡走进高墙后,开始反省,开始觉悟。他愧对妈妈,他思念妈妈,他期盼着早日见到妈妈。他恨自己,他恨狗胜所助的一臂之力把自己推进了争斗的浪尖,更恨自己无原则地为朋友两肋叉刀,为哥们义气昏头昏脑,一时的冲动,把自己永远的葬送进悔恨之中。
  
  
  
  
  
  请看:长篇小说【他走出大墙以后】第二部
  
  
  
  
  第二部《浪子回归》
  
  
  第一章、归途
  
  
  1、走出大墙家乡大地美如画
  
  天水市劳改监狱内,管教办公室里,管教民警黄雨正和一个服刑人员谈话,当这名服刑人员知道了他提前1年释放出狱的消息后,高兴的象个孩子,一蹦老高,亲热地抱着黄管教猛地亲了一口,惊得管教很不好意思,同室的干警们也被这一举动引发出哄堂大笑。
  
  一九九五年四月十日,阴历三月十一日,这是个好天气,蓝蓝的高空,万里无云,灿烂的阳光撒满了春天的大地。
  中午时分,天水市监狱门口,绿色的杨树枝上长满嫩绿的小叶,枝条上垂挂着很多黑绿色的毛毛串串,鸟儿在枝条上嬉戏玩耍,不时地把毛毛碰掉在地上。
  大树下,有两个农民亲兄弟俩,每人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狼吞虎咽地吃着从家里带来的白面饼子和咸鸡蛋。他们说笑着,边吃边望着监狱的大门口。
  老大王玉生,今年34岁。黄白的脸膛没有几根胡子,一双忧郁的大眼睛昏暗无光,头上戴着一个兰色“七一”式解放帽,帽圈上的汗迹渗透出来,油忽忽的早就该洗了。身高1米68的个子,有点偏瘦,穿一件退了色的兰色中山服,敞着怀,露出了红色的秋衣。
  他吃完饼子,站起来从兜口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一扬脖就喝了一气,又把盖子拧紧,放进了兜口里。他抹抹嘴,从兜口里摸出一张纸条,又掏出一捏子旱烟末,放在纸条上卷了个广播,用打火机点着后,猛吸了一口,站在原地没动,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值勤的武警战士换岗。
  老二王玉玺,今年32岁,头有些秃顶,宽大的脑门上刻着深深的皱纹,黑红的脸上镶嵌着两颗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高高的鼻子下面留着黑红色的胡须。身高1米75的瘦个子,有点驼背。身穿干净的黑色夹克杉,拉锁没有完全拉上,露出了兰色的秋衣。
  他也拿出一瓶矿泉水,一仰脖,咚咚的就成了个空瓶子。他把空瓶送进了垃圾筒后,又回到原地。他不时地看着手表。一会儿,望着铁门发呆,一会儿看看大哥,一会儿抬头看看天空中的太阳,一会儿又低着头寻思着,一会儿又焦急地在树下溜达。
  他们好象在等什么人。
  王玉生累了,坐在公路旁边砖牙子上面,闷头吸着烟,就连树上鸟儿拉的粪便,几次掉在他的帽子和肩膀头上,他全都没理会。他合着双眼,两个粗大的手指加着还剩有不丁点的烟屁,又送进了嘴里,他猛吸一口,火一亮,突然烧烫了手指,他下意识地扔了烟屁,用满口的烟雾吹着被烟熏黑的手指,大概是被烧痛了。
  王玉玺走过去,从垃圾箱旁边捡起一个冰糕棍子,一边给大哥刮擦着鸟屎,一边轻轻地和他的大哥说话:
  “大哥!通知咱们的时间到了,玉峡他咋还不出来呀......”
  “是啊!快了,”他看了看太阳,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说,“等着吧,不会太久了。”
  “快一年没有看见他了,也不知玉峡是胖了还是瘦了。”
  “玉玺呀,我到不想这个。我在想,他回去后咋办。这吃,这住,这娶媳妇,你说那一件事情不得要钱呢。再有,你说住哪,老宅的破土房已经不安全了,须要翻盖,反正在我那肯定不行,你大嫂她不干。这长期吃住的问题还真的商量商量,是咱俩轮班呀,还是咋的,这么大的事情,你大嫂昨天非逼着我去找你商量,我说等小峡回来在说吧,就推搪过去了。”
  “大哥,你当不了家,就别瞎操心了。小峡回去后,住在我那吧,我和陈苓已经商量好了,住一辈子都行。”
  “我真是惹不起你嫂子,夜个为这事,我俩又吵了半宿......”
  “行了,大哥,玉峡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玉玺有点不耐烦了,他打断了玉生的唠叨,焦急地扭过头,生气地看着监狱的大铁门,两眼直勾勾地愣神。
  监狱的大门、牌匾和站岗的士兵还是那个样子,这里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马路上不时的有汽车在跑动,人行道上不时的有行人走动,树上的鸟儿在欢快地歌唱着。
  玉玺在树下焦急的晃动着。
  王玉生照旧坐在人行道的边上,眼睛比刚才明亮的多了。他听了玉玺的表态,心里有了谱,一颗悬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放在了肚子里面。于是他又掏出一张纸条在上面撒上烟末,卷起了一只土广播,放在嘴里,打着火,眯着眼睛悠闲地吸了起来。还不紧不慢的喷吐着烟雾圈圈,开始欣赏树上鸟儿的叫声,耐心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分地走着,树上的鸟儿依旧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大约在下午两点钟左右,“吱扭”的一声,监狱紫红色大门中的小门打开了。
  几个公安干警拎着提包,怂拥着一个男青年走出了监狱大门,一个年龄偏大的狱警说:
  “回去后找当地派出所落上户口,生活上有啥困难,尽管来信,我们出头找地方政府要容易些。”
