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征文】老家的“杀猪菜”
婆婆打来电话告诉我家里要杀过年猪的消息时,我正在商场里给公婆挑选“不倒翁”雪地鞋。天刚刚煞冷,一场大雪过后,约摸着能冻透猪肉了,老人家唤我们回去吃“杀猪菜”。
第二天天还没亮,老公就带着我驱车往家里赶。日子富裕了,杀猪也不拘泥于过年过节,只要能冻住就行。路上我回忆起小时候的一首儿歌:“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念着念着更想快一点儿到家,我想婆婆了,特别是三个月前妈妈去世后,慈祥的婆婆更是我最放心不下的牵挂。婆婆快七十岁了,身板硬朗,满面红光。每年都要养一头肥猪。我和小姑总是劝她不要太操劳,买肉吃是一样的,何况粮食价格逐年上涨,养大一头猪在经济上很不划算。可是老人大半辈子的生活习惯不容易改变,过年不杀猪没气氛,借机会远处的孙男儿女也能赶回来吃一顿团圆饭。老人家乐得其所,我和小姑也就顺者为孝,随她意愿了。更何况一提起“杀猪菜”三个字,就强烈刺激到我们舌尖上的味觉神经,大口大口的吞咽口水。
在老家,地道的杀猪菜主要原料有自家养的民猪和自家腌制的酸菜。一般杀猪前一天由主妇切一大盆酸菜丝,腌制好的酸菜洁白透亮,最好不要切得太细,以免和肥肉放在一起不禁炖,太烂乎了吃起来不爽口。
我和老公赶回家时,远远就看见老屋烟筒青烟直上。门敞开着,大团大团的蒸汽冒出屋外。大狼狗摇着尾巴迎出来,直舔我的手。屋里案子上捆着白白胖胖的过年猪,四叔、老叔几个人用力摁着,不让劈里扑蹬乱挣扎的猪将绑在腿上的绳子弄秃噜扣子。大铁锅里烧满开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掌刀手是二叔,二叔在磨石上嚯嚯地磨着侵刀。猪头下方放着泥瓦盆用来接猪血,泥瓦盆胎质厚能保温,可以延缓血凉的速度。为防止血凝固,盆底还撒了一层盐。二叔挽起袖子,嘴里念念有词,叨咕着“猪羊一道菜,杀你别见怪,今世还孽债,下世转人来”。像是给自己开脱罪责,也像是给自己壮胆。杀猪有技巧,讲究稳、准、狠,沿脖子插刀,直刺心脏。一刀毙命猪的痛苦比较小,也算积一点儿小德,猪血喷涌到泥瓦盆里,老叔用筷子快速地搅和着。二叔的任务完成了,擦擦手掏出别再裤腰沿子上的烟斗和旱烟口袋,装上一锅料子点着,坐在一边儿吧嗒吧嗒地抽烟。人上了年纪嘴碎、爱管闲事,二叔一会儿吆喝看热闹的小孩子——别欠儿登似地哪都瞅,崩一身血点子看你咋整?小孩子呲牙一乐,撅达撅达地跑出去玩儿了。一会儿又催促大家——麻溜儿、利索儿点儿,还等到晌午歪咋地?别整得埋了巴汰招人咯应。听惯了普通话,冷么丁再听这些土话显得格外亲切,二叔在这个屯子里土生土长,开口说话就有一股“杀猪菜”味。大家伙七手八脚地在猪腿上捅个小洞,像给轮胎打气一样,用气筒子把猪皮吹得鼓溜溜的,以便于浇上开水褪猪毛,拾掇得干干净净后开膛破肚。一袋烟的功夫,庖丁们已经把猪大卸八块,下水归下水,肘子归肘子,腰条归腰条地分割明白。接下来就正式开始做“杀猪菜”了。
首先把酸菜丝洗净攥干(如果酸味太重则要用热水多烫一会儿),下到清水锅里烧开。下一步把一大盆割成小块的猪血脖子放入锅内,这一部分是猪身上经常活动的肉,吃起来口感又嫩又香,下油也多,是作“杀猪菜”的首选原料。接着下锅的是猪哈拉巴(肩胛骨瘦肉多)、猪肝、猪尾巴、猪尿(sui)泡、护心脂等。按当地民俗,猪尾巴、猪尿泡、护心脂是专门供掌刀手享用的,别人想尝尝,得看看人家杀猪师傅眼色,问他是不是情愿给你。
灶膛里架着木头绊子,火焰舔着锅底。把杀猪的气氛烘托得喜气洋洋,似乎马上就要过年了一样快乐。这边烀着肉,另一边正灌着血肠,血肠是“杀猪菜”最重要组成部分。热乎的猪血中加进豆油、鸡蛋、剁碎的猪腔子油,精盐、葱花、姜末、味精等搅拌均匀。添加少量酱缸里捞出来的咸芹菜剁碎了更能提味。猪肠子用盐反复搓洗干净,有漏斗最好,没漏斗的话,用矿泉水瓶子剪去一半也好用。一勺一勺地把调好的汤汁灌到肠子里,大约二尺左右长短时,用线绳扎牢,接着再灌下一段。完成后肉也烀熟了,就将肉块儿捞出锅,腾出地方来好煮肠子。手边儿备用一根大号缝纫针,快要煮熟时扎一下试试,没有油淌出来就可以了。千万要把握好火候,太嫩太老都影响品味。
