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度”之过
十几年前的一天。
初夏的院子平整亮堂,习惯了那几棵白杨树上知了的叫声,不但没有一丝扰心的感觉,反而驱走了午休初起时的慵懒态。急步穿越阳光的炽烈围攻,走到诊室。
“你们在说什么啊!又在讲围棋啊!”和那几个喜欢围棋的老医生打个招呼,坐在了一个闲凳子上。
什么时候能下点雨啊!心下正想着,看到急跑进来一个妇女,后边紧跟着一个三轮车急急地也开了进来。“快点儿快点儿,医生给看一下,我闺女不醒人事了”。那个妇女和开车的男人一边往下抬那个女子,我们一边急跑上前去观察那个女孩子的病情。等安置到诊室的床上,一走近,那个经验丰富的老内科医生问了一句话:“是不是生气喝了农药了?”那个妇女说:“没有没有,家里的农药放得好好地,不可能”,话是说得斩钉截铁。
老医生说:“我看是,先用点阿托品”,老医生又用力用鼻子闻了闻味道,肯定地说了声“是的”,生命紧要关头,老医生毅然决然下了命令,快点点上液体,阿托品入壶,我急着帮着护理人员完成这口头医嘱,不到几分钟,那个女子显然有了气息,有了阿托品化的症状。家人和我们都松了一口气,“你们怎么办?是就地治疗还是转到上一级的医院?”老医生在这个时候不得不问这个问题了。
“转院,去县城的医院。”生命攸关啊,急、重症老百姓都从我们当时所在的乡级医院转走,他们也不例外,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不一会儿那家人就收拾好了,我们又帮着把那个女病人抬上车。等到车子开出了院门,我们也庆幸他们去了上一级医院,能得到更好的治疗。
说心里话,那个老医生也是从县级医院调来,二十年前就在省级医院进修过内科,是本县属一属二的大内科医生,对于司空见惯的这种农药中毒的病例治疗手段亦非比寻常。但病人家属看重的是地方不是单个的医生的水平,这种情况下也没有谁会尽最大努力拦挡他们,于我,不在我的执业范围内更没有说话资格。按常理就是这样,这是个适度的问题。
心里总惦着那个花季的女子,过了几天,有了认识的人打听,那个女子到了县城的医院,也没有一个医生保证能治好,保证没事。
为了好,为了一定要好,再转,他们不懂抢救生命是要争取一分一秒的时间的,在没有转到想要去的“好医院”之前的中途就没有了呼吸,他们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下十分沉重,在现实中,这样的病例在县级医院的治愈率很高,甚或大于国家级的大医院治愈率,因为他们在一线常见这样的病人,经验丰富,用药灵活机动。话又说回来,再高的治愈率也是没有绝对把握的,一个生命在这个时候却因了适度的问题迷迷糊糊地做了牺牲品,这到底是谁的错?若干年过去,我从没有忘记过那个本应该有生机的生命却因为适度的问题而去了的女孩子。
总想不明白“适度”是个什么东西,怎样才能做到适度,治疗权在家属手中,面对着可能向不同方向发展的病情,医生适度地解释,病人适度地听,病人家属在无知的情况下不能自主的病人没有生命的事也就不难想像了,如果当时他们在我们当地继续治疗;如果他们不向县一级的任何一个医生要保证治好。一个鲜活的生命也许不会这么早早地结束她在阳光下的历程,赌一次输赢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都喜欢适度,适度会使人生活得惬意;适度的风让人舒爽;适度的雨让人酣畅;适度的阳光让人暖而不灼……做到了“适度”我们如驻四季如春的温室。可是,在我们的生活中,究竟怎样做才算适度,适度究竟是什么?是什么人创造了这样一个词语。任它逍遥、任它在特定的条件下无为,而且一点儿责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