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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柳绿(三十二)

作品名称:桃红柳绿(上)      作者:张金丰      发布时间:2014-12-22 21:30:34      字数:5114

  
  这天下午天阴下雨,冷风飕飕。局长高明月又找苏桂兰来办公室谈话。
  苏桂兰说:“我和他离婚是早晚的事,离了还留在局里干啥?”
  高明月说:“都这个数岁了再去工厂当工人,又没技术能干啥嘛?咱先不提离不离,我尽快抽出时间去一趟芝兰县,找苗清泉当面问还想不想要这个家。他如果不痛改前非我也不劝不管了,组织出面联系一个好单位,你就带着孩子走吧,各奔东西把以前那十几年的夫妻情分都忘了,今生今世不再相见。时下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的?对了,相忘于江湖。”微笑着等她回答。这时空中炸起一声闷雷,朝着遥远的天的深处响去。
  高明月望着窗外的阴云说:“下雨了,这雷声不是好兆头。”
  苏桂兰听了打个寒颤,也朝外看了一眼。见雨蒙天暗,想到一家人从此真就天各一方了。想到苗爽,想起他书包里藏的那些留给他爸的小东西,可怜起了儿子的一颗心,本来自己也没全放下,心烦意乱道:“忘了,是谁忘了?是他。你是局长讲迷信。”又说:“你不想散他想散,人心留不住。”到底没说出下面想说的话来,愁眉紧锁。
  此后苏桂兰再没提要调走,一心扑在五楼的那套新房子上。局里又派人来帮忙,十多天竟大致有了个模样。苏桂兰渐渐多了笑容,又听说苗清泉要回省城汇报工作,暗地里加快了装修进度。
  
  梁艳梅的商调函也压下来了,这不能算是局里的决定。开会研究时谁都不表态,最后郑泽容说:“这件事该怎么去办?反正我心里没底,这样吧,如果再来催我们就开绿灯,不催就说明不用办了。”众人赞同。
  会后郑泽容又觉得在会上的表态不妥,给高秘书打电话请示。
  高小川说:“这事我可不掺和,更不会去请示梁市长,他有话我会告诉你们。”
  郑泽容不得要领,深责自己在会上出言不慎,怎么能说不催就不办呢?这不是在故意拖吗?又不知该咋办,终日不安。想到任红的父母也住在市府大院,又托她去打听也无结果,又安排人从侧面打听梁艳梅的态度,得到的回答是要开除局里就定,要调走坚决不行。便退避三舍,干脆甩开这件事不理了。
  
