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原以为大学毕业后，他和贺梅各奔东西，再也很难见面了。没想到这次他去西安出差，竟然在开元商城的门口碰见了她。尽管二十年过去了，贺梅看起来有点发胖，可那风韵娉婷的身段让他一下子认出了她，自然，她也认出了他。贺梅非常高兴，忙将两手提的大包小包挎到左胳膊上，腾出右手与他紧紧相握。他们目光相对，淡然一笑，彼此的问候和纯真的情感全表达了出来。
　　 他们就近找了一家咖啡屋，拣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要了两杯咖啡，未曾开口，又相视一笑。二十年前在西北大学读书时，他曾热烈追求过她。她不仅人长得美，性格开朗活泼，而且心直口快，好打不平。凡遇上不公事，不分场合地点，也不管后果，她定会挺身而出，仗义执言。他老觉得她像个孩子，不成熟，想着将来若与她生活在一起，不定会生出什么祸端来。他考虑再三，最终还是与她分手了。果不其然，毕业分配时，以她的学习成绩和表现完全可以留校，可她的老毛病又犯了，为班上一个家境不好的同学没有得到奖学金抱打不平，顶撞了班主任，结果被学校分配在了陕南小城的钢铁厂。临别时，她瞪着一双大眼，不解地问道：“我怎么分配得这样糟糕？”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唉，你太不成熟了，到关键的时候掉链子，人家巴结班主任还来不及，你倒好，公然和他干仗，能有好果子吃吗？”
　　 他用勺子搅着杯中的咖啡，目视着她：“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她努努嘴，反问道：“你看我这模样，像过得不好吗？”她脸色红润，春风满面。衣服是名牌时装，做工精细，款式新颖，一切都显示着她生活优裕。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吃惊地说：“真没想到你过得很好！”她咯咯笑着，笑容中隐含着一点苦涩：“我记住了你临别的话，变得成熟了。”他感觉有人用榔头捶在两肩，心里一震：“这个，这个！”
　　 她侃侃地说：“这些年，我牢记你的话，学会了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开口前总要仔细掂量话说出去的后果，会不会伤别人的自尊。所以，和我接触过的人都很喜欢我。我现在是平利县常务的副县长，这次来西安是出席省政府召开的一个会议。”
　　 二十年前，他曾希望她老成些，少管闲事，可此刻真见她如此做了，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失落，到底是什么，他又说不清。他原以为他可以当她一辈子的老师，可现在她可以做他的老师了，因为他比她差远了，目前只是个省政府某机关的小科员。
　　 她微笑着甩甩头发，目视着他：“我现在像天边色彩斑斓的彩虹，人见人爱，这难道不是你所期望的吗？”他无言以对，羞赧地低下了头，嗫嚅地说：“也，也许是吧！”
　　 桌上的两杯咖啡氤氲着诱人的香味，他俩悄然地坐在变幻莫测的五彩灯光之下，互视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