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当时只道是寻常(小说)
爱情,被折叠在一种古老的誓言里,当有一种叫做日子的风吹过时,所有的禁锢便成了俘虏,日子用胜利者的笑俯瞰着大地,一遍遍听着爱情发出的呻吟,听它说: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世间事,总不能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能牵手的时候千万别只是肩并肩,能拥抱的时候千万别只是手牵手,而能相爱的时候,千万记得珍惜每一寸彼此拥有的时光。
——楔子
1.
她坐在没有月色的黑夜里,将头埋得很低很低,时而有一缕轻轻的风吹过,夹带着夏夜特有的那种淡淡的泥土味道,还混杂着街道花池里那些说不上名的花儿的香味。她记得她是喜欢这些的,每到夏天,她就特别贪婪这样的时光。
时而,她又将头仰得高高,捋了捋额前的刘海,长长舒出一口气,像是把心里压了几百年的委屈都要随着这口气扔出去一样。她感觉这个姿势应该是倔强的,就像她骨子里的那份拗,可不争气的眼泪却顺着脸颊就哗然流了下来。她又一次失败了,打败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心。
欧阳简,她在心里不停地唤着这个名字。
心里是有些烦躁的,此时的夏夜,忽然不是那么美了。
天亮后,她找到了他。
欧阳,我们和好吧。她说。
高大的落地窗前,他瘦削的身影在太阳折射进来的光线中显得更加挺拔,却也有点飘忽起来。这就是她深爱的男子,一家房地产老总,年轻有为,高大帅气,最主要的是在她心里那么稳重,深情。
她从背后紧紧拥着他,把头贴在他的背上。
欧阳,我不能没有你。如果我做错了什么,我改,好吗?她又说。
他一直没有给她回应,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只是闷闷地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他眉头紧紧皱着,像是上了一把锁,锁住了笑容,也锁住自己的心。她看不懂他了,不知道他此时在想着什么。
欧阳,难道你忘记你曾经怎么许诺我了吗?难道你不爱我了吗?如果真的不爱了,你告诉我,我不会再纠缠你半点。 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我的心意,体会一下我的苦呢?她的眼泪又开始暴露她的脆弱了,最后,她只能放开他,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心有一种被强烈撕扯的疼痛。
不要再来烦我,不是你说要分手的吗?不要让我看不起你。欧阳终于开了口。
霎时,巨大的寒流以磅礴之势凶猛地扑了过来,整个房间像是迅速穿越到了寒冬,有飞雪,有刺骨的北风,她的胸口闷得快要窒息一般。
好吧,纵然我为你愿意卑微到尘埃里,也容不得你无情践踏我的尊严。但愿,没有我的日子,你好好照顾自己,很多年后,偶尔想起,记得有那么一个人曾经深爱过你……
她努力地想要站起,却眼前一黑,摔倒在了地上。
他听到了响动,回过头了看了看,迟疑了一下,想要伸手扶她起来,可马上又缩了回去。
她已经感觉不到身边发生的一切,用手撑着地面,又是好几个趔趄,最后终于站了起来,眼睛空洞而无神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雨,雨……
她隐隐约约听到好像是他在叫她,可此时的他们感觉距离是那么遥远。
以前,他都叫她“老婆”,她也最喜欢听他叫她“老婆”。
2.
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得以死来句读。 雨帛反复念着这句话,意识被一个死字强行占领。
如果一辆车急驶而过,我躺在血泊中,再不能呼吸,那么欧阳是不是会一辈子记得我的好?如果,用一颗药来结束这痛苦的时光,能换来欧阳一生永恒的思念,是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如果,如果……雨帛一遍遍地想着,泪,将枕巾打湿了一片又一片。
“谁让我爱上你这样的男人,爱上了,你的温存,尽管是爱你十分泪七分,我却宁愿用一生埋葬我的心……”耳边,手机铃声放肆地响着,一遍,一遍,又一遍。她说过那个她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就是欧阳,欧阳当时听到后还直说也要设置成一样的铃声,尽管后来他没有那么去做,可她还是幸福了一下子。她一直觉得,幸福很简单,就是我想你时,恰你也在想我,我爱你时,恰你也在爱我。
她拿起手机,看到是姐姐打来的,可没有接,她不想说话,知道一定又是姐姐要来劝她。
手机还在响,不停地响,她不想去看,可又忍不住,天知道她其实在渴望欧阳的电话。然而,连一个短信也没有,她隐身挂着的QQ上也没收到欧阳的留言。
难道真的不爱了吗?为什么只是一个转身的瞬间,就能将沉甸甸的情轻易付诸了岁月,如沙一般流散?雨帛感觉欧阳好陌生,还是她认识时候那个深情款款的他吗?
