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除夕(小说)
一、
北风还在呼啸,天空仍飘着雪花,只是它的雪身渐渐小去。年三十的早上,张百万推开了自家房门,向着屋外看去,满目是洁白一片。
北风肆意着猛刮,星星点点的雪花还再飘洒飞舞着,偶尔传出几声鞭炮的炸响。想必是,哪家有钱的公子少爷心理及至,盼着这年早些迎来。里屋,传出了张刘氏,娘的呼唤;“儿呀”
张百万慌忙掩上房门,穿过厨房走进里屋,看着睡在炕头上正在起床的老娘说;“娘,您老叫我?”
“百万,今儿,是几了?”
“娘,年,三十。”
“儿呀,今夜就是除夕了?”
“是,娘。”
“儿呀,怎么没有听见你两口子起床忙活?也没听见你媳妇儿琼花她在剁菜,咱们好包饺子过年?吃年夜饭?”
“娘、娘,知道了,娘,您老起这早?要不您老再躺躺,等儿媳妇琼花把炕火生着,暖和了屋子您老再起来?”
张百万说完话,巡视着自家的家境,挨着娘睡下的是大儿子,十五岁张天亮,紧挨着小亮睡觉的是二儿子张天明,小明他十二岁,最小的儿子拴柱是九岁,这一大家子,只靠他一人维系着生活,贤惠的妻子琼花有时帮忖着,靠浆洗缝补挣些零用钱来花。
妻子孙琼花,她早已走进厨房,在生火做饭。张百万,慢慢走到厨房,来到了媳妇的跟前说,“看看,还……还有什么可以典当的东西,你收拾些我好拿去典当,我们好过年,给娘和孩子们包顿饺子吃。”
“能典当的都给你拿去了,咳,这三张小嘴各顶个的能吃。”
“小小子们,能吃好,他们正是长个的时候不让他们吃饱能行吗?你再仔细看看,找找啊?有什么可以典当出钱的我拿去,今儿是三十,是除夕,大人可以不过年,娘,孩子他们可不行,这年,我们还是要过。”
“知道了,我再去看看,找找。”
不多时妻子孙琼花把包好的一包东西放在了丈夫张百万的跟前说,“值钱的只有这些”
张百万拿起了琼花包好的包裹向着门外走去,雪花在他身边飞舞,鞭炮的声音响起的更多了。
半晌,瞎眼的76岁的婆母说话了,“琼花,怎么不见百万,年三十,百万他还出去打工?”
“不,娘,是是、出去买年货,咱们好过年。”
“哦,是这样?年货你们置办齐全了吗?”
“这这,娘,娘您老,看,我给您老包白菜馅的饺子怎样,娘,您老看,白菜寓意是摆财,我们多多的摆财,来年我们的光景会更好,娘。”
“不,媳妇琼花,最好是包韭菜鸡蛋馅的饺子,我们的日子是十全十美的过,它什么也不缺,免得他们小哥儿三吃不饱,三小子栓柱他老是饿的啼哭?”
“琼花,今儿咱、换饭不?还吃棒子面粥?那饺子我不惦念,可今儿是三十,孩子们的盼头也望着好吃的饺子那?吃顿好饭?”
“是娘,一会百万就回来,我跟他说,咱一定包饺子,过三十。”
一个刘记当铺里,张百万把妻子包好的包裹递上,少许,那个包裹就被刘掌柜的扔了出来,掌柜的大着声音说道,“拿走,拿走,晦气!什么啊?什么?你也敢拿来典当?你当我们这是收破烂的地界的?拿走,走。快拿起你的这包破烂走。”
“刘掌柜,您老行行好,这,俺知道,这些不值什么钱。咳,我真说不出口,俺娘她老八十岁了,盼着这个年,想吃顿饺子,您老就行行好?再看看?那件夹袄是俺媳妇刚从身上扒下来,我、真是没有办法,您老就给当点吧?多少钱都行,我求您老了,可怜可怜俺那八十岁的老娘?”
“走走,臭要饭花子,走,这里不是积善堂。走。晦气。真是,晦气,大三十的,走。”
“掌柜的,就算您老积德,俺娘她是八十岁,还瞎了眼,我真要是有一点办法也不让……您老为难。看您就行行好给多少都行,够老娘她自己吃顿饺子也行,您老就给典当了吧,过了年我能挣钱我加倍归还您老,我保证,绝不失言啊?”