  “谢谢黄管教,孙管教,张管教,您们多保重。”
  他们恋恋不舍地说着话,亲切地告别,嘱托,拥抱着。
  王玉生和王玉玺农民兄弟俩个,呆看了一会儿,认定这就是他们要等的亲人时,大哥猛地扔了烟卷,和弟弟一起,迅速地跑过去。
  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呼唤着:
  “玉峡!玉峡!......”
  “玉峡!哥哥来接你来啦.......”
  宁静的大门前,突然的喧哗声惊动了树上的鸟儿,它们一下子全都“突突突”的飞走啦。
  正在和狱警告别的王玉峡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高兴地回过头一看,见是自己的大哥和二哥,顿时向跑在前边的王玉生喊声,“大哥......”迎面扑了过去,他们亲热地拥抱在一起,“大哥,我今个被提前1年释放出来了,妈还好吗?家里都好吧!......”
  “家里都好,就盼着你早点回去那。”
  王玉峡又转向王玉玺,激动的眼里含着泪花,搂着他的二哥兴奋地说,“二哥,我想死你了......”兄弟俩紧紧地抱在一起,痛哭出声来,“二哥,我真的好想你们呀!我可见着你了,你咋比我还黑,还老呀,头顶都没有头发了,操扯啥事让你老的这么快呀......”
  玉峡和玉玺哥俩是挨肩的,只差两岁,他们两的感情最好。玉玺从小就很老实,处处都关爱着弟弟。小的时候,由于他的谦让,还经常被弟弟王玉峡打的号啕大哭。此时此刻王玉玺搂着弟弟,却又哭了起来,他擦着玉峡脸上的眼泪,高兴地说:“你可出来啦,我们就盼着这一天呢,走,咱们回家吧!......”
  狱警们见到家里的人们来接,便把装行李的提包交给了王玉峡后,举手告别,转身走进了监狱的大铁门。
  监狱门前,又恢复了往日的庄严,肃静。
  王玉峡向狱警消失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回家的路上,王玉峡特别惦记着妈妈,他一边走一边向他的哥哥问这问那。
  他轻松地随便的问着,“妈老了吧?妈头发都白了吧?还那样的瘦吗?妈又骂我了吧?我给妈带了好吃的东西啦,妈肯定高兴,就在我这个包里。我还给嫂子和孩子们买点啥吗?”
  “不要买了,家里啥也不缺呀,你的两个侄子,侄女也都上学了。”玉生搭讪着说。
  玉峡斜背着一个绿色的挎包,里面装的满满的东西。两个哥哥搭着个大提包,随声附和地说着话儿,还囫囵吞枣的回答着玉峡提出的关于妈妈的事情。
  他们在市里,倒了3次公共汽车,才来到了长途汽车站。
  兄弟三人上了一辆开往家乡的个体中型汽车,车上还有两个挨着的座位,玉峡均让给了自己的俩个哥哥坐了,玉玺挨着车窗,玉生在外,两人把提包塞到坐下。一个女子递给玉峡一个马扎算是座位,他挨着两个哥哥坐下。
  车子一会儿已经坐满了人,很挤。多数人是农民。
  又上来几个急于回家的同乡,大家拥挤着站着,有的就坐在了自己拎的东西上。王玉峡在人群中不时地用手护着随身的挎包,他自言自语地说:
  “这是同号的伙伴们送的礼物,我要带给妈的,让妈吃个鲜,也见识,见识。”
  他还兴奋地扑哧一声地乐了。
  大哥笑了笑,没有说话,汽车开出了汽车站,慢速行驶着。
  这时随车的一个圆脸女人,大约27、8岁的样子,在车上照顾着乘客。她穿罩不太讲究,一个脏了吧唧的紫红色防寒服,敞着怀,露出分红色的衬衣。只是在脸上过分的讲究了,打扮的没有技巧,说象跳地秧歌的彩脸有点过分,挺好看的脸蛋这一扎顾,看了让人作呕。她操着大城市的腔调,还掺杂着浓浓的乡音,拿呛拿调地高声的喊道:
  “注意了,站着的老乡们,请你们暂时都蹲下,靠前面坐行李卷的老乡同志,你们都把头低下,前面有交通警察,只要不让他们发现咱超载,一个多小时咱们就到家啦,如果让警察发现,可就走不了啦,一扣就是几个小时,不光我们挨罚款,就连你们也要挨鼻子,还的晚点,不知啥时间回家。”
  话音落时,玉峡和超载者们都按要求蹲下或低下了脑袋,汽车跑过了交通岗楼,速度开始加快,大约过了10余分钟,那个女子又嚷了起来:
  “行了,交易通岗楼过去了,可以恢复自由了。”
  大家长出了一口气,如是解放了一样,摇摇头,捶捶腿,又恢复了刚才的自然姿势。
  她又一次呼喊着,叫大家买票,并从前面卖了过来。
  王玉生知道开始卖票,便合眼睡觉。卖票的小大姐挤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
  “这位大哥,请你买票吧。”
  玉生一惊,他没有抬头,装做睡觉。
  玉玺听到叫大哥买票,就立即掏钱。说:“我来买。”
  这时玉峡见二哥正在掏钱要买票,就立刻掏出30元钱,对卖票的女人说:
  “大妹子,买3张到大吨的车票,钱够不够?”
  那个卖票的女人微笑了一下说:
  “第一次有人管我叫妹子,真好听,你是个当官的吧,第一次坐长途气车对不对?记住,出门在外,就是比你小的女的,你也要叫姐姐,以表示对人家的尊重,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姐。”
  说话间,她又找回6元钱,玉峡接过钱,微笑着说:
  “谢谢姐姐,我们在大吨下车,到车站时,请姐姐提醒一下,请大姐姐多多关照。”
  王玉峡叫的是那样的甜,车上的农民们听了这别扭的客套话轰的一声,大家哈哈地笑了起来。
  “笑吗?就得这个样子,嘴甜一点没有坏处。”女卖票员傲慢地解释着。
  汽车开出市区,跑在通向家乡方向的国字公路,这条公路全长100余公里,是连接天水市北部三个县的一条重要通道。
  汽车跑了好一会,在路边停下,一位近郊的旅客下车了,玉峡才有了个栖身的座位,他眯着眼睛,疲惫的身躯随车摇晃着,他真的累了,轻轻地闭上了双眼,似睡非睡地随车摇摆着,想着自己的心事。
  