  
  芝兰县正忙着撤社建乡,县里的机关干部差不多都下基层去了。
  这天上午在县委招待所,孙大志对梁艳梅和张贵柱说:“全县都在分田分地,谁也顾不上理我们,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不然先回去过了年再来?”
  张贵柱就朝梁艳梅看。
  孙大志又说:“这里一天比一天冷了。我问服务台的小丫头为啥不供暖气?她说有会议才烧。你们看看还有谁住在这儿?”
  张贵柱点点头又去看梁艳梅。
  孙大志就对张贵柱嚷:“你别总看她!自己先表个态,少数服从多数。快表态!”
  张贵柱就笑着说:“梁工,你看前期工作也大致有个谱了吧?”
  孙大志等了等没听见下文,不耐烦了催他:“继续说,一口气说完。”
  梁艳梅问:“孙大炮你嚷什么?大张旗鼓来了,什么没干成怎么能悄悄走呢?我不反对回去,只是不同意你这种灰溜溜的走法。”
  孙大志说:“你还没看出来?这么多日子谁理过我们?你推我躲,这是在冷处理咱这几个来治理污染的。连苗清泉也不露面了。”
  最后这句话触动了梁艳梅,心想自从那次在招待所和他赌气分开,又在孙大志他们被人用棍子从盐厂赶回来时匆匆见过一面之后,这个苗清泉就消失在群山里了,再没有回过县城,莫非真的是在躲?他的性情好激动,常把持不住,一旦误会了犯起倔来九牛拉不回。她这些天细细回味过不止一次,苗清泉怨气冲天说过的那些话分明是怨,不然他不会说出那句“一起去表个态,省得你们来回不放心”的恨话。这是以为我在冷淡他远着他,恨我绝情。他要是没情了还恨我做什么?恨人无情倒说明他是个有情的,是他心里放不下。又想自己其实也放不下,是因为误会才对他说了些冷话。就叹情到深处时人又古怪又固执,受不得半点冷落因此才闹。每想到此梁艳梅便悔,恨不得马上见到苗清泉。
  孙大志见她呆头呆脑不说了,眼神儿飘飘悠悠,心思不知去了哪里,于是问道:“在愣啥?这有什么可想的,县委书记黄光学不是说过吗,中心工作压倒一切。那个县长吴广忠也说从没正式接到过上级有关治理芝兰江的文件,说县里也没钱你们就请先回吧。连逐客令都下了还住在这儿不可笑吗?”
  梁艳梅收回思绪回到眼前的事上,说:“一时冲动来的仓促,把事情想简单了。这样吧,我们把这一阶段的工作向县委县政府做个汇报,但必须见到主要负责人然后再回去,等做好准备会再来。要告诉他们芝兰江不是芝兰县政府的,治与不治,什么时候治他们说了不算,我看谁敢封地建邦。”
  张贵柱问:“汇报?咱们是市里来的,反向县里汇报?”
  孙大志说:“因为咱们几个没级别嘛,又不是红头文件正式派遣的什么工作组,只是市环卫局来出差的一般工作人员。你对社会了解太少,官场上打交道都用狗眼。”叹口气又说:“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自以为是,就会凭空抒个情怀呀,发个狂想呀,半吊子浅薄得很,根本没有读懂社会,差得远啊。”
  张贵柱不高兴了,说:“尽讲些不相干的。”
  梁艳梅思索了一会儿说:“我负责联系汇报,你俩做准备,把重点放在无法开展的那些工作上,放在市里省里和北京对这件事的关注上,给点压力。”说完出了门。
  
  梁艳梅匆匆来到县委找到黄光学,等他笑眯眯客套完了也不管旁边有人就说:“我没时间在你这儿久坐了,只是来通知一声,局里要我们尽快赶回去汇报,说北京在急等。我们来了这么长时间连芝兰县主要领导都没有认全,一次工作会也没开过,黄书记手上又总有压倒一切的工作在忙,回去也没什么可汇报的,还是请上级从市政府另外派人来吧,我们是干不下去早就想走了。天冷了衣服也没带够,再说我妈病了也要回家看看。黄书记,为了感谢县里,明天中午想请主要负责人吃顿便饭,好认识一下都有谁,不然回去怎么说呀?能来齐最好,来不齐或是都没空就算了,再见。”说完气乎乎扭头就走,出了门又返回去说:“我看大家都忙还是算了吧,饭以后有机会再吃。”认真审视着黄光学,不屑地微笑着摇头撇嘴而去,在过道里故意高声哀叹道:“芝兰县就是芝兰县,自成一国了,我看谁来了也没用。”
  黄光学在办公室里听了个清清楚楚,皱眉不语。
  
