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左岸阳光】离婚(小小说)
佛说:“修百年才能同舟,修千年才能共枕。”这是真的吗?既然是好不容易才修成的一段姻缘,为什么说散就散了呢?……香拖着只带轮子的小小行李箱,一面走一面这样想着。一席黑色的长风衣披在她修长窈窕的身上,长筒高跟皮靴配合着她眼中的泪水,缓慢地敲击着水泥路面。
香没有“打的”,自己慢慢地步行,漫无目的。深秋的傍晚已经有些凉意,她打了一个寒颤。
几个月前,丈夫以感情不合为由,向法院提出了离婚诉求,当时,离婚判决是以香的缺席审理的。她在电话中决绝地对丈夫说,随便你怎么处置都行,我无所谓!
香是某外国集团公司驻上海办事处的业务代表,正是事业蒸蒸日上之时,她不想放弃事业而回到丈夫身边去过安稳的小日子。有几次,她提出让丈夫也到上海去发展,甚至给他联系了一家广告公司收入不菲的文案策划职位,然而丈夫也不愿离开他所喜爱的那家内地小企业。她知道,那儿有一个对他关心倍至的女人。离婚似乎是必然的事情,这一点他们彼此早就心照不宣。只是……
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一旦真正面对,离婚,好象是一柄双刃剑,让双方的心头流血,尽管在表面上看来轻松自然。然而使香心痛的,并不是这段死去的婚姻有多么值得留恋,而是奇怪曾经爱过的人竟然会这样来伤害自己,会这样无情,分手即成仇人!
因为受到最近这次东南亚海啸的影响,香所在公司遭遇致命的打击,损失惨重。香现在已不再是驻上海办事处的业务代表了。她回到了家乡,那儿有她的父母和朋友,在做出新的选择和安排之前,她要看看那些被自己忽略了多时的人们,也还想到了刚刚离她而去的丈夫。但是,此刻的香并不想马上见到他们。她觉得心口好痛,好痛!要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不知在街头徘徊了多久,天渐渐黑了,商铺里亮起了灯光,街道两旁的路灯也已亮了起来,只是衬着夕阳的余辉,路灯显得很微弱很苍白,不为人们注意。香最终想到要去的地方还是她与丈夫原来的家,一套瑟缩地挟杂在一片矮旧楼群之中的四十来平米的简陋住房。那还是她在内地工作时购买的单位福利房,那个离她远去的爱的港湾。离婚后这套房子被判给了香。现在她像一只疲惫的受了伤的鸟,只想回到这间能给予她种种回忆的房子中去,躺倒在那张她自己订做的有着紫色席梦思软垫的床上痛哭一场。
门还是那扇熟悉的铁制防盗门,香从小皮包里掏出钥匙,轻易地打开了门锁。她轻轻推开这扇久违了的房门,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房子里遍地散落着遗弃的废塑料袋、饮料瓶和碎瓷片,好像是遭到洗劫似的狼籍不堪,香扔下行李箱,慌忙走进房子,踏着满屋的垃圾逐一查看,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每一间房子都空空如野,徒有四壁,也就是说,所有的家具用品全部搬走了,连一只完整的饭碗也没有给她留下,甚至镶嵌在墙体上的防盗窗也拆掉了,可以看出这是一次最彻底的搬迁,或者说是一次最无情的决裂。望着这番景象,香无法止住眼泪的倾泻,她扑在厨房的门框上伤心痛哭……
哭累了,香抹了抹红肿的眼睛,再一次打量这间除了光秃秃的墙壁就是遍地垃圾的屋子,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想到自己当初就曾表示“无所谓”的,出乎意料的是他竟这样绝情,这样心胸狭窄,这哪是一个男子汉的作为?猛然间,她从内心产生对他的鄙视。她并非在乎那些不值多少钱的物品,而是为自己曾经有过的这段婚姻而悲哀,也为离开了这样的男人感到庆幸了,先前在街道上徘徊时还残留的一点对旧情的怀念和伤感,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夕阳沉入远山的时候,香从地上捡起一只扫帚,动手将满屋的垃圾和灰尘清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