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东不知怎么就撞上了那个小伙子，明明是躲开的。他停下车，小伙子伤的不轻，血流了很多，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他，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阿东看看四周没人，上了车关好车门，车没发动却又跳了下来，看着小伙子的双眼愧疚地低下头，“兄弟，不是我心狠，我实在拿不出半分钱了，你等着，我这就叫120来救你。”
　　 阿东就想自己上辈子犯了多大的错，非这辈子偿还。老婆坐月子产后大中风死了，留下个儿子一把屎一把尿的刚养活大，实指望苦尽甘来，儿子那双眼睛又得了疾病，拉了一屁股的债也没治好。医生说：“你儿子的眼睛已经坏掉，除非换上别人的眼角膜。”阿东就想上哪儿去找这么双眼角膜呢，儿子哭了，泪，在那不在明亮的眼中往外流。“爸，咱不治了……”阿东也哭，他说把自己卖了也得治好儿子的那双眼睛。这屋漏偏遇连阴雨，又撞了人。
　　 阿东再不想开那辆出租车，幸好只几天没有听说出车祸死人的，他不止一次到过出车祸的现场，在那儿抽了一颗又一颗的烟，儿子的眼睛让他揪心，而被他撞得小伙子的那双黑眼睛，更叫他不寒而栗。
　　 他到了医院扑通给医生跪下，他说把自己的那双眼角膜给儿子换上，他老了已经不需要了，而儿子还年轻。医生感动的落泪，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就在动手术的那天，医生高兴地告诉阿东，“你儿子的双眼有希望了。一个出了车祸的小伙子愿意把眼角膜捐出来。等给你儿子换上就会重见光明了。”
　　 阿东心猛一哆嗦，那双黑眼睛，又浮现在眼前，他说他想见见那小伙子。但是小伙子已经死了，他的多个器官都捐给了医院。而伤心的父母也早已离开。
　　 儿子复明了，摘掉纱布，他看见了第一丝光亮，兴奋的不得了。阿东见到了儿子那双眼，那双又黑又大葡萄似的双眼，那双眼睛是那样得熟，阿东呆了，那就是被他撞的小伙子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那双大眼，阿东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它就像把刀子，时时刻刻剜着阿东的心......
　　 儿子出院后，阿东走了，他不能再见那双眼，那双眼叫他很不自在，叫他抬不起头来。阿东报了警，当警察给他带上手铐时，儿子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爸……”那双黑黑的大眼睛流出泪来。警察停住手看着阿东儿子的那双黑眼睛，手抖得厉害，那是他死去儿子的双眼，他再熟悉的不能熟悉了。
　　 那双聪明的会说话的眼睛，换给了撞他人的儿子，警察好心痛。警察擦去阿东儿子的眼泪转身对阿东说，“说实话，我不怪你，我儿子他得了绝症，他不希望我为了他而倾家荡产，所以偷跑出了医院，谁曾想……我也没报案，他死了，把器官捐了出来，也算做了件好事。他没白来世上一回。”警察眼含着泪花：“你带儿子走吧，我不想又一家不幸，更不想我儿子的那双眼睛流泪。”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能把你儿子送到医院或许他现在还活着。你就抓了我吧，只有这样我才会好受些，才觉得对得起你的儿子，才会警示社会教育别人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只是求你照顾好我儿子，不，那也是你的儿子，拜托了。”阿东回身望着儿子的黑眼睛，这次他没有胆怯，“儿子长大了，要好好报答警察伯伯，他是咱家的恩人”说完他钻进了警车。
　　 警车尖叫地奔驰而去，警察擦去儿子的眼泪，把他拥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