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征文】我家的老宅(散文)
最近,看了老易老师的《童年的鏊子窝》,使我想起了小时候老家的老宅,有了想写一写我家老宅的冲动。今晚,静心坐下来,敲起了键盘。
(一)老宅的锅屋
我老家的院子,是一个三间正屋,有东西厢房的小院子。我们家住外面,我三大伯家住里面,属于二道套院。走西南门,大门口向西,西厢房是一间锅屋,一间过道,过道上方有吊铺,吊铺上可以住人或者放很多东西,二哥结婚的时候,喜房在正屋,父母、我和妹妹就住在吊铺上,上下需要梯子;东厢房是一间猪圈,一间二过道,两个过道间有个影背墙,三大伯一家从大门进来,绕过影背墙,经过二过道进入他家。可以说我们家的院子是一个公共院落了。院子里还有一盘大水磨,磨是用来磨煎饼糊子的,推磨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每天天不亮,母亲就喊父亲、大哥、二哥起来推磨了,磨好了糊子母亲就开始烙煎饼了,然后再去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大水缸旁边还有一棵石榴树,二道院子的家给我的童年留下了无数的记忆和忧伤。因为一个二过道,爷爷在分家的时候没有分清楚,父母与三伯家不知道闹了多少别扭?就现在而言,那间二过道给谁谁都不会要的。尤其是那拥挤而温暖的锅屋,更让我留恋难舍。
锅屋里,有风箱、大八釰锅、四釰锅、小炒锅和鏊子窝,风箱的东边是柴草堆。我们家是一所很老很老的房子,已经住过四代人了,老奶奶是在这座房子里仙逝的,母亲在这儿生了六个孩子,二嫂在这生了两个女儿。
在我很小的时候,有时早上,我拉风箱,煮猪食,母亲烙煎饼。一个小小的锅屋,有两处烧火冒烟的地方,烟冒不出去,始终在屋里卧着,只要一站起来,两眼被呛得直流泪;冬天还好些,柴草干燥,容易燃烧;夏天雨水多,潮气大,就受罪了,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后怕。我眼睛的视力不太好,可能与那时候被烟熏的有关吧?
我从小就喜欢吃烧熟的土豆,每每母亲烙完煎饼后,把灰堆起来,洗净的土豆埋在灰里,几个时辰后,土豆就熟了,又香又面的土豆,可好吃了。现在想起,余香还在嘴边徜徉!可惜现在没有再用柴禾烙煎饼的了,都变成机械造作了,再也吃不到那个味道的土豆了。
寒冬腊月,锅屋是一家人的温暖去处,八釰锅里,篦子上馏着地瓜面卷子和渣糕(豆腐渣做的),篦子底下是石榴叶茶水,四釰锅里煮着一锅大白菜或者萝卜菜,切上一盘辣疙瘩咸菜,在锅屋中间放个二盆,二盆上放个大盖垫,就是吃饭桌子了。一家人坐在草堆里,围着盖垫,美美地吃着,说着村子里的奇闻异事。老少爷们串门,也都蹲在锅屋里,抽着烟、喝着石榴茶水,天南海北地聊着,许多童年的故事就是在这听到的。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家的锅屋里,生长着土鳖。村子里,老少爷们谁扭了腰,崴了脚的,都到我们家来找土鳖。每每此时,这个活就落到了我的身上,因为我胳膊细,手小,容易掏挖土鳖。在拉风箱的座子底下,慢慢扒开上面的草,就露出了稍稍潮湿的碎草面,捧出草面,就看到小小的土鳖了,小的土鳖一般是不啥得用的。继续下挖,直到墙的基部,有一个很深的墙缝,是石头墙缝,先把里面的土一把把掏出来,一边掏,一边散开,看看有没有合适点的土鳖。一般运气好的话,一把土里会有两个大土鳖,似铜钱大,圆圆的,好可爱,一敲它会卷成一团,像一个小圆球,可爱好玩极了。凑够七个就停下来,说是七个是一副药。我再把土原封不动的还原回去,把小土鳖放到里面,让其继续生长,上面恢复原来的样子。农村的土方子:七个土鳖,三个鸡蛋,作为一副药料。锅里烤好适量的花生油,把洗净的土鳖放入油锅,待到土鳖熟了,打入鸡蛋,煎黄,凉后服用。不几日慢慢地就好了、不疼了。父亲的腰是习惯性扭腰了,父亲年轻的时候,吃了很多很多的土鳖,是我家的锅屋,养育了土鳖,才减少了父亲的疼痛,以至于让有腰痛病的父亲活到了八十二岁,感谢老宅的锅屋,感谢锅屋里的土鳖。