  王玉峡姐弟四人,大姐、大哥、二哥和玉峡,他们四人大姐年龄最大,长玉峡18岁,是同父异母所生。
  同母的哥三逐个差两岁,姐姐成家时玉峡还不能记事。大哥、二哥也都已经成家,这是在监狱通信中知道的。
  玉峡的妈妈真不易,还在玉峡小的时候,父亲得了一场怪病,面色苍白,身体消瘦,因住不起医院在家调养,吃了好多药也不管事,后来的那段时间里拉得都是黑血,剩下一把骨头,老人家实在坚持不住了,扔下他们母子过世了。妈妈带着他们过着极其困难的生活,因玉峡在家中最小,哥哥姐姐们都让着他,照顾他。妈妈也格外宠爱,16岁那年因初中毕业未考取高中,整日在社会上混,结交了社会上一些游手好闲之徒,为朋友两肋插刀,并误入歧途,经常几天不回家,横行乡里,打架斗殴。家里人对他操碎了心,妈妈因此而急的犯了心脏病,一听说哪有打架的就心惊肉跳地瘫坐在那里,两眼发愣,好半天才缓过神来。83年全国开展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妈妈更是担心,怕他犯罪被抓进去,无法向他死去的爸爸交代。结果,怕出事,还是让这为善良的老妈妈摊上了。玉峡18岁那年,在一次团伙的殴斗中,王玉峡把对方打成了重伤。严打期间被依法从重判处有期徒刑13年,投放到大西北进行劳动改造,因表现好,服刑十年被转压到本市西关监狱,进行劳动改造。
  
  这个刚刚30岁出头的王玉峡在监狱中却已经度过了他的12个春秋。
  王玉峡1米80的大个头,身体魁梧。虽然经心打扮了一番,穿了一身崭新的灰色西服,白色的衬衣打了个红色的领带,但在他那带有笑容而帅气的面垄上,掩藏不住内心的空虚和傀对,镶嵌在白净面孔上那一双彷徨和疲惫的大眼睛,在向人们诉说着过去的一切。
  他累了,头向后仰着,双眼微闭,头和身子随车摇晃着,他渴望自由,他希望马上见到妈妈,他的脑子里一直在翻腾着,面目却很镇静,他开始轻生地哼哼流行歌曲:
  
