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野逾城
“老爹耶,嘿嘿,下楼送我……”莹莹突然要去鲅鱼圈探视周末,在这个风雪交加的黄昏,把老爹我前一天刚刚带着胶东感冒腹泻飞回来的疲惫,忽略着转换成了支持她幸福的能量。
“几点的车?”我受不了这臭丫头的嗲声嗲气,再看了眼大女儿上传的小外孙菊花头,笑着关了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间点——“16:08”一闪,黑了下去。
“17:49,让妈妈给拿……”免提里女儿低声下气的命令着,紫衣看着锅里慢慢沸腾了的兴凯湖哲罗鱼,熄了灶火,忙忙地上楼翻丫头的衣柜——女婿出差走时,天还没下雪,穿的薄。
收拾好简单装备的行囊,紫衣下楼再挤进车里,也还是用去了十分钟不止:“按通行顺畅导航”,我吩咐着启动了车子,这样的风雪里,又到了下班的高峰,恶劣路况下的驾驶,绝不能单以最近的路线作为选择的依据。
留出十分钟进站、取票、检票上车的时间,莹莹知道剩下的一小时二十分钟,跑完十五公里的城市道路一定不会轻松,所以舒服的歪去了半放下的副驾驶躺椅里。
雪地行驶状态下的车子,从信恒现代城海河东路一拐上南直路,还是横着悠了一下,我连忙掀了下防侧滑按钮。小雪零星,伴着寒风卷起的雪霰,模糊着雨刷摆动的风挡。
三辆小车的刮蹭,瞬间堵死了路口掉头的方向,最便捷的黄河路走不成,淮河路变成了首选。还好,红旗大街、嵩山路、华山路一直穿过大成街地道桥,虽然缓慢,却还真没有停下来等待。
大成街路段一如既往的拥塞,去西城的车流在这里,大多选择了左转进入宣化街高架桥。于是,本来的快捷,在大家相同的睿智里,变成了欲速则不达的蠕动。
二十多分钟过去后,眼瞧着文昌街高架桥的入口近在眼前,却依然在满地螨虫一样的拥堵里咫尺天涯。“从来就不知道提前准备,看你误了车……”紫衣的奚落里夹杂着幸灾乐祸,莹莹一脸无奈,悻悻地收听着路况信息:“前方拥堵路段还有320米,预计18分钟通过……”
一辆大尾翼的吉普车,臃肿的楔进了两排车道的缝隙中,搅动着司机们夜幕下的烦躁。簌簌飘落着的香雪,花暗着路灯往日的明快,交相明灭的刹车灯里,吉普车艳红的大屁股,被涂抹成了凝血一样可怖的鬼魅。
物质生活的急剧膨胀,总是让冰城这样的道路交通措手不及,即便修了地铁,架了高桥,禁了单行,绕了环城,一样被不可遏止的富裕,在这样的繁华里,塞堵了出行的快捷顺畅。倒是连日来的冰雪,压抑了阴霾的嚣张,尾气的氤氲里,好多人下了车窗,难得地贪婪着空气冷冽的清新。
好不容易捱过文府街,又在文昌立交桥前后陷入了新的拥堵,刹车点抬间,一辆大巴斜刺里窜出,压迫得右边的车子并拢过来,“啵”的一声轻响,两个后视镜亲吻,冰天雪地里倒是并不热烈。
点住车子,掰回镜子检视无碍,互相翻了下白眼,也只能继续趔趔趄趄的奔了前方。
油表警示灯闪了两闪,不合时宜的熄灭了,还有一半的里程,时间却已过去了快四分之三。过了和兴路,不能再走学府路和清华大街了,七拐八拐的还商贩繁闹,舍近求远吧!我关了导航,沿着仪征路奔去了绕远的学府四道街……
车子来不及停进高铁地下停车场的车位里,“拜——”臭女儿早背好了背包冲进了进站口,仪表盘上的时间读数,闪烁着“17:45”分的急迫——还好,我知道发车时间应该是17:56……
地下出来,紫衣拗着追进候车室,说是看看能不能来得及取票上车,我下车刮去了后风挡厚厚的冰雪,电热丝的功率,有时候抵挡不住寒冷阴错阳差的肆虐。
雪小了起来,北风却兀自不停,紫衣哆嗦着回来,发梢结了霜雪没忘了恼笑:“没找到小崽子,不管啦,咱回吧……”我不怀好意的笑着她的热脸贴了冷屁股,开大了暖气。
“错了错了,往前上桥……”紫衣低声叫着,我把车子绕进了和兴路的加油站。“不错,今晚就得扔在高架桥上,这个TMD臭丫头,只知道把困难留给别人。”
七拐八折的重新回到文昌桥上,已经晚上七点半多了。车流略微稀疏了些,道路也显的通畅了许多,看着不时停在路中间急闪的车子的窘迫,不再着急的我放慢了车速,在冰城的漫天雪夜里,练起了不合时宜的车上太极。
哲罗鲑又一次在沸腾的锅里颤动起裸肤上美丽的斑点时,莹莹电话里说:“老娘耶,火车进了鲅鱼圈,你女婿已经来了站台等着接我腻,嘿嘿……”紫衣嘘了口气,摇着头,笑眯眯的启开了酒柜里摸出的一瓶金品贵宾郎。
三个多小时,高铁从冰城飞驰八百公里去了渤海湾,磨磨叽叽的我们,却只是在市内,画了一个十几公里不规则的半弧……
夜半逾城,窗外的雪,无声的宁静里,飘飘洒洒的,又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