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同题】那时花开(散文) ——铃儿响叮当
大街上热热闹闹,店铺里喜气洋洋。到处张贴着漂亮的画报,到处闪着星星一样眨着眼的彩灯,到处悬着七色的气球,到处飘着明快喜庆的音乐,原本很冷的空气也被这热闹吵得热乎乎的了。
铃儿抬头望望天,裹紧外套,轻叹一声:唉,又是一年,又到圣诞节……走在热热闹闹的大街上,铃儿无端觉得寂寞。每年这个时节,大街上越是热闹,她越是感到寂寞,她感觉自己好奇怪。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我们滑雪多快乐我们坐在雪橇上……”不知哪家店铺里飘出来的歌声,欢快的节奏,清亮的童音,熟悉又亲切的中文歌词——一瞬间,铃儿的眼里泪水盈盈。她站定在原地,像雷达一样搜寻歌声的出处。在街对面拐角的一家音像店,铃儿买下这张光碟,她像得到珍宝似的,把它抱在怀里回家了。
铃儿温暖的家里,那棵圣诞树上的彩灯已经闪亮起来,厨房里飘出烤火鸡的香味儿,她可爱的米雪儿正牵着爸爸的手在门口等她……
十年了,多快啊!
十年之前,铃儿离开家,来到这个年年都过圣诞节的地方。当最初的激动和新奇过去之后,一年又一年的圣诞节,都让铃儿想起地球另一端的家。她想念家乡放鞭炮贴春联的春节,想念扎着羊角辫时爷爷奶奶给的压岁钱,想念爸爸煮的喷喷香的饺子,想念妈妈包的甜甜的汤圆……
今天,那首亲切得让她落泪的《铃儿响叮当》,让她想起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那个地方。
那里有又宽又长的林荫大道,大道边站着的,是两排会唱歌的香樟树,在每一个风起的日子,“哗啦啦啦,沙沙沙沙”,唱着带着香味的歌。那里有后花园,花园里有迎春丁香茉莉,桃树梅树桂树,四时更迭,或坐或躺在如毯的草地上,看春花秋月。那里有一方不大的荷花池,看荷叶田田,看莲花婷婷,看鱼戏莲叶间,看雨打残荷。那里有图书馆,在一册一册书里,看到一个无限广阔的大世界。那里有阶梯教室,坐在第一排,听美学讲座,听古典文学鉴赏。那里有音乐教室,那里有琴房,那里还有让她最最难忘的舞蹈房。
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像刚学着走路的娃娃,也像笨笨的丑小鸭,跟着美丽的白天鹅一样的舞蹈老师跌跌撞撞的练习舞蹈基本功,下腰,拉韧带,练习手位脚位……慢慢的,会跳小片段了,慢慢的,能跳得小有模样了,慢慢的,丑小鸭都蜕变成小天鹅了。铃儿是这群小天鹅中最具舞蹈气质的一个。铃儿记得,第一次跳的舞蹈小片段,就是伴着《铃儿响叮当》跳起来的。那时候,大家觉得这首歌真好听,大家也都觉得镜子中自己的舞姿好美好美……
白雪公主的故事还没讲完,米雪儿已经睡着了。看着女儿甜甜的脸蛋儿,铃儿想:宝贝又会梦见圣诞老人的,明天又要给我讲她美妙的梦了。
轻轻关上女儿房间的门,在书桌前坐下。铃儿拆开下午买回的那张光碟,将碟放进电脑光驱,打开菜单,点击《铃儿响叮当》,让清亮的童音包围着她: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我们滑雪多快乐,我们坐在雪橇上!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我们滑雪多快乐,我们坐在雪橇上!
……”
“十年的光阴,你在哪里,我又在何方?在彼此缺席的岁月里,你的疼痛是谁分担,你的苦楚谁能体会?你幸福的泪滴曾经洒在谁的肩上,你醉心的笑容是谁欣赏?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
在洁白的雪地里,是谁在吟诵?
铃儿四顾,她记得,这是梅梅的声音,那个会写诗的梅梅。
她看到了,梅梅站在那里,雪地里一抹粉红,还是那个十六岁的梅梅,在对着她微笑。
铃儿激动地拉着梅梅的手:梅梅!
梅梅说:铃儿!
“铃儿,铃儿,铃儿…….”
“铃儿,铃儿,铃儿…….”
“铃儿,铃儿,铃儿…….”
是谁一声一声叫着铃儿?
“铃儿,跳舞吧,我们一起,在这雪地里,还跳《铃儿响叮当》。”
于是,大家在雪地里跳起了《铃儿响叮当》,还是在舞蹈房跳舞的那群小天鹅,还是那些熟悉的笑脸,大家跳着,笑着,闹着……铃儿太高兴了!
大家坐上雪橇,齐声唱着:冲破大风雪,我们坐在雪橇上,奔驰过田野,欢笑又歌唱;铃声响叮当,令人精神多欢畅,今晚滑雪真快乐,把滑雪歌儿唱,嘿~~~~~~~~~~~
那个唱得最欢的,那个闹得最疯的,那个最会制造气氛的,是焱焱,大家的领头雁——我们的班长。她一声令下:春游去!
山上桃花正好,山下油菜花一片金黄。铃儿、焱焱、梅梅、还有大家,似精灵一般穿行在花海。穿过花海,一起去登山。放着人工修的上山栈道不去走,偏要从没人走的后山披荆斩棘。这是焱焱的风度!跟着她,年少稚气的一群小丫头,有了豪迈的气度。
那天下得山来,大家在江边照了一张合影,照片里怎么没有老师?对了,大家春游的热情高涨,把老师抛在了脑后。大家在花海在山上在江边玩疯了的时候,老师正在焦急的满天地的找她的这群学生。
“老师!”铃儿轻声唤着。
大家都以为老师会发火,会被老师狠狠地训一顿。可是,刚才还在为找不到她的孩子们急得团团转的老师,转过身来,却轻柔舒缓地对大家说:“好好爱孩子,好好爱家人,好好爱自己……”那样亲切,像自己的妈妈一样。其实,她只是个大姐姐。
大姐姐说:你们几个撞衫了哦。
嘻嘻,对呀,我们爱撞衫!铃儿、雁子、容容心里乐开了花、把得意写在脸上。
她们三个,一起去的布店,一起选的这块蓝印花布,一起送到裁缝铺,一起监督那个裁缝做出三条一模一样的裙子。还用做裙子剩下来的碎布头,缝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发箍。
三个小姑娘,穿着一样的裙子,戴着一样的发箍,一起去教室,一起去食堂,一起去逛街。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亮丽的风景。三个小姑娘呀,为她们合伙制造的一道让人侧目的风景洋洋得意了好久呢。
……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我们滑雪多快乐,我们坐在雪橇上!
……”
荧光屏在闪烁,清亮的童音还在欢快的歌唱。
隔壁米雪儿的房间里传来咯咯咯的笑声。铃儿微笑着,她知道,可爱的米雪儿一定梦到了圣诞老人,得到了她最想要的圣诞礼物。
铃儿起身推开窗,对着满天繁星,她说:MerryChristmastoyou,亲爱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