  “流浪人在外想念你
  亲爱的妈妈
  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
  没有一个家
  冬天的风啊夹着岁月花
  把我的泪吹下
  走啊走啊走啊走啊
  走过了多少年华
  春天的小草正在发芽
  又是一个春夏
  ......”
  王玉峡表面上在悠闲地哼着流行歌曲,脑海里却如长江黄河,翻腾着波涛。他在思念着日夜想念的妈妈,在忏悔着迷途的过去,在瞳景着美好的未来,在思考着回到家里以后的具体生活。
  汽车跨上了青龙湾大河的大桥,进入宝地县界内,跨入了王玉峡家乡的土地,他推开车窗,看着家乡的天和地,家乡的的一切都觉得是那样的亲切。
  
  这条青龙湾大河的上游连接着北京,下游连通渤海,是一条北京的排泻河,大河切开了相邻的两个县,大桥连接着两个县。上了大桥就跨入了玉峡的家乡。连接青龙湾河两条大堤坝的是一条长达1000多米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的大桥。在大桥上俯视,青龙湾河水在绿色的河槽里向一条白色的飘带,弯弯曲曲地伸向了远方,和远处的蓝天白云连在一起,河床里的麦苗和两边绿色的大堤,紧抱着青龙湾大河和绿色的河床。
  王玉峡透过车窗,贪婪地看着家乡的一切,他大口地呼吸着家乡的空气,真是大饱了眼福。他兴奋,他激动,他的心在砰砰地跳动,玉峡极力的控制着感情,小声地的编写并顺口吟颂着即兴诗歌:
  
  啊——
  大地呀,你咋这么油绿
  天空呀,你咋这么碧蓝
  河流呀,你咋这么清澈流长
  空气呀,你咋这么清香
  一切啊,一切,你咋这么的美丽
  只因为是你——
  我亲爱的家乡
  
  汽车穿过大桥,跨入宝地县界内,一条高高耸立钢铁骨架做成的永久性大幅标语“欢迎您来宝地县”横跨公路上方,真是让人感到温暖、振奋和激动。
  汽车在宝地县界内国字号的一级路面上跑了5分钟,在通往大吨镇路口处的公路边上停了下来。
  兄弟三人下了汽车,一群拉客揽生意的人们围着下车的旅客,花言巧语地拉客,王家兄弟三人被一个力气大的汉子连拉带推地强拉到他的车旁,谈好了价钱,换乘了这辆出租三轮摩托车。
  三个人钻进了三轮车,坐在三轮车后车棚里,棚子是用帆布做的,两边无窗,只有后面一侧没有什么遮挡,是个敞开的大窗户,又是乘客上下的通道。
  玉峡环顾了一下这窄小的空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要是后面装上几根铁柱,简直就是监狱里面的禁闭室或者是个囚车。哥仨挤在一起,玉峡与提包单坐在一边的木板上,和两个哥哥面对面的双腿相互叉在一起的坐着。
  三轮摩托车开动了,放着一连串响屁顺着一条窄的公路跑着,这条路不是国道,是通向农村的公路,没人清扫路面,路的中间车跑的多还算干净,公路的两边就不行了,泥土和沙砾多厚,当三轮摩托车超车或对面错车,晃悠着跑到路边时,总要攘起灰尘,车轮子带起的沙石子拍打着车下的底盘,哗哗作响,这使玉峡感到有点恐惧。他抬头向后看去,蓝天白云在跟着车走动,公路一侧的白杨树在快速地向后倒下去,汽油烟的味道和卷起的灰尘,还不时地送进帆布棚里来,呛的人难受极了。车开的很快,十余里地的路程,只感到一会的时间,就走上了通往自己村庄的更窄一点的乡间小公路。小公路是村村通公路时修的,因修公路时偷工减料的缘故,路面坏的地方较多。尽管车速慢了下来,七上八下的颠颇着,攘着更大的灰尘
  哥仨不时地改变着姿势,不得不把坐姿变为蹲着,减缓着一颠一颠冲击,腿麻了,在变为坐姿。玉峡两只手扶着车棚边的铁柱,用力支撑着,缓解着颠颇的冲力。他在颠簸中还在通过车棚,认真地欣赏着外面的世界,路边一片片的果树林里,桃花盛开。有熟人在干活,路上也有晃动着的村里来往的熟人,他知道,这个可思,可恋,可敬,可怕,生养他的村子——百家庄就要到了。
  三轮摩托车有如兔子般地行使着,时快时慢,8里地的路程,好象走了大半天,才跑进百家庄村的主街道。在玉玺的指挥下,车子从后大街那丁子路口水井旁边拐弯向南跑去。
  玉峡探出头看着,这里还是老样子,那口水井还在,水井旁有好几个人在说笑着从井里提水,然后在用扁担挑回家。一切都是老样子,只是水井旁边那棵柳树,比原来粗大了许多,一人高的树叉上,还是挂着各家挑水人使用的井绳。这个地方是人们担水、说话的热闹场所。夏天,井边树阴下是妇女们洗涮的地方,冬天,井边是老人们靠在丁字路口,横杠那面墙晒太阳汇聚的地方。他还记得,这是妈妈在生产队干活的时候,每天两次必来的地方。一生产队的社员们都汇聚在这里,等着生产队长分派农活。这个地方,这棵柳树,这口食用的水井......这挑水用的扁担,这水桶,这井绳,这挑水的人们,他太熟悉了,他10岁就能挑水。可眼下这里的几个年轻人他叫不上名字了,起码这个挑水的女人和那个小伙子他根本就不认识啦,那几个熟悉的面孔,也衰老了许多。
  三轮摩托车跑到了南街,在王玉生家门口停了下来。兄弟三人从三轮摩托车后面的“监狱禁闭室”’里爬了下来。
  这是新开辟的一条街道,街道的南面,从东面盖起的房子刚有几户,西面还空着。王玉生家的房子在这条路的北面,站在玉生家门口,向西看去,大约有一里地远的青龙湾大河的堤坝就在眼前。
  玉玺掏钱,却被玉峡抢先了一步,他付了10元车钱后,三轮摩托车哼哼着,一溜放屁地顺着原路跑了。
  兄弟三个人成了土猴,互相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他们互相看着对方,满脸的尘土象戴了面具,大家哈哈地一乐,露出了白白的牙齿。
  玉玺抹了一下脸上的土,高兴地说:
  “玉峡呀!到家了。这是大哥的宅院,是村里有名的阔宅子呀,进去吧。”
  玉峡没有说啥,咧咧嘴,吐了口唾沫,摸摸着脸上的土没有动。
  