“得得,行了,寒酸样,过年还,年你都过不去。哼,你拿什么还?走,走,别影响我做生意。”
张百万欲哭无泪,他,抱起被刘掌柜扔出柜台的包裹走出典当铺,他一步一回头,一步一酸心,突然,他停下了脚儿,回头观看了那个刘记典当铺,他,转过头,仰天长叹,他大着声音说道;“哼!等我有了钱,专开这典当铺,我就接待穷人,他他哪怕是拿来个死孩子来当,我也给他典当。”
二、
辰时已过,街面上渐渐热闹起来,有得商户在粘贴着春联,有得商户仍在打扫着门外的积雪,迎接这喜气洋洋除夕,年三十。
张百万,他感慨万千着往家走,愤怒仍填满他的胸膛,嘴里仍嘟囔着那来自胸中的愤慨,“刘掌柜,刘掌柜,厚德,厚德,哼,你有厚德吗?我那样恳求你,施舍一点,我是要还的,不就几天,你都不肯。哼!等我有钱,我绝不会像你一样,这样无情。娘,娘,我该怎么办,这饺子我怎么给你端前?”
张百万他拐了几个巷口他来到了自己家的门前,腿儿是沉沉的,他真不想迈进自己的家门。76岁的瞎眼老母他要如何对待,他就扶住自己的院门停站在了那里。
他一路走来各家各户,喜气盈盈,邻里的院落里不时传出来欢笑声,春联有的人家已经粘好,有的人家正在粘贴。他抬头寻看了自家的门旁别说各个门儿张贴,就是这大门口他也没钱买来一张红纸求别人代写一副对子。张百万悲哀着摇晃了一下头,再一下,一狠心,一跺脚,再一提气,他硬着头皮进了院门,径直走进了屋里。“呯”一声把哪个包裹丢在了媳妇身旁,娘和孩子们正在吃饭,张百万虎着脸对着正在给孩子们忙活舀粥的琼花说,“把你的夹袄穿上,当不得,别,再把你冻坏,这日子怎过,别说是过年了。”
“那娘……娘的饺子?你怎么办?”
“快快把衣服穿好,人家嫌烂不愿收。看你,年三十,你怎么不给娘做点好的吃?又喝糊糊粥。”
“初六你才能出去打小工,我、我”
“怎么?你害怕我们的粮食它会断顿?”
妻子琼花含泪点着头,她哭着再抹自己眼泪,丈夫的声音又起,“琼花,都是我不好,三十了,你你不要这样,如果你心难受,一年你的心里都不会痛快。琼花不怕,看,我有的是力气,我就不信,我们会饿着”
妻子琼花赶紧上前用手捂住了丈夫的嘴,她在摇头示意着他进了年三十再不要往下说去哪些不吉利的话语。可是疼爱她的丈夫张百万继续说起;“不要哭,我是张百万,我会让你吃上饺子,而且是,你自己想吃的饺子馅。琼花我答应你。”
母亲摸索着坐在她身边的大孙子张天亮说,“听声音,是你爹他回来了?”
“奶奶是,爹,他会来了。”
“小亮,你帮奶奶看看,你爹的手里他拿回什么东西没有?”
“没拿回什、啊,不,不,奶奶,俺爹的怀里抱着好多过年的东西,有面,有肉……奶奶。”
“还有什么小亮?”
“是是……奶奶,全都是过年吃的好东西,奶奶,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有没有晚饭吃的鲤子鱼?”
“啊、啊,啊……有。”
爹爹不再跟儿子张天亮比划骗他的奶奶他自己的娘,一条鲤鱼竟难道了儿子,张百万,当他听见娘跟孙儿说要一条鲤鱼吃的时候,他,张百万惊得坐倒在了炕沿上,这这这条鲤鱼他是如何变到娘的跟前。
“儿呀,什么时候,你们还没有剁馅包饺子?”
“娘,这就剁去,您老就等着吃饺子吧。”
“什么馅?”
“娘要什么馅咱就包什么馅”
“好儿子,来,挨着娘坐,外面刚回来,身子冷吧,来,喝碗热乎乎的玉米面粥。饿了吧?来,先喝娘的,琼花快给他端上一碗。”
“娘,俺不饿,您老先吃。”
“你哪去?”“娘,俺去……去给您老剁馅包饺子。”
“儿呀,你坐下,先喝一碗,剁馅让你媳妇琼花她干去。啊?”
“娘,再给俺舀上一碗。”是小儿子栓柱的声音。
“还喝,爹娘他们还没有吃,你都喝三碗了。”“二哥,俺饿。”
张百万示意琼花给孩子们端上粥,则,自己是用双手扶住娘的肩头,抚了抚娘的后背,流着泪向着厨房走去,他来到菜墩前抄起了菜刀,乒乒乓乓就剁了起来。一刀一刀下去,空空无有菜、肉的菜墩顿见,道道刀痕合着那滴滴眼泪在环环相环。
一阵阵,鞭炮在屋外炸响。各家各户的剁菜声声声在交织。这个除夕真是热闹非凡。
“呯呯啪啪……呯啪啪……啪啪啪。”
“儿呀,谁家燃放的鞭炮?咱家放鞭炮吗?”
“娘,放,您老爱听是多少响的?”
