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道》：人性魅力的深刻揭示
　　
　　 在港片中，《无间道》系列算是我再三再四观看的影片之一。常常趁闲暇一个人钻在屋里，不分先后不管顺序随意打开碟盘，任由那些耳熟能详的情节在眼前心头流过，心里是满满当当的惬意。
　　 看这部系列电影，我无法延续惯常的观影习惯。可以说它颠覆了我潜在的思维定势，让我在一种崭新的视界上得到了一睹电影独创性魅力的机会，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人生经历。或许有人会不以为然，不过，那是因为他没有把自己的心放在影片里的缘故；或者说他的心与电影并不同步的缘故。多少次的潜心观影历程中，我意识到，一旦你将自己的心灵融入影片，并且以一种跳脱的姿态去面对影片，便会深切地理解影片，感受影片，并为影片的独到之处所深深折服。当然，如同面对一部大部头的文学经典著作多半会见仁见智一样，面对一部电影，人们的感觉也会截然不同。所谓境由心生，所谓命运造化，所谓个性气质修养，一切皆是自然。你能得到多少，与你与生俱来的心性、素养以及人生历练等等密切相关。这个一点不由人。
　　 具体到《无间道》这部电影，一般而言，人们习惯把它视作黑帮警方之间的动作枪战片。而我关注的并非这些表层的东西，我感觉影片在人性魅力的深刻揭示上，完成了一种新颖别致的表达，是完全不同于我们司空见惯的影片套路的尽心努力，它的指向十分明确，就是要让人感受到真实细腻、复杂多样的人性，触摸到那些人物发自内心的矛盾、彷徨、犹豫以及挣扎。无论是所谓的“正面人物”还是“反面人物”，都一样，都被编导放置在了同等的平台来加以揭示，塑造，他们的一呼一吸，都牵挂着观影者的心。而在这样的表达视界作用下，实际上并不存在什么“正面人物”、“反面人物”，他们都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都是构成生活本身的部件，都有着属于人本身所独有的内在性格特征。我们可以从他们身上看到活生生的我们自己。一切似曾相识，一切不可忽视，一切有着水到渠成的理由。所以，影片中每个人物的内心状态，就击中了我们柔弱的心灵。人们深深感喟，深深共鸣，就显得合乎自然了。
　　 比如说，陈永仁和刘建民，他们同样都是卧底。一个代表警方，一个代表黑社会，但都是活生生的生活中的人，他们的内心状态显得十分可信。值得注意的是，这样两个各自对立的卧底，以一种本真的状态呈现在我们面前，一点儿也不脸谱化，不雷同化，都是真实精神状态的体现。这两个人物那细微的心灵轨迹，在梁朝伟和刘德华各自精湛的演技下，均得到了漂亮的展示。他们源自心灵的痛苦，可以蔓延，可以覆盖，可以令人窒息。很明显，在我为刘建民或者陈永仁黯然伤神的时候，也会生发某些不理解。陈永仁还情有可原，他是真正的警察，是自己人，那么刘建民呢？他本来是黑帮卧底，我凭什么要为他“黯然伤神”？
　　 警察陈永仁长时间斡旋于黑帮团伙，整天为了顾全大局，为了完成任务，说着违心的话，做着违心的事，心灵极度扭曲，熬煎中痛不欲生，不得不借助心理医生求得些许解脱，他胡子拉碴的貌似阳光的笑脸背后，则是那份自心而起的苦闷和惆怅，足可唤起我们真挚的同情和理解；而混迹于警察队伍中的刘建民，他的不甘，他假想中的角色置换和错位，他内心的那种精神分裂、那种想做个好人但偏偏却没有机会，因此产生的深刻矛盾，那种切心的痛感，同样可以唤起我们的同情和理解。他们两人的精神状态，你非身临其境，不能感受。当陈永仁眉头紧锁仰天叹息的时候，当刘建民举枪瞄向虚空的时候，当他俩把忧郁的眼神传递给你的时候，当蔡琴“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沉缓地响起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这就是这部电影的与众不同之处，它真切地传达出了人物的内心状态，让我们领会到了属于人本身的东西。这些殊异之处，会带给你别样的感触。这已经不是敌对阵营中的两个卧底所怀有的精神重负这样单纯的意味了，已经拥有了别具含蕴的意味。我们每个人都能从中体会到属于自己的东西。人的经历不同，体会自然不同，言行也就不同，所走的路自然殊异。在这个大千世界上，轮回之途漫漫上演，无间道是一个必然，是每个人的无间道。
　　 再有就是机锋毕露之余的人之常情，流露得也十分好。一开始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有些奇怪，细想之下也便恍然。人本身就是复杂多面的，丰富立体的。这一点我们常常就忽略了。看惯了浅层次套路式演绎的影片，一旦接触到这样新颖展示人物内心的片子，肯定需要一个过程来适应。比如黑帮头目韩琛和黄警司，本来他们置身于水火不相容的两极，应该是冰火两重天才对，应该是坚决的针锋相对才对，但两个人初次给人的印象却像是老熟人、老朋友一样，推心置腹，谈笑风生，在说说笑笑之间，就结束了一场见面，一场交锋。这样的交锋肯定也是交锋，但肯定是别具一格的交锋。黑帮与警察之间这种生活化的别致处理，使得生活的真实性在影片里得到了十分出色的呈现。我们会随着剧情，进一步感受到生活的纯粹质地，人性的纯粹质地，而丝毫感受不到他们是在“演”。常常在观看别的影片的过程中，会因为意识到演员在“演”、而且是特别拙劣的“演”而心生悔意，选择默默退出观看。摈弃了“演”的痕迹，是一种高超的技巧，是没有技巧的技巧。而这样的技巧，不得不说，带给人的享受无以尽言。
　　 这便是真实人性真实表达的力量。世上的每个人，无论他是谁，不管他是黑帮还是警察，都不是绝对的好人、坏人，不可能简单地以好人坏人一分了事，都有其细腻独到的属于人本身的东西。真正的生活况味，正是如此，好人会很复杂，坏人也会很有人情味。而这些同属于人性内在的东西，正是值得我们注重的东西。影片也正是摈弃了旧有的套路，挖掘表现了这种真实的东西，才如此入心地走进了我们的内心深处。加上编导着意从结构铺排、氛围营造、镜头特色等方面做出不遗余力的努力，多方面彼此作用，相得益彰，所以这部系列电影多次获奖，赢得人们的普遍欢迎，成为港片中的经典之作，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2014-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