  
  2、回归田园美丽宅院叙亲人
  
  距天水市60公里,地处宝地县城西南边界20公里外的大吨镇百家庄村,与南邻武清县南口哨村接壤,以青龙湾大河为界。
  百家庄村西靠青龙湾河,北邻绣针河,是个土壤肥沃的平原地区,这里以盛产三辣闻名,大葱,大蒜,朝天椒,黄土地上到处都是庄稼,玉米和冬小麦是这里的主要口粮。据悉,这个村起名时原来有100多户人家才落名叫百家庄,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在大吨镇是个大村,这里的农民祖祖辈辈守着这片沃土,土里刨食生息繁衍着。
  今天,这位大病初愈的回归浪子王玉峡,顺利的回归了家乡。又回到了生他养他的这片沃土地上非常兴奋,他站在门口环视着村庄。
  
  太阳象个大红球,用它红色的光芒贪婪地亲吻着大地,吻着西面的半边天,吻着整个村庄,吻着人们黑红红的脸膛。村里烟筒吐冒出白色的浓烟融入蓝天,在夕阳的照射下云霞灿烂,姹紫嫣红。
  此时,正是鸟入林,鸡上窝,也是人们在向家里归宿的时候。
  村中炊烟四起,袅袅腾升,一家一户的烟筒,一股股舞动的烟雾,斑斓光彩,飘飘冉冉飞向远方,融入空中。
  百家庄村王玉生家的大门口,一个麦根垛环抱着一棵两年生小柳树的身子,抱的是那样的紧,小柳树挣扎着露出树梢,摆动着向人们呼救着。
  一只小狗从院子里跑出来,汪汪地叫了几声,跑过来在王玉生身边摇尾讫怜地撒着欢。
  由于门口的突然喧哗,邻居们也都出来和玉峡打招呼说话,玉峡很有礼貌地和邻居们说着话,回答着他们的问候。
  玉生家的东邻居张广播热情地拉着玉峡的手,说:“嘿!峡子,你还认识我吗?你这臭小子又长高了,更俊了!回头我给你说个比你嫂子还要漂亮的媳妇。玉峡呀!这是我家呀,进来呆会吧。这房子呀,没有你大哥的房子棒,和人家比不了......”
  玉峡没做声,认真地看了看,只见这个女人50多岁,头发已经花白,白净的脸膛,五官端正,额头上爬满了明渠样的皱纹,一片薄嘴唇能说会道,女人中的中等身材,身穿一身褪了色,又不太合体的红宗色女青年时髦的大纹路厚料西服,包装的还真有点帅气。玉峡还记得这个女人姓张,但已经叫不出她的名字了,只知道她叫张广播,因为她经常把小事说大,又爱传、爱编个瞎话的,村里人们都叫她张广播,时间长了,她也就接受了。
  玉峡听了张广播这没边没沿的一席话,不知道咋回答好。他强笑着点着头算是认识,后面的话他再也听不进了,晕晕忽忽地被蜂拥着来到了他大哥的家门口。这时同村在外面干活的人们,拿着各式的农具在陆续地回村。他们见到玉峡回来了,都热情地上前打着招呼,有的还走到跟前说上一气好听的话儿。
  一位老者在水井那提水时听说玉峡回来了,用扁担挑着两桶井水,绕了点回家的弯路走了过来。他放下水桶,高兴地对玉峡说:“峡子,你还认识我吧?”
  王玉峡正在和张广播说话,忽听有人叫他的名字,他马上回头看看,惊喜迎了过来。
  玉峡乐呵呵地说:“这不是,是永其大叔吗?我们小时侯竟去趴您的瓜吃,您追出一里地远,硬是把我们逮住了呀。非逼着我们每人吃下5根黄瓜不可,当我们吃下第4棵的时候哇,我们再也吃不下去了,您高兴的哈哈地大笑......”
  王永其大叔穿着一件家做的中式黑色夹袄,敞着怀,疙瘩攀一个没有扣,紫红色胸脯暴露着,老人家用胳膊托着扁担,随着玉峡的话声,那酱紫色的老脸,乐的象一朵盛开的月季花,老人家竟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他说:
