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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尘来尘往』双面镜


作者:休颜 进士,6537.2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855发表时间:2008-10-22 12:35:24

七岁了。小家伙有个愿望就是自己快点长高长大成人。七岁的小脚丫穿起母亲的高跟鞋站在衣柜镜前。小家伙迫不及待地希望自己快点长高长大!他将自己的小脚丫伸进母亲的高跟鞋,就像两条小鱼游进了小小的玻璃鱼缸里,让母亲的高跟鞋显得宽敞无比。小家伙站在镜前,前进着、又后退着。他不是“穿”高跟鞋而是“拖”着高跟鞋。小家伙渴望早一点成为像父母一样可以自由支配进门与出门时间的大人。
  
   三十岁的剃须刀泛着一丝血迹。这是他刚刚剔胡须不甚刮破皮肤的结果。他觉得作为男人每月剃一次胡须甚至每半月剃须一次是多么一件细琐厌烦而又浪费时间的事情。他再次面对镜子,里面出现了一张显得年轻又略有沧桑感的较为成熟的男人面孔。这是自己吗?他疑惑着。
  
   七岁的小脚丫踩在板凳上,一边将卷尺的长度竖下来在墙壁上标记刻度,一边憧憬着自己海拔的高度。每逢周末母亲出去上班之后,小家伙就会来到自己用铅笔标记刻度的墙壁前检查自己的身高是否变化。他感到失望,因为每一周的测量结果都在提示这个小家伙仍然没有长高的迹象。小家伙为此陷入了苦恼。坐在地面上,显露沮丧的神情。这时小家伙发现了母亲的高跟鞋。眼前一亮,似乎抓住了希望的绳索。小家伙就这样兴奋地沿着希望的绳索来到了母亲的高跟鞋前。此时小家伙抬头望了一下墙上的石英钟表。心里算计着母亲的下班时间。在确定母亲回家尚有三个钟头的时候。七岁的小脚丫像两条小鱼游进了母亲高跟鞋的鞋腔里,而母亲的鞋腔里给足了两条小鱼的自由游动的空间,变得多像盛载小金鱼的鱼缸。小家伙穿着母亲的高跟鞋再次来到标记有刻度的墙壁。此时小家伙惊奇的发现自己在原有的高度上增加了七厘米。七岁的小脚丫突然觉得长高不再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三十岁的剃须刀因为时间浸润刀片的内心已有些日子。剃须刀的身体不再润嫩,他的语言在市井里穿梭了些春秋。于是他说起话来使得他的语言开始皱起来,仿佛他的皮肤一年一年显得粗糙。在他三十岁的生日那天,他收到了一个女人送给他的礼物。就是一瓶大宝润肤霜。电视里传出“大宝天天见”的广告词,现在由一个女人的嘴里传出。三十岁的剃须刀想起自己失败的婚姻。他的唇上的边缘就开始疯狂地暴露令人烦躁的须茬。他再次拿起剃须刀要剃掉往上长的胡子。此时,那个跟他说“大宝天天见”的女人出现了。她来到剃须刀的身边向着人生的三十岁说道:我来为你剃须吧。三十岁的剃须刀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但这只是他的内心。他的表面伪装得颇有成熟男人的风范,显得风平浪静。女人为他开始剃须。在剃须刀还没有剃须之前,一只似水的手充满柔和的质感抚弄剃须刀的脸颊。这就是女人的手。他有多少年没有接触到女人的手。三十岁的剃须刀疲惫地依靠在女人的胸怀,任其抚摩。
  
   七岁的小脚丫立刻就发现了脱下高跟鞋的残酷现实。因为他不能穿着高跟鞋去面对母亲。而母亲的高跟鞋对于七岁的小脚丫来说就好比鱼与鱼缸的关系(比例)。小家伙抬头望着墙上的钟表,想到:母亲快回来了。七岁的小脚丫脱下母亲的高跟鞋,从一个梦想的跳板又跃入了坚实的地面。他将鞋放回原处,等候钥匙在锁孔里转出晚餐来。母亲穿着另一双高跟鞋回来了。她走进屋后首先就是脱去高跟鞋,同时小家伙发现母亲用手揉了揉脚背与脚跟,而没有从母亲的手中发现其他的东西。小家伙略感失望,七岁的他突然显得很平静、很大度。因为父亲与母亲也不常过自己的生日。母亲换上了平底鞋走进了厨房。在晚餐正在厨房里逐渐诞生的时刻,小家伙走进了电视,打开电源,荧屏显示着日本动画片《一休哥》的画面。
  
