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人类艺术创作的永恒母题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当代台湾著名诗人、评论家、翻译家余光中先生的乡愁诗一直受到人们的称羡,其《乡愁》一诗更是耳熟能详。前国务院总理温家宝访问美国在纽约会见华人华侨时口占的“浅浅的海峡/国之大殇/乡之深愁。”援引的就是这首诗。诗人抒写的乡愁,是抚慰别国离乡者的一杯香茗,是人类精神沙漠里的一掬清泉,滋润肺腑,沁人心脾。
我国诗歌源远流长,其间乡愁诗一样有着悠久的历史。从《诗经》中关于战争和王事的乡愁如《陟怙》、《东山》, 到汉武帝时细君公主下嫁乌孙国昆莫作《悲愁歌》,抒发自己远嫁异域的哀伤和怀念故土的忧思,到魏晋间蔡琰的《悲愤诗》“感时念父母,哀叹无穷已。” 而 薛道衡的《人日思归》则把他推上了隋代乡愁诗的至尊地位,唐代崛起传统乡愁诗创作的顶峰,它以数量之多,质量之高,独领历代之风骚……如此一路走来,思乡怀亲的乡愁诗的写作没有穷期。
初唐诗人宋之问,籍虢州弘农。科举进士,官至考功员外郎,因谄附张易之和太平公主,被贬泷州(今广东罗定县),后于逃归途中吟《渡汉江》:“岭外音书断/经冬历复春/返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此诗明白如画,自然朴真。诗中表明了贬地之远与贬居之久,抒写了一种回乡情怯的惶恐心理,真切动人;深深乡愁,如倾肺腑。
唐崔灏《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诗人满怀对黄鹤楼的美好憧憬慕名前来,可仙人驾鹤杳无踪迹,鹤去楼空,眼前就是一座寻常可见的江楼。 “日暮乡关,烟波江上” 诗人怅然所失,且平添游子漂泊孤单无依无限乡愁。
唐贺之章,37岁擢进士,累官秘书监,告老还乡时已年逾八旬,其《回乡偶书》广为传诵:“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贺诗不尚辞藻,不避俗语,抒乡愁无意求工,写亲情时有新意,质朴中见新奇。诗的后两句尤妙,率真旷达,宛然天成,含蓄隽永,耐人寻味。
宋王安石《泊船瓜州》:“京口瓜州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这是作者在变法遇掣而对政治生出厌倦、思乡情绪陡长时写出的一首诗,抒发了诗人眺望江南、思念家乡的深切感情,表达了急欲飞舟渡江回家和亲人团聚的愿望。
明清两代,王间《赠吴之山》诗:“看君已做无家客/犹是逢人说故乡。” “其声凄以哀。”(沈德潜语)金城的《江行》“十年足迹浑无定/莫更逢人问故乡。”不问故乡,而乡思更觉凄苦。袁凯《客中夜生》:“落叶萧萧江水长/故园归路更茫茫/一声新雁三更雨/何处行人不断肠。”落叶萧萧,归路茫茫,夜雨雁鸣,诗人羁旅,愁肠欲断,归思难收。
当代诗人席慕蓉《乡愁》:“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 对故土的眷恋可以说是人类共同而永恒的情感,远离故乡的游子、漂泊者、流浪汉,即使在耄耋之年,也希望能叶落归根。这里,诗人用“没有车轮的树”长驻游子心中“永不老去”的形象比喻抒发了深似海洋的愁绪和怀恋、怅惘的情感,意境深邃悠远。
艺术美是相通的,人类的乡愁更无国界。世界著名音乐大师肖邦被誉为“钢琴诗人”,他的指间流淌出的乡愁,益发叩人心扉。其乡愁之作一类是如〈〈C小调革命练习曲〉〉、〈〈A小调前奏曲〉〉抒写爱国情怀下对祖国饱受沙俄铁蹄蹂躏的悲愤国愁,一类是抒发赤子远离故国亲人思乡恋土的家愁。即便是钢琴家与乔治桑一段浪漫、温情、甜美的爱情生活中,人们仍能领略出肖邦钢琴中那挥之不去的乡愁,直至大师去世,但从他指间流出的那些委婉深情、乡愁依依的钢琴曲,却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喜爱。
乡愁,是一种情愫,一种胸怀;更是一种赤诚,一种童贞,是人类艺术创作的一个永恒范畴。余光中先生在回忆当年写〈〈乡愁〉〉的心情时说:“写〈〈乡愁〉〉,我用的是孩子的视角,一种近乎童话的天真。我想,做一个诗人应该怀着广泛的同情,不设防,不世故,好的诗人应该一辈子天真,在这种前提下,所有的比喻都将成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