  “哈哈......别提过去的事情了,那时你们还是个淘气的孩子呀。”
  “您见我们吃不动了,就把我们臭骂了一顿,教育我们在想吃时,可以来要,可千万不能偷,打那以后我从来没有祸豁过人家。”玉峡见大叔还在乐,就变了话题,说,“高寿了?”
  “今年已经75岁啦,到生日还差10天。”
  “您身板可真好哇,这100斤的水桶还能挑那!真是不得了呀。”
  “没辙呀,这水不挑就没有喝的,孩子们都另过去了,我和你大婶子两人挺好,整天还下地干活呢。干惯了,也就不算啥了呀。咱们回来在待着吧。”
  说完永其大叔担起水桶,甩着胳膊,象扭秧歌似的噌噌噌地走了。
  “永其大叔,慢走......”大家用一片称赞的话语欢送着老人家,“这老爷子身体真棒。”
  王玉勇和媳妇领着孩子也过来和玉峡说着话,玉峡已经不认识了这个兄弟了。
  玉玺介绍说:“这是老叔家的老垫窝,宝贝儿子玉勇啊,咱们最小的老兄弟呀。”
  玉峡想起来了,他一排脑门说:“可不是,这是老兄弟呀!”
  玉峡这才细细地打量起老兄弟王玉勇来,只见玉勇面目英俊,身体健壮,穿了一身黑色皮衣,只是个头矮了点,捻大说也就1米60左右。他向媳妇介绍了大哥,身旁的媳妇,比玉勇还高,五大三粗的壮的象头牛。
  她抱起了孩子,翁声翁气的叫了声:“三哥,回来了,看看,这是你的侄儿子小铁蛋。”
  玉峡想抱一下孩子,刚一接近,就把孩子吓的哭了起来。
  那条小狗跟着主人跑前跑后地忙乎着。
  也不知是谁说在嚷:“玉峡呀,快到屋里去洗脸吧,别把孩子吓着。”
  “快进去歇着吧!”
  玉峡望着这个出众的住宅,情不自禁说:“好漂亮的房子啊!”
  玉生接着说:“这是去年把西邻居那两间买过来,一块新翻盖的,折腾了几年的积蓄都用上还不够哇,又拉了一屁股帐,老丈秆子给拿了点,孩子他大舅和小姨又给凑点,才盖成这个样子,你二哥也盖了新房子,在后街北头那。”
  玉玺挠挠秃脑袋上的头发笑着说:“是啊,不盖房子娶不了媳妇啊!我那房子不敢和大哥比呀,那是小巫见大巫哇,差得远啦。”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声高喊:“老爸!”
  王玉峡回头一看,见是一个满身都是泥土的嘎小子,身上斜背着一个大书包,黑红的脸上还淌着汗,圆圆的脸蛋上清澈的汗流子冲开了一道道掺合了泥土的亮亮沟痕,真叫人喜爱。
  “这是你侄儿伙计。”玉生高兴地介绍说,“在村小学校上小学一年级,叫小秃,学名叫王秃,今年8岁,我还有一个长他一岁的闺女叫小绣,学名叫王绣,也在村上小学二年级。”
  “小秃!这是你老叔。”玉玺也高兴地向小秃介绍着:“你还不快叫老叔!小绣咋没回来?”
  小秃调皮地说道:“老土叔,你好,二叔,我都快认不出你们了,还不快去洗脸。我姐呀,她还在扫地那。”
  小秃很顽皮,歪着脑袋推着老叔往里就走,嘴里还不停地嘟噜着:
  “老土叔,我听大人说过你,你在这片是个出了名的打架大王,是不是......”他眨眨眼又接着说,“盖了!”
  “胡说!”王玉生大声地训斥着说,“看!把老叔的衣服弄脏了不是。”
  王玉峡崭新的西服上力马就挂上了颜色,大家轰笑着进了院子。
  