他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微微抬起她的下颌,闭上眼,用他温热的唇抵达了她的唇,然后呢喃着:我会爱你一生,永如初见。
永如初见!雨帛发出一声冷笑。
手机还在不停地响着,没多大功夫就是好几个未接来电了。QQ上也“嘟嘟”响了起来,雨帛一把抓起,却依然是姐姐发过的留言,她说:妹妹,不要让姐姐担心好吗?你是要姐姐的命吗?好歹给姐姐个回话啊。
雨帛的心极度落寞,感觉自己其实很残忍,除了对欧阳,对别人都薄凉了些。
然而,她心心念念的男子,竟然这样无视她,她还能去相信爱情吗?勇气,她连面对阳光的勇气都没有了,雨帛不知道没有欧阳的日子该怎么过。
3.
回忆被拉到那段撕心裂肺的时光。
诗雅算是雨帛的好姐妹,她们经常一起去图书馆,可以说她们并不是相交很深,只限于一种爱好上的交流,因为诗雅和雨帛都喜欢看书,写文章。而与雨帛交情较深一点的就是仝小娜与张蔓琳了,这三个女人经常在下班后的时间一起逛女人街,挑三拣四地把满街的商品看个够,然后竟然什么也没有买到,最后还互相掐对方小气得堪算奇葩。奇葩就奇葩吧,反正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唱得可是风生水起,满座哗然。
逛累了,就到街角的“与你相约”咖啡厅。
“喂,今天雨帛请客啊,听说你的文章又见报了。”鬼精的仝小娜把刚从网上淘来的小黑皮包一扔桌子上就嚷了起来。
“得瑟吧你就,姐有钱也不请你,不如给俺的白马王子买礼物。”雨帛白了她一眼。
“色女,就记得白马了,有没有备用的,给姐牵一匹出来溜溜。”张蔓琳坏坏一笑,还瞅了瞅四周,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这三个放肆的女人。
你一言,我一语,这三个女人口水战打得乐此不疲,时而笑得前仰后合,时而互相捶打一番。
雨帛以为,她很幸福,一生能遇到这几个女人,有的可以用来说笑开心,有的可以用来交流,还有一个姐姐用来诉苦,用来获得疼爱。
“帛女子,你和那个欧阳还好吗?”小娜目光闪烁,她专门跑去雨帛的家里,说想和她谈谈。
说是雨帛的家,其实也就是她租住的一间小平房,里面除了一张单人床,就是一个印着芙蓉花的布衣柜,床对面放电脑的写字桌还是房东留给她的。最让雨帛欢喜的是靠着床的那堵墙上留了一个小窗口,平时会有阳光懒散地从那里穿透,把微熏的光线洒得满床都是。父母都在老家,她是大学毕业后只身跑到这个城市来打工的,幸好一家电子公司为她安排了一份还算可以的工作,她才得以在陌身的城市安身立命。再利用业余的时间写些稿件发到编缉社,除了可以挣到一些微薄的稿费,最重要的是她感觉活得很充实。她喜欢写,喜欢将生活烙印成文字,用淡淡的墨香熏染的时光,在她看来,顿然美了。
“是啊,怎么了?”雨帛正要换床单,还捅了小娜一下,笑着说她没眼力劲,不懂得起身让开。
“你,你……你个傻女人,那欧阳有什么好,离开他,再找个别人吧。”小娜心直口快。
“怎么了,我说仝小娜,你疯了?来,我试试是不是发高烧了,干嘛给我整这个?”一边说,雨帛就把手放到小娜的额头。其实,雨帛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聪明如她,
最近,老是感觉欧阳有什么样的事情瞒着他,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雨帛更是。现在小娜又跑来说这样的话,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可雨帛不敢问,也不敢听。她故意岔开话题,想要胡天海地与小娜絮叨些别的。
“我不会害你的,你要信我,人家都和别人说你的坏话了,你干嘛还死心塌地对他好,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女人,看得我心疼,男人就没个好东西,都是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小娜气呼呼地顺手拿起床上的枕头就扔到了雨帛的身上。
“坏话?有什么坏话,我问心无愧,没做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能有什么让人去说的?”这时的雨帛脸色已经变了,她停止了手里的活儿,可分明心里像被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堵住了似的,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心想一定是谁和欧阳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不能容忍她深爱的男子背叛她的感情,纵然有一万个分手的理由,可唯独不能是欧阳简负她。
她的爱情,可以没有花前月下,却一定要是君心似卿心,爱,就要相爱 。
“你得答应我,不能去问和我说这些话的人,否则我就失信于人家了,你一定得答应我。”仝小娜被逼得没了办法, 只好和雨帛交待了所有。
4.