  梁艳梅一直忍到出了县委大楼才笑出声来,嘻嘻哈哈乐得又踏脚又看天,闭眼得意道:“这下你黄书记自己去品吧,官瘾越大你就品得越透,这也是人治的好处。”正笑着往回走,没几步就看见来了一辆脏乎乎的北京吉普车,在院子里甩了个小弯掉头停稳,车门一开苗清泉钻出来了。梁艳梅立时便止住了笑。
  苗清泉在车上就看见梁艳梅了,奇怪她在仰天乐啥?他这些天在山里转,得闲就会思来想去,夜里常睡不着。高小川说过:“你是有家室的男人,道义要求你必须忠诚,婚姻维系期间再爱上一个又有了肌肤之亲是背叛,很可耻,别忘了组织上对这件事很重视,好自为之吧。”可是为什么按常理道德又无法说服自己呢?为什么内心会有强烈地抵触?是情欲在作怪?这些想法搞得他痛苦不堪,终于知道了移情会受到多么大的谴责,道德审判从来都是舆论说了算,自己的那点任性和坚持简直是螳臂当车。苗清泉害怕了,他真诚地想批判自己,否定自己,想借助道德的力量从苦恼中挣脱出来回到原位,可惜没能做到。那股引诱他的力量更强,它来自内心不听说教,在血液里冲动翻腾一求宣泄,它是人类残留的丛林时代的野性,有挣脱一切束缚的狂暴,要逼人依从本能。苗清泉疲惫不堪,向往并犹豫着,既忍受着文明加给他的煎熬,又期盼着爱能侥幸带给他幸运。他矛盾着。
  
  梁艳梅站在原地等苗清泉过来,猜他还因误会在生气,有意背着手挺起胸迎着他笑,并想好了一到跟前就先向这个小气鬼打声招呼。她左右看看近处无人,又去看苗清泉,戏笑他低头提着包迈着急步的老沉样子,装得还有点儿像个小领导,真想冲他大喊一声立正,再给他敬个军礼,让这个小县长高兴高兴,便哼哼笑出了声。那知还差十几步远就听苗清泉先问道:“站这儿干啥?”口气很平常不像在生气。
  梁艳梅温情地脱口说:“我在等你。”
  苗清泉不信,问:“等我?是巧了吧?”
  梁艳梅等他到了跟前察看后说:“不理你早就扭头走了。哎?你的眼睛看着人嘛!当官要学会讲礼貌。”见刘小川也过来了便小声问:“还在生气呀?”
  苗清泉说:“我是回来开会的。”没有停步。
  梁艳梅抢上一步挡住说:“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苗清泉皱眉说:“我非常尊重你的选择,已经不生气了。”
  梁艳梅撅嘴道:“听不懂!”
  苗清泉不愿多说,又不知咋办,只好停下步子说:“这么多天洗不上澡,痒痒。”一脸苦像。
  梁艳梅头一扬说:“扯些什么?还是听不懂。”
  这时刘小川过来打过招呼后又匆匆走了。
  苗清泉看了一眼梁艳梅,见她似笑非笑一副非问不可的倔样子,知道不会轻易放过,又说:“早就不想生气了。”
  梁艳梅盯着他问:“真的?‘不想生气’是什么意思?说明你还在生气嘛。”
  苗清泉说:“是真的,我必须进去开会了。”
  梁艳梅哼哼笑道:“今天我想和你谈谈心。”
  苗清泉说:“等散会后找个时间吧。”
  梁艳梅问:“去哪儿谈?”
  苗清泉想了想说:“去南山公园,谈一次好。”
  梁艳梅摇头说:“山上太冷。”
  苗清泉又说:“那就去江边,边吃鱼边谈,这是我以前答应过的应该兑现,以后再见面就很少了。”
  梁艳梅听了这些话生气道:“怕刺,江风更冷。”
  苗清泉手一摊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梁艳梅问:“为啥不去你住的哭江楼?”
  苗清泉为难道:“不太好吧?”
  梁艳梅哼了一声说:“你把屋钥匙给我,叫刘小川开车送一趟,我先去等着。”口气不容商量。见苗清泉犹豫又问:“不敢?”
  苗清泉说:“是不敢。”
  梁艳梅见他为难,哼哼一笑道:“你想多了吧?我们后天就要走了,想去坐坐和你告个别,我们三个人都去。”
  苗清泉惊看一眼,什么也没说便把钥匙给了她,还想嘱咐几句就听身后有人问:“拿什么好东西给梁工,让我瞧瞧。”两人一看是吴广忠来了。
  梁艳梅抢先说:“是根金条。”忙装进了裤兜里。
  吴广忠过来对苗清泉说:“开会了。”两人叽叽咕咕往办公楼走。苗清泉又回头看一眼,虽只是一瞬,梁艳梅看到了心中一笑。
  