  这是一座正倒各五间的红砖红瓦的大房子,正房墙面还镶了白色瓷砖,门窗是铝合金的,上面镶着的玻璃擦的不太干净,也还显得明亮亮的。进院要通过倒房的大门洞,大门洞的地板砖呈灰黑色,亮而不滑,地面上不十分干净,有些黄沙土。
  庭院内,东西摆放的杂乱无章,一个墙角堆放着几捆大葱,还有一捆大蒜。随手使用的工具乱扔乱放,一辆崭新的自行车的轮子上都是泥土,靠东面窗前的棒子仓子上斜放着。用秫秸搭成的棒子仓子里装满了金黄色的玉米。靠南面的一棵柿子树已经孳出了嫩叶,树叉上还挂着几渡鲁干透的熟玉米,上面落满了灰尘。
  几只散养的鸡,在院子里乱跑着还咯咯地叫着,直棱着紫红色的鸡冠瞪着圆圆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大家。在东北角上,有个鸡窝,鸡窝的上面有个下蛋的小窝,一只母鸡正卧在里面下蛋。
  西厢房,宽敞明亮,里面有一个单人床铺,是小绣住的屋子。
  
  王玉峡环顾了一下院子,冲着大哥玉生低声的说:“大哥!妈住在你这还是在老宅?我想还是先去老宅看妈去。”
  大哥刚想说什么。男女混杂的声音从屋里飘了出来,“呵!你们回来了!”
  家族的长辈王永旺老叔、老婶和两个女人。他们从屋里高兴的笑嘻嘻地迎了出来。
  玉峡见了70多岁的老叔、老婶立刻迎了过去,叫着“叔婶”地打着招呼。两位老人都已经老了,瘦瘦的身体,满脸的摺子,牙也不健全了,看上去仓老了许多。老叔那粗糙的大手抓着玉峡的手,就象抓了他的心一样,既高兴又不是个滋味,他抱了一下老叔,又抱了一下老婶,什么话也没说,眼泪围着眼圈转悠着,刷地掉了下来。
  “哭个啥呀!玉峡这一回来,高兴还来不及呢,快进屋洗洗脸吧。”一个陌生的妇女微笑着叫喊着。另一个陌生的女人光是笑。
  玉峡猜想着这两个妇女准是嫂子,张广播正想开口介绍,走在前面喊叫的女人先开了口,她自我介绍着,说:
  “我是你大嫂,叫王芳,和你大哥一边大,是河对面武清县崔黄口乡南口哨村人,嫁到咱家9年啦。知道你今个回家,我们都在这里恭候着呢,等着你的到来,咱们全家也好团聚呀,是不是?早听说你长的帅气,也看过你过去的照片,大嫂还真的有点想你呐呀!这位是你的二嫂,叫陈苓,是村北陈家村人,只因老二日子过得紧,去年才对付着盖上大房,把她娶到咱家,你看这身段,现在已经怀孕4个多月啦.......”
  这位王芳大嫂快言快语,声音带着武清县的京腔,感觉有点夸,很好听,她滔滔地介绍着。
  王玉峡看着这位大嫂,黑黄的短发掩盖着那苍白的脸蛋,两只闪亮的大眼,还满精神,很漂亮。面额上有几个褐色雀子斑点,但不影响整体气质。她中等个头。穿着合体,还有点时尚,看样子象是为了迎接贵客,或是为了显示一下自己不俗,才精心打扮了一番。上身穿着一件崭新的浅黄色紧身无领秋衣,细腰凸胸,竟显两个突起的乳房,两个不小的乳头在里面窝囊着。黑色的裤子还带有裤线。本来长的还算漂亮的脸蛋安装在苗条的身段上,更显得很精气,利索,透着一股诱人的魅力。
  她洁白的牙齿,塞贴着几个绿色的韭菜段,大笑时全部露出来,牙龈不知怎么啦,还渗出了一点血迹。
  玉峡感觉有点恶心,心想怎么就不刷牙那,整体美减分起到了点睛作用。从这位大嫂的言谈话语中给人的第一感觉,是这个女人太能了,她是一个拔尖抢上,能言善辩,很会说话,还会卖弄风骚的时代女性。听玉玺介绍说,她只读过两年小学,农村的各种活计她样样都能干,而且干的还很出色,是一个农村的女能人。
  陈苓这位二嫂,初中毕业,中等个,体态较胖,圆脸短发,眼睛不大,厚厚的嘴唇,不善言表。肉乎乎的脸蛋上趴着一块灰色的蝴蝶斑。身上没有明显缺陷,说不上俊,也不难看。可能是孕期不爱打扮的缘故,一身不合体宽大有点旧的灰兰色西服外套,罩在二嫂的身上,腰间还扎了个做饭的围裙,活象宋丹丹小品里超生游击队女人的形象,这也可能是有意遮掩一下微微突起的腹部而穿的。白底印有紫红色小花的衬衣领子,虽然有点旧,可在二嫂身上已是个特别明显的点缀了。她两臂挽着袖子,两只手握在一起下垂着,憨厚地站在那里微笑。
  当大嫂介绍完后,陈苓走过来,抓着玉峡胳膊笑着说:
  “玉峡弟弟,我是你二嫂,今年30岁,比你小两月,快进屋里洗脸吧。”
  她一边说,一边用那粗糙的双手抓住王玉峡提兜的提手,想为玉峡拎包,王芳也来拎包,两个妯娌谁也没抓住,绿色的提包就被小秃弓着腰驮进了屋里。
  王玉峡的老叔、老婶擦着眼泪傻笑着说:“你这个小兔崽子。”
  大嫂王芳一直腰,嘴唇上下一碰,就扔出一句:“你个小勒蹦!吓了你妈的我一大跳。”
  “你这个嘎小子,把二婶吓了一跳。”陈苓那沙哑厚实的乡音在王芳的声音中显得是那麽傻气。
  大家嬉笑着拥进了堂屋,王芳挑起门帘,把大家让进了东屋里。
  大哥王玉生在里屋早已经洗了脸,坐在沙发上又开始卷广播。
  二嫂陈苓把脏水泼到院子里,从水缸里舀了清水,让玉玺和玉峡他们洗脸,玉玺让玉峡先洗,玉峡让玉玺先洗,哥俩互相让着,谁也不先洗,最后还是玉玺让了步,把那个秃脑袋洗了个干净,在擦脸时,陈苓又要去换水,被玉勇一把抢过,他给三哥换了干净的水。
  