   当三十岁的剃须刀投入女人的胸怀时,这个男人得到了彻底的遁世机会。他开始抚摸女人的胸部,亲女人的嘴唇。此刻,一架飞机在天空穿入云层。当看飞机的孩子觉得郁闷的时刻,疑惑像一朵鲜花水淋淋的盛开了。三十岁的男人再次尝试把自己的头颅埋于女人胸脯的经历。那把剃须刀从女人的手中滑落,砸到男人的脚背。此时,在一切不清楚的云中雾里。孩子不知道疼痛,但觉得心在隐隐的发痛。这种“痛”的感觉应该可以看作是少年的忧伤。梦到进入飞机的内部,飞机的外部却穿入了云层。在理想的高空,云雨之欢是发泄是放纵也是渴慕也是享受。孩子在夜晚起床撒尿的时刻。听见大人的房间里有异样的呼哧呼哧的声音。小孩在夜晚的时刻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来到了大人房间的门前。门,没有打反锁。小孩拧开了门。他看见了两条蛇,白灿灿的皮肤,泛着赤裸的鳞光。他将本能的“啊”音用自己的小手捂回了自己的喉咙。他向后退去。想退回到母亲的子宫里。在《人是怎样出生》的图画书中,母亲的子宫被画成了富有童话色彩的天空,羊水则变成了悠悠的白云。小孩想回到这样的天空底下。但小孩不知道母亲的子宫在哪里。小孩曾问过母亲这个问题。母亲顿了半天的回答就是,她也不知道。三十岁的男人与爱慕他的女人搂抱在一起,在不远处的衣柜镜子前演绎着一场爱与怨的终死缠绵。他们不知道窄窄的门缝里有一双眼睛正在惊呆地瞧着这一切。可这就是三十岁的剃须刀的夜生活的一面,也是印象深刻的一次。因为十个月后,快满三十一岁的剃须刀扶着女人走进了人民医院的妇产科。他们在那一夜吹起的泡泡糖的幻想中产下了结晶。在这个斑斓的泡泡糖里有他们共同莳植的种子。当这个华丽的泡泡糖被一声婴儿的啼哭击破之后,他们的身份就由男人与女人变成了父亲与母亲。而小家伙也多了一个小他七岁的弟弟!
  
   弟弟七岁了。谁都忘记了这个小家伙的生日。那一夜从泡泡糖里破空而来的种子正是那个坐在电视机前观看动画片的小家伙。他今天满七岁了,他心理落空空的。因为母亲没有带回生日蛋糕。当屏幕上出现剃着光头的小和尚一休说“休息一会儿,待会见”时,母亲从厨房里端来饭菜。此时,电视正插入一段广告。荧屏里出现了一个在外奔波的男人形象,他指着大宝润肤霜向电视机前的看客笑脸道:“大宝啊,天天见!”此时,母亲在将饭菜放入餐桌的瞬间,抬头望了一眼电视中那个拿着“大宝”润肤霜的男人。母亲愣了几秒钟,猛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然后翻看挂历,在某个数字的周围看见用笔圈了一圈的日子。母亲拍着自己的前额道:今天是宝贝的生日啊!而小家伙则望着母亲低低道:父亲出差离回家的日子还有两个月吧!?听到此,那个女人的眼睛有点濡湿!小家伙不知道渴望长大就是在靠近剃须刀。靠近那缠绕在一起的蛇。或许多年后,小家伙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年长高的迫切愿望,而将当年的梦魇纠缠在自己的躯体上。此时,母亲给他端来一碗盛有两个荷包蛋的碗。小家伙看见俯身的母亲那一低头的的几根白发。小家伙不知道白发意味着什么。现在的他,心中仍然想着自己长大的样子,就此小家伙很不客气地吃完了那两个荷包蛋。
  
   双面镜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我一直在想孩子与男人的界线从哪里分割。我可以是哥哥也可以是弟弟,可是是陈述者也可以是被陈述者。我站在孩子与男人的中间,在母亲的高跟鞋与父亲的剃须刀之间,眼望着横亘于两者之间的泱泱大河。我想我会变成一条水蛇,也渴望与另一条水蛇纠缠。因为彼岸的花是那么的吸引美好的人生,彼岸的世界是那么的斑斓多姿。但我觉不是魔鬼撒旦,我不会怂恿每个人都会跟我一样游过河去享受彼岸的生活。相反,我赞同热爱生命的信念与相信未来的理念。你喜欢怎样的生活的状态,由你自己选择。现在我已经成了一个可以自由进出门里门外的大人了。在昼与夜进出之间,镜子显示着自己双面可以看人的独特功能。双面镜不动声色地观看着发生自己身边的事。学习双面镜的沉默,明白自己的人生。人生真的就像双面镜一样只看着而不说话这么简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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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七岁的高跟鞋与三十岁的剃须刀。男人,女人,哥哥,弟弟……我们可以任意变换成为其中的任意角色。然,无论是彼岸的瑰丽,彼岸的怂恿,还是此岸的真实,此岸的信念,在终结之时一切都将凝聚为陈述者或被陈述者。也许,别无其他。作者盘旋式的叙述,在各个角色变换中游刃有余。推荐.-------您真挚的编辑:薇安。【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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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薇安        2008-10-22 20:09:50
  感觉作者的文字踏实而具厚重感。喜欢~~~~问好。
2 楼        文友:澄儿        2008-10-23 16:26:56
  双面镜的眼睛里,是世人无边的渴望与惶惑。你站在双面镜面前,看得到一切,却参不透一切。我想唯一能做的一件事是,笑看镜里镜外,花开花落。很喜欢作者的这篇文字,隆重推荐。
很多传说,生出幽怨的眼。
3 楼        文友:汪舵刨        2015-09-12 17:44:02
  写的真不错,祝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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