(二)老宅的石榴树
在我的记忆里,家中老宅子的院子里有一棵郁郁葱葱的石榴树。
它不高也不矮,树干似麻花样子,我不知道是爷爷盘的,还是奶奶盘的。自我记事起,它就是那个样子了。它生长在我家的水缸旁,一年四季度中没有饿着,也没有渴着,它为我们家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春风来临,在我们家那小的可怜的院子里,石榴树是第一个报春,发出那嫩黄的绿芽。我和小妹唧唧喳喳地一天过去看好几趟,看它叶子发出了多少,开花了没有?不几日,花骨朵出来了,开出大红色的花蕾,满树红花配翠绿,美丽极了!蜜蜂不时地成群地飞来,围着水缸,绕着石榴树,与石榴花亲吻,在绿叶上停留,到水缸里吸水,蜜蜂们来来往往忙个不停;每当此时我与小妹躲在一边,偷偷地看着、切切地私语着……
正屋里住着的燕子妈妈和爸爸不时地捉着石榴树上的小虫子,来喂着它们的孩子,其乐融融。与我们一家人相处着,有时也有烦人的时候,小燕子有时把草或粪便掉到我们的饭桌上,哥哥们就拿竹竿要把它们赶走,母亲总是说,燕子不进愁苦人的家,好像我们家是最幸福、最和谐的人家了?到现在我还坚信:只要燕子居住的地方,就是好地方。我们单位的车库里就住着一窝燕子,年年来此繁衍后代,我们都很善待它们。
不觉夏天一到,石榴树长势更是喜人。妈妈是个勤劳、爱讲究的人,每天早起,刷好大锅,一边往锅里添水,随手就採几把石榴叶扔在锅里,烧上一锅开水,凉到一个大茶盆里。等父亲和哥哥们中午收工后,能够回家喝上一口茶(一气喝足)。那石榴叶茶水,淡黄淡黄的清澈见底,香味扑鼻,那味道无与伦比。现在想起,余香还在鼻间徜徉。我不知道,长寿的父母是否与常年喝石榴叶茶有关?
农历的八月份,我们家的石榴熟了,母亲小心翼翼地把一个个石榴摘下,挑选最红最大的,让我和妹妹给爷爷奶奶送去,一并送去中秋的月饼。母亲说,是爷爷奶奶栽的石榴树,先让他们尝鲜,你们小孩子有的是时日吃。哥哥、妹妹和我从来都是听话的孩子,母亲的话永远都是对的。我们最愿意到爷爷奶奶那儿去,早上的茶汤,爷爷奶奶总给我和妹妹留半碗,就是这石榴,爷爷奶奶始终舍不得吃,到最后还是分给我和妹妹吃了。可怜天下老人心,心中装着的始终是孩子!
秋末冬初,母亲让我们帮忙把所有的石榴叶採下、洗净、晒干,收藏好,以备冬天和初春之用,我们一家人一年四季都在石榴茶香中度过。
老家的老宅,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们村整体搬村,砸了。连同给我留下温暖的锅屋和带来快乐的土鳖们以及给我们家留下茶香的石榴树,都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以后的日子里,父亲及村民们再得了腰伤、脚伤什么的,只好花钱去医院治疗了。土生土长的土鳖已经没有了,始终觉得有点可惜!遗憾啊!
童年的事情有很多在记忆里远去了,唯独老家的老宅,时不时的在脑海中浮现!
忘不了的茶香,忘不了的老宅,更忘不了老宅的锅屋和石榴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