“那自然是越多响越好,要不二百响?就行。”
“娘,中,全听您老的。琼花你你一会把面和好,我们给娘包饺子,吃年夜饺子。”
琼花她小着声音应付着,她走到厨房伸手推了一下丈夫,她没有说什么,琼花她在哭。
“琼花,只要娘高兴,你不要生俺的气。”
“没有什么物……你歇着,来,我来……剁……锅里还有点苞米面粥、你去喝。”
“琼花,不要哭,咱们挺一挺年就会过去,你,不要这样,我说过,”
一只冰凉的,粗糙的小手就遮挡在张百万的嘴上。那眼神是那样的信任和坚毅,眸中裹满了温柔和感激。
“晚饭你给他们,还有娘吃什么?琼花?”
“仅有一点高粱米,我没舍得做,娘、孩子们都盼这个年……我想给娘和孩子们做顿干饭解解馋,又舍不得。做粥喝,它,能吃二顿。”
“做干饭吧”
“百万,那饺子的事,你怎么办?娘她、要是让你端来?”
“不碍事,子夜是几点?娘,能熬到那个时辰?七十大几的人了,子夜看我的,娘她不会生气。她上顿吃了什么你再问她,她都记不清,不怕,琼花,我向你保证,娘这顿饺子我敢说不出正月、我一定让娘,吃上饺子,而且,是,三鲜馅的。”
三、
“儿呀,你听?他们接财神放的鞭炮多响?咱家,你不出去接财神?”
“娘,还没有到时辰,是子夜迎财神,来我们吃年饭,看,你的儿媳琼花给你做了什么饭?”
“饺子,三鲜馅的?”
“不,不是的娘,那个饺子不是现在吃的,是接财神时,是子夜才吃。”
“啊,是这样,那我不吃晚饭了,我等着,到了子夜接财神时我再吃饺子。”
“娘,那可不行,您老不吃饭是等不到那个时辰,娘你闻闻,香不,是高粱米干饭,烂烂糊糊,可香了。”
“不是,苞米面粥,那好,我吃,我吃饭。”
“儿子,你还没有放小鞭,我想听那二百响。”
“奶奶,你能听到吗?”
“去去三,就你嘴快,一边去。”是大哥在说他又轻轻怕打了他一下。
“娘,是大哥他打我。爹真有鞭炮,拿来,我去放。”
“坐下,和奶奶在屋里听。”是琼花娘的训斥。三儿子,栓柱安静了多了。
张百万还没有走,就站在娘张刘氏的身边,看着娘,“儿呀,怎么你还没有出去,给娘放鞭炮听?”
“这就去,娘,俺这就走。”
张百万走进了厨房伸手拿起了洗脸的铜盆,这个洗脸的铜盆是媳妇娘家陪送来的,张百万拿起了擀面杖就敲打起来。
“呯呯呯,啪啪啪,呯呯呯。”
他快敲,他慢打,“呯呯呯,啪啪啪,呯呯呯啪。”张百万他一通乱敲。久久,久久他没有停下,他的眼泪也没有断过。
娘,张刘氏是异常的精神,往常的时候她早已睡稳,今儿,除夕,年三十,她她,就是一丁点睡意也没有,她,正兴奋,给她的三个孙孙在讲故事。她,张刘氏,不时发出几声询问,询问着儿子张百万。
“儿呀,什么时辰?该煮饺子了吧?孙孙们他们都饿了。”
“娘,这就煮。”
“儿呀,你听,你听外面,鞭炮声多隆,是接财神的时辰了,煮饺子吧?”
“看你,骗骗,怎么办?!娘,她今夜晚她就是不困。这饺子我看,看你怎样给她端前?百万,你说该怎样办?”是妻子孙琼花的怨言。
“还有高粱米没有?”
“没有,都做了干饭,只剩下我拨给你,你又不舍得吃的多半碗。干什么?”
“拿来,倒进锅里你在添上六七碗水,煮了粥给娘和他们哥几个喝。”
“哦”琼花顺从着煮着粥。
“多煮一会,把米身煮开花。”“干什么?”
“让你做,你就做,哪里有那么多废话要问。”是丈夫在说妻子琼花。
“儿子,百万,你是不在骗我,我怎么没觉查到,你们两口子在给我包饺子?”
“娘,是您老给他们哥几个再讲故事时,我们俩人在厨房包的。”
“那好,快给我煮上,我要吃。”
“好,娘,等水烧开了我们给您老煮上。”
“水开锅了没有?”
“娘,快了,快了。”
“现在看你怎么办,娘在催。”是琼花的耽心的发问。
“我看你拿什么给娘端上”妻子琼花她还再说,说自己的丈夫张百万,他不该骗娘说瞎话。
“你掀开锅我看看,粥煮好了没有,够不够那小哥三几人分。”是张百万的吩咐。
当,妻子琼花,把锅盖掀开,迎在他们夫妇俩人面前的却是半锅白花花的,正在上下翻滚的各个白白亮亮的饺子,那饺子它们还再自行着在开水里滚动翻腾着。
等到您完全感悟,您就读懂了——易经,这本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