蒜泥必不可少,传统做法是用蒜缸子捣蒜,最近有人发现小窍门儿——把扒好的蒜瓣装进塑料瓶子里,在水泥地上用力摔,然后倒出来用酱油或大酱搅拌成糊状即好,又省事又卫生。作为搭配凉菜也必不可少,一般用黄瓜、青椒、鲜葱、香菜切成段,干豆腐切成小块卷上卷,码成凉盘,上面浇上瘦肉丁打成肉酱卤子,蘸酱生吃,老家俗称“老虎菜”,荤素搭配贼拉好吃。主食一般是金黄的小米饭,老家特产谷子,精加工后称“御用贡米”。菜出锅了,五花肉切成薄薄的肉片蘸蒜泥吃。哈拉巴上的拆骨肉须得用手撕成条才有滋味。肝不能冻,切成菱形块一顿吃尽了最好,不显浪费。血肠切成小段儿汇在酸菜里,色香味俱全(留出来过年用的血肠不要煮熟,生冻起来能保鲜)。满满一大桌子菜看着就馋人。
老亲少友,左邻右舍应邀前来,除了特殊原因,请客不到是很不讲究的。第二天早晨要补请,这是老规矩,东北这疙瘩就是这么热情,谁也没招。小姑一家赶回来的时候,饭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杀猪菜”,为了保持温度,清一色用陶瓷大碗盛着端上来。无酒不成席,擅于饮酒的长辈们酒碗里倒满60度本地小烧,酒味冲得直呛鼻子。不用酒杯也是老习惯,图啥?大碗喝酒痛快呗!去年大洪水中损失的收成,今年风调雨顺,老天爷给找补回来了,政策上又顺心又实惠,能不高兴吗?高兴了咋办?大口喝酒呗!酒这东西说来神了,在桶子里是60度,到了胃里就似乎加温到了100度。几口烧酒下肚,气氛活跃起来,话匣子打开了就再也收不住。先是夸猪肉香,继而比试谁家的高粮产量高,然后再抢着显摆自己家的孙子孙女聪明伶俐,喝到一定程度也就不在意什么话题,说啥高兴咱就说啥。豪爽劲儿上来有才艺的再吼上一嗓子——“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晕晕乎乎地都将自己当成了“聚义厅”里的梁山好汉,把吃“杀猪菜”的气氛推向最高潮。一年的辛苦劳碌感都化成欢乐的笑声,飞出农家小院……
天快黑了,为不打扰亲友们的兴致,我们悄悄告诉婆婆要回去了,婆婆早已大包小包的打理好各样熟菜,装了满满一纸箱,放进车后备箱里。一路上老公不停地盘算着:明天一定要请几个要好哥们儿喝上一顿,让他们好好尝尝老家正宗“杀猪菜”的味道。
2014年12月12日
在东北,有一种开始,叫原先;在东北,有一种不着急,叫赶趟;在东北,有一种唠叨,叫磨叽;在东北,有一种错误,叫岔劈;在东北,有一种显摆,叫得瑟;在东北,有一种舒服,叫得劲;在东北,有一种能耐,叫尿性;在东北,有一种口吃,叫磕巴;在东北,有一种费劲,叫吭哧瘪肚;在东北,有一种角落,叫旮旯;在东北,有一种地方,叫那嘎达;在东北,有一种农村,叫屯子;在东北,有一种挑逗,叫撩哧;在东北,有一种坚强,叫皮实;在东北,有一种赶紧,叫沙楞的;在东北,有一种寻找,叫撒摸;在东北,有一种口水,叫哈喇子;在东北,有一种郁闷,叫闹听;在东北,有一种不耐烦,叫滚犊子;在东北,有一种傻,叫虎了吧唧;在东北,有一种脑残,叫山炮;在东北,有一种可能,叫备不住;在东北,有一种不可能,叫够呛;在东北,有一种另类,叫隔路;在东北,有一种脏,叫埋汰;在东北,有一种闲侃,叫扯犊子;在东北,有一种聊天,叫唠嗑;在东北,有一种不耐烦,叫滚犊子;在东北,有一种傻,叫虎了吧唧;在东北,有一种脑残,叫山炮;在东北,有一种可能,叫备不住;在东北,有一种不可能,叫够呛;在东北,有一种另类,叫隔路;在东北,有一种脏,叫埋汰;在东北,有一种闲侃,叫扯犊子;在东北,有一种聊天,叫唠嗑。
真是想你,遥远的星辰,世外仙姝。【拥抱】
咱们仙姝妹妹搁了一盘杀猪菜在这地儿呢!老远就闻着香味儿了,赶紧的搓一叉子!呵呵呵O(∩_∩)O~~
好文章,工艺描绘细致,让人垂涎欲滴吖。。
留下祝福O(∩_∩)O~~
听见没有;姐姐老师,我的头上缺朵花,姐姐给我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