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没事去阅览室看书报，阅览室管理员看着我笑笑说：
　　 “这几天什么没有干，看了一本厚小说，到头来……。”她顿住了要说完的话。
　　 “谁的小说?有什么感想?”
　　 她摇摇头，苦着脸说：
　　 “谁的我不告诉你，读后，我感到上了一个大当，白白浪费了时间，不如看些实在的东西。”
　　 “小说自然是以虚构为要了，要不然，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怎么能说，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呢!”我说。
　　 “我不是要求小说都写真，但必须来自生活，生活中没有的事，奇事怪事，只要是人就不会干出的事，能说是来自生活吗!”她说。
　　 我不以为然地说：
　　 “现在文艺界里，即有些怪样的东西，特别是那些电视节目里，更加让人不可思议，每个单位都有领导，这当然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奇怪的是那些领导的秘书都是女的，都出奇的漂亮年轻，不由领导不动心。大凡领导都是好人，不愿抛弃糟糠，却和秘书出入酒吧，携手游山涧河岸，花前月下，相互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若即若离，情思可掬。后来，女秘书必然和领导糟糠摊牌，理直气壮，无羞无臊到无以负加的程度。”说到这里，我看着满含讥讽的图书管理又说，“你在生活中经见过这么严重的事情没有?”
　　 “没有，还叫人吗!”她摇摇头说。
　　 “我相信，绝大多数人没有经见过这么严重的事情。”
　　 “是呀!也许这叫高于生活吧!”她说。
　　 “高于生活也得源于生活呀。何况，这算什么高于，实际是低于生活的了，行为和低级动物相差无几。”
　　 “我也是这么想?人为什么能到那样的地步!”
　　 “我觉得是对绝大多数女性的亵渎，看来，女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败坏生活，使人变坏使风变邪了!”
　　 “我认为是著作没有生活的原因，坐在案头随心所欲，随欲而发，不就这样奇怪了吗。”
　　 这时图书管理说：
　　 “因为无聊才读书，越读越无聊!”
　　 我再没有答言，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那天夜里，我失眠了，想了许多许多。
　　 我记得一位文学评论者说过这样的话：“人类的生活从来都是丰富多彩的，‘缺乏现实主义’生活的普鲁斯特照样写出了不朽巨著。世界上没有一部伟大的文学作品，是作家先有特殊的写作意图——这种意图也不是作家自发的先有，而是被权力意志强加的先有——随后特地去体验那种打算描写生活才完成的。只有特殊的反现实主义的伪‘现实主义’，才要求作家特意去体验自己不熟悉也不喜欢的生活——而且并非那些已经有这种生活的普通人实际上正在过的真正生活。作家们被要求体验生活，是一种远离其精神实质的表面生活，是一种专门为了舞台造型而摆出姿态的虚假生活。所有伟大的作品都是作家在真实自然的生活中，无意识地积累经验、体验苦乐、淤积感受，最后不吐不快地像火山一样喷发而出的。作家的艺术创造力，必须在没有外力胁迫的前提下，才能依循强大的内驱力而自然升华出来。伪现实主义的体验生活论，把驯服的作家的并非自发的有限才能像挤奶一样挤出来，因此驯服的读者的眼泪也只能被挤出来。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真正的文学感动，已经远离了中国人达半个世纪之久。”这一段话说得大合我所发的牢骚。