还是没有等到欧阳的一句关心,他像是瞬间从雨帛的世界蒸发了一样。
雨帛恨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她想,他就是一个可以与她共欢,却不能同悲的男子。他的一句温软的话就足可抵了千军万马,她并不贪婪,她是那么容易就满足了自己的甜蜜,然而,那个曾经发了誓要一生一世守候她的人,却……
她不能再往下想了,再想,心像要被人剜去了一样。雨帛紧紧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按住胸口,嘴唇因为整整一天滴水未进而干裂得像久旱的大地。仿佛眼泪成了一口永不干涸的井,不停往外冒着,都说女儿家是水做的骨肉,可泪又何曾不是心中的血?雨帛只能责怪自己的多情,责怪自己如此不能自拔,除此,再无能为力。
夜,越来越深,黑暗像是一把巨手死死扼住了雨帛的喉咙,她慌乱地挣扎,呼喊,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个声音,家里那个布衣柜突然幻化成一个女子,她说,雨帛,跟我走。雨帛瞪着迷惑的双眼问她是谁,她还是说:雨帛,跟我走。这时,墙壁,还有电脑,还有门,家里所有的一切都变成无数张狰狞的面孔,一步步,一步步逼近雨帛。那个声音再次想起:雨帛,跟我走。雨帛已经吓得瑟瑟颤抖,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根本没敢看清那个说话的女子是什么样子,可那个声音不停地响着,响着。
雨帛,跟我走,我是你的灵魂。
等到雨帛惊醒时,满身是汗,被子也被她抓扯得揉做一团。她抬起手,欲将粘在脸上的长发捋起。
突然,电话铃声又响起,雨帛打了一个激凌,她还陷在刚才梦境的诡异里。等回过神细看时,是姐姐,雨帛有点酸酸的感觉,可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接起。
“妹妹,你接电话啊,你想让姐姐哭死吗?姐姐担心你,怕吵着你姐夫,姐姐现在是猫在被窝里给你打电话。”
姐姐发来一条短信。
雨帛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眼泪又滴答个没完。
阳光从靠床的小窗子肆意地照了进来,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那个柔弱的女子。
凌晨五点才勉强入睡的雨帛,眼角还挂着残留的泪滴,她俯身爬在床上,脸紧紧贴着枕头,头发凌乱得不成样子,这根本不像是那个平时整洁而干练的女子。瞬间,她憔悴了。
窗外,有小贩的叫卖声,还有人来人往的穿梭声,偶尔,有隔壁张大妈和熟人的闲聊声,那是一个热情过了头的老太太,逢谁都会叽哩呱啦一番,嗓门儿大得惊人,雨帛被吵醒了,她揉了揉微肿的双眼,翻了个身,左胳膊被压得有点发麻,她便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过了一会儿,用右手试探性地搓一搓左胳膊,感觉可以动了,便慢慢坐了起来。
恰好,那道阳光与雨帛相遇了,雨帛的心,颤动了一下,仿佛回到了人间。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抬起手,用手指捋了捋蓬乱的头发,然后,捂着双脸狠狠揉搓了一番。
想起了昨夜姐姐的电话,她再忍不住,便给姐姐回了一个短信:姐姐,放心吧,我没事。短信发出没五秒的时间,对方便打过了电话,雨帛拿着手机瞅了半天,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妹妹,你可算说话了,急死姐姐了。”
“呵呵,姐姐,我没事,过去了,都过去了。”
“好,那就好,妹妹,记得要好好疼爱自己,没有谁能让你为他折磨自己,是他不懂你,负你。”
……
说着,说着,雨帛还是哭了起来,她也只能在姐姐的面前可以嚎啕大哭,不用担心被嘲笑,被算计。
5.
雨帛不能相信,她也不想怀疑欧阳,那样,何曾不是对自己的否定?
尽管仝小娜说得义正言辞,可她一直是用心去爱着欧阳简,他的一点一滴她都在用心感受着,她知道他是爱她的。更何况,于诗雅,雨帛一直是心存介蒂的,她也很多次和欧阳说过要他离那个叫诗雅的女孩子远点,虽然诗雅天天嘴像抹了蜜一样“姐姐,姐夫”地叫个不停,但雨帛从来不曾与她深交,也总感觉这个女孩子哪里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