  等了一会儿刘小川回来了,梁艳梅说:“去趟哭江楼。”拿出苗清泉的房门钥匙晃给他看。
  刘小川说:“苗县长明天去城省,你们搭车吗?”
  梁艳梅惊道:“真的?什么事?”
  刘小川说:“是周副市长要听汇报,可能还要去北京。”
  在车上梁艳梅问起苗清泉最近的情况,问他在下面怎样吃怎样住,忙些什么。刘小川一一说了。梁艳梅听了都在意料之中,又问:“三天两头换地方,你们夜里不择床睡得着?”
  刘小川说:“我累了好睡,苗县长考虑问题多,时常睡不着。”
  梁艳梅便不再问,扭头看着车窗外,心思却跑到别处去了,以致于目中竟无一物。
  
  回到招待所,梁艳梅把见黄光学的经过对孙大志和张贵柱绘声绘色重演了一遍后说:“张贵柱快倒杯水来,今天我连苗清泉都抓住了,车就在外面等,我们先去哭江楼。明天回省城,是县长大人亲自送我们。”十分兴奋。
  张贵柱端着杯子过来问:“梁工,真的?”
  梁艳梅接过杯子一摸温度正好,咕嘟咕嘟喝完,喘口气一抹嘴说:“现在出发。”
  三人到了哭江楼,下车后谢过刘小川,上楼去打开门进了苗清泉的住处。孙大志四处察看,又叫张贵柱把门窗全部打开通空气,奇怪地说:“这屋里除了有股子香味儿,到处也是干干净净的,桌上没灰尘,打开水龙头吧没锈水,保温瓶里的水还烫手,不像十天半月没住过人。”
  梁艳梅也发现了,到卧室一摸被子干干爽爽,闻着有股洗衣粉的香气,便料定是谁来过。自那日在招待所园子里和吴珍谈过之后早不疑她了,倒为苗清泉感激她,点头说:“还好。”
  孙大志跟进来问:“梁艳梅,你来过?”
  梁艳梅说:“你就乱猜吧。”
  孙大志哼了一声疑信参半摇头道:“不住城里,偏要住在这个荒僻的江边,连个电话线都牵不过来,这到底是个啥意思嘛?”说完看着梁艳梅又问:“苗清泉下乡中途共回来过几次?”
  梁艳梅听了先哈哈一笑,然后脸一沉说:“我不知道,你莫明奇妙。”
  孙大志冷笑道:“我的确莫明其妙,为什么水是烫的,拖把是湿的,到处都是干净的?”
  梁艳梅问:“干干净净的不好吗?”
  张贵柱也来了,笑道:“干干净净很好嘛,你俩真是的,我去泡茶。”就去张罗。
  孙大志还是不解,又对梁艳梅说:“我今天必须和苗清泉认真地再谈一次,做事哪能随心所欲。”
  梁艳梅听他当面说出这种话,大声反问:“什么随心所欲?再笨的人也听得出,你是在说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负责任,你举出三件两件来?到底干了多少不负责任的事?”
  孙大志哼道:“我看有一件就够了!”
  梁艳梅气冲冲出去,到客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凝定眼神憋住气。
  张贵柱不知这两人怎么了,先看孙大志又看梁艳梅,放下茶杯谁也不去惹,悄悄走到阳台上自语道:“来就来了吧,孙大炮简直是在多管闲事,我怀疑他狗日的也喜欢梁工。”就看见楼下来了一辆人力三轮车,认出是吴珍,见她付了车钱又提下几大包东西,就朝下喊道:“哎!你来了。”
  吴珍抬头一望笑道:“今天我都来第二趟了,快下来帮忙拿东西。”
  张贵柱进屋说:“吴珍来了,我去帮她拿东西。”出门匆匆跑下楼。
  梁艳梅听说是吴珍来了,确信这屋里的事就是她在操持,便把生孙大志气的事抛开,起身去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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