　　 我们中国的文人，除了那几部古典名著是作者在那种还没有真格的文学评论，自发地写出来的，他们决非像今天的作者要拿到什么出版社去发表，文人们互相批点，互相严格批评，互相传抄，不为名不为利，更不为换来一碗稀饭去充饥，而却代代辉煌，长久不朽。那些朝代没有谁去邯郸学步，一部西游记问世，再没有第二部雷同的作品出现。谁见到有雷同的三国演义本子、水浒本子、聊斋本子?如果放到现在，不知多少人曾把它们几本写烂写穿。真可谓人云亦云，人走亦行，屋下架屋，这中间谁能发现一个创新的人?文学贵在创新，大家都用同样的手法同样言语写那种同样的海市蜃楼，有几部巨著出现，有几个巨匠出现。当然，笔者也写了几本不才的俗庸之书，不敢吹擂自己的就好就成功，就成为巨匠，因为自己人微言轻，恐怕至死也说不出惊人的句，但对文学界文艺的不正常现象，作为一个公民，还可以发发牢骚吧，原因是吠影吠声之人很有些来头，常常露出脸来，使全国观众或读者驯服。一派大明星大编剧、大作家派头，让你也跟着他们往地上爬，失去了独立行走本能。
　　 中国作家和那么些文艺工作者都习惯于对准一种势力或人物吹喇叭，把咽吹干了，头吹昏了，感到飘飘然起来，等飞到天上时，自然要坠落的，落在沙漠、海洋、荒原，都无所顾及，只有一个愿望是真实的——获奖，在电视上露面，阴阳怪气地说上那么一通，吓唬吓唬电视机前那么些不可适从的观众，便躺在这么一张资格板上春风得意起来。
　　 有人说：“《水浒》中有个人叫‘没面目’；这可以看作大部分中国作家的通称。他们大抵没有个性，隐去他们的名字，单从文章看，很少有几个作家有自己的风格。在这种普通没有面目的低水准下，偶有个别作家，只是因为缺点明显，比如娇情、罗囌、文不加点，就成了风格。有些人所谓风格，只是‘将套子进行到底’的结果。在媒体时代，只要敢于不要脸，只要敢于出丑闻，‘著名’是太容易的事情。但要有自己的独创性风格，却难乎其难。要在全体人类已经留下的无数杰作中增加。一部崭新的不朽杰作，则难于上青天。但作家就是要知难而上，否则就请走开——玩别的去。”看来看不惯，难忍受不至一个两个人，比我说得辛辣的还有人在。那个人想学人“不要脸”，真正是恶心至极，必然作呕又必然以吐为窒息转机，只要你注意看看那些歌唱的主儿们，和那些怪异的歌词，更不难发现那些如虱子咬得扭头拧腰，疯疯颤颤，让人发怵的女人，平庸的面貌上，涂上那么一些颜色，口中咿咿呀呀、哼哼唧唧如哭如嚎、如梦呓如撒痴撒娇，嗲得让你小便失禁，你能不怅然乏味吗?
　　 有一天，和家人坐在电视机前，发现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歌唱者，正被用一大堆佳丽之词美誉着的，她相貌平平露了一阵脸，也没唱首歌显示一下被奖励的本领。据介绍说，她是一名新秀，在国外名声大震，我和家人都说怎么没见过露面，时隔一天，我和家人都忘记了她的名字，名人不名，咄咄怪事。
　　 有位作家写了一个长篇小说，拿出发表，没有出版社为其出版，据说碰到一个出版商便卖掉了(听说的，不一定具体)，可是以后作者状告出版社侵权，官司打了几年，后来作者打赢了官司，作者名声大震，其作品据说在书市上很火，省上赶紧将作者调到省级文化单位。可以后再未见其作品出现，也许还有，但没有听到炒作。其打官司的作品二稿后我看过，不知道个人程度低还是什么原因，没有看出其中特别。我们中国文学界现在就有那么一些爱打文笔官司的，略取名声，自己很觉得已经成功，春风得意。真可谓，无论干什么功夫都在其外，文学作家的功夫更在其外。这些由手腕得到名声的作家肯定瞧不起那些“呆头呆脑”的潜心写作的作家。自古以来在文界流芳千年的作品都没有自我设法想法成名的，是其作品自然天成或者水到渠成。甚至历史上有许多作者，特别是留有传世之论的作者，大多隐性埋名，还真人不露相哩!
　　 有些作者成名了，无论是真格的作品，还是以丑闻、官司或炒作鼓吹对像的新作成名，便可以不再辛劳了，他们可以写什么自传体文章，大吹其自幼聪颖，青年过人，壮年成功，家门书香流久，妻子或丈夫多是贤内助，儿子成龙女儿成凤，还可以到处为人写序标榜“新秀”，其不过为了个人名满天下，处处丰收“果实”。他们早早地躺上了没有出名的可怜新人抬的轿子里边招摇过市，抛头露面。有多少想成名的群体向他们磕头礼拜，当作文神文仙敬重。他们还有什么必要再为写作这苦差事呕心沥血呢!
　　 改革开放二十年，各行各业都成绩显赫，但弊病很多，商界里经营着无数的假货，国家正在花大力气纠正，而文艺界文学界该如何呢?我想总会有希望，期待着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