  东西屋子各是两间一明的大屋,西屋是农村传统的大火炕,连着外屋的燥台。东屋里靠东墙挨着窗户是个时髦的大双人床铺,挨着摆的是一溜转弯的沙发,有一个三人的和两只单人的沙发占了屋子的空间。茶矶上的两杯茶水还冒着热气,大衣柜旁的酒柜里放着几瓶酒,上面摆着一个21遥的彩电,还有几把电镀椅子,墙角放着一个落地式电扇,两节紫红大漆的躺柜摆着一个漂亮的梳妆台,台上有一面大镜子,电子表就挂在北面墙上,家具的明面处擦的很干净。
  大家坐定,王玉峡忙从兜里掏出两包瓜子,放在茶几上,又拿出两包饼干、锅巴,还有一个猕猴桃递给侄子小秃和小铁蛋。小秃高兴地跑了出去,小铁蛋抱着猕猴桃就啃。
  屋子里静得很,大家都没有说话。
  大哥王玉生抽着烟,溪流溪流地喝着杯中的茶水。大嫂王芳打开瓜子的包,给大家递着瓜子。二嫂陈苓把茶壶里又重新放上叶子,又倒入开水,沉了一会,首先给玉峡斟了一杯,又给老叔、老婶、张广播、玉生各斟了一杯,转过头冲着玉玺问:
  “玉玺,你喝茶水吗?”
  王玉玺遥遥头,起身到外屋的水缸跟前,用水瓢舀起一瓢凉水,一气喝下半瓢,才又回到屋内。王芳拿起玉生的水杯,喝了一口茶水,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呆了一会她说道:
  “你们爷几个呆着吧,我们姐俩还得接着做饭去。”话音未落她嗑着瓜子已经走出去了,陈苓拖着笨重的身体也跟了出去。
  张广播也说要回家做饭去,让玉峡好好休息后到她家串门,便一扭屁股走了。
  
  外屋里做饭的节奏忙而不乱,叮叮铛铛,嘁嗤喀嚓的响着,屋内死一样的静,谁也不知声。
  玉峡简直就要窒息了,他沉闷了好一段时间,还是忍不住地冲着他大哥先开了口:
  “大哥!妈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你们为什麽还不告诉我妈的实情?”
  “玉峡,妈,妈......”
  王玉生眼里含着泪慢吞吞的想说着,玉玺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他断续地说:
  “玉峡呀!妈死了,妈死的惨呐,是被你不走正路气死的!你被抓走后,妈整日不吃不喝,天天哭你,眼泪哭干了,想你,想得疯了两年,是喊着你的名字在街上跑,绊倒摔死的呀.......”玉峡的老叔掉着眼泪,老婶呜呜地哭出了声。
  王玉峡听不下去了,虽然早有预感,也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挡不住这山崩地裂般的突然打击,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他栽倒在地上。
  玉生一把抓住了他,和玉玺一起搀扶着玉峡,轻轻地把他放在床上,让他好好地休息。
  好一阵玉峡才缓过劲来,睁眼一看,老叔、老婶、哥哥、弟弟、嫂嫂、弟媳妇们都围着他,你一句他一句地劝说着.......他傻瞪着眼听着,却一句也没入耳。
  突然,王玉峡翻身跳下床,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疯了一般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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