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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春秋】遍身罗绮者之中国现象(随笔)


作者:清风剑在手 秀才,2231.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232发表时间:2014-12-27 20:48:38

不知道先有制度,还是先有剥削?自然界里的弱肉强食,似乎证明有了人类,就有剥削。有些剥削是合理的,就像我们依法纳税。可是,偏偏有些遍身罗绮者,他们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依靠手中强硬的权柄,再用巧手连接、利用自己颇占优势的社会地位,抑或仰仗老子八面威风,豪夺国家明文政策,打起合理合法的大旗,对社会群体进行压榨般地再剥削。就像生意场上的二道贩子。只须舞动手中的钞票,剩下的就是张牙舞爪般的为所欲为了。
   我生长在素有红松故乡之称的伊春的山沟子里。幼年时,就进山里采拾山野菜和山野果子。那时候,由于交通不利,信息闭塞,就连目前远销韩国的松子、妇孺皆知的蓝莓都还没有什么名头,身价卑微,只能在当地或就近的市场晃荡。就像现在身价倍儿高,出场费足可以惊倒一大批人的明星大腕,没成名前,也只能在小村小镇登台就不俗了,哪里有资本讨身价。
   是金子总会发光。
   松子,蓝莓,以自身的价值优势,逐渐窜红,挤进中大超市不说,竟还往国外发展。身价一点一点地递增。
   这下可忙坏了山里人。
   我和同伴们一样,为了这几粒谷糠,书都没念好,就折翼在山里,打着盘旋。
   由于价格的诱惑,人们从小打小闹的拾捡,逐步演绎成主动上树采撷。上树,不仅成了当地人的职业,也成了四川人、湖北人以及其它各个省市的人角逐的对象。他们从四面八方蜂拥到这,不管树多高,不在乎自身是否有能力驾驭。不顾一切,只知道攀爬。此时,所有人都忘了生命的存在,眼里心里装满了憧憬与欲望。一个个冒着生命的危险,穿梭于高大的红松树之巅,稍有不慎,跌下去便是骨断筋折,生命终结了不说,给老人们留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叹,也给老婆孩子留下悲催的怀念。自己就像这红松树,树倒了,家,就破碎了!
   也许,你想象不出,红松树究竟有多高大!
   比起矛盾笔下的白杨树,要高大得多,粗壮得多,巍峨得多。
   你不禁要问,明知道这么危险,为什么还要去上?
   这就像《捕蛇者说》那样,必须去捕最毒的蛇。这就是当地的穷人,也是多数中国穷人的生活方式。就像煤矿工人,下井的有一个富人吗?!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不是一种胆略,而是—种无奈。
   于是,当地的小头小脑们,看不见从树上掉下来的,只看见那几个佼佼者,腰包渐鼓。于是,他们不停地上书,表奏,申请,诉说。看似他们食国家奉禄,在为国家利益竭心尽虑,实际上他们在营私舞弊。就像曹刿曰“肉食者鄙,不能远谋”那样,他们只看重别人的腰包和自己的私囊。也只关心谁家发了财,怎样发的?是否是从正道来的?如果发现谁家套个狍子,抓了几只蛤蟆,逮了几只小鸟,好嘛!他们就会全副武装,一脸严肃站在人家面前。见到他们,除了惊慌失措,必须马上脸上堆欢。不是堆欢,是心里淌着血,脸上荡漾着让人家最满意的笑。这笑多尴尬,多痛苦,多痛彻心扉啊!他们的可恨之处就是,只没收猎物,而放任刀弓。
   被没收者终于在哀求和赞美声中,极不情愿地掏钞票,拱手送人出门,说着违心地话,欢迎再来或没事来家坐坐等词令。
   万一人家真的来了呢!呵呵,当然人家会来!因为有刀弓在,人家能不来吗?
   这些偷猎者,就像吸毒的烟客,周而复始,损失的是自己和资源,受益的永远是他们这些人渣、吸血鬼。
   上面的大人物终于被他们的真诚所感动,下发了一道手谕,承包红松林。当然,明文规定,当地的百姓优先。而且还特别重申:在职的政府官员,一律不允许承包。
   多么好的政策,一心为民。
   他们接到手谕之后,欣喜地四处张贴,布告给当地人知道:红松林可以承包了!
   保护区绵延百十里,跨两个林业局,养活着几万口子百姓。
   看到布告,百姓不理解,农民种地不但不用缴税了,而且国家还给补贴。可是我们林业局没有木头了,只靠打点松子,勉强维持生活。这下好嘛,断了我们唯一的生存之路。有什么办法啊!国家政策。
   落实时,的确也按照手谕上规定,百姓优先。百姓争先恐后地报名。百姓之中也有与大官沾亲带故的,他们脑袋削个尖,拼命地往前挤,往前冲。不但请这帮龟孙子吃饭,还往人家兜里塞钱,只为了能争到块好地域。
   都是这么想,自然肥了龟孙子们。
   保护区被划分若干个林班,每个林班几万棵树。八块钱一棵。十几年前,几十万老百姓哪有能拿出来的。看着肥肉就在眼前,就在嘴边,吃不到,气愤。
   罗绮者们争相粉墨登场了,他们有着强大的社会背景。他们一出场,价格狂跌,立刻三块一棵。龟孙子们还把这个冠上一个冕,百姓包不起,只好降价了。这叫内部价格。
   等百姓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切都成定局。
   一切都在百姓眼前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百姓跺着脚,也只敢在背后叫骂。
   不用说,大家都明白了,国家能得到多少利益!
   这就是他们精心上书,表奏,努力争取来了结果。他们还厚颜无耻地逢人解释说:凡事都有例外。他们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于是,他们的腰挺得更直,胸挺得更高,脸变得更严肃了。
   头一年包山,恰又逢几十年不遇的大收。满树的塔子似乎压得树直不起腰,抬不起头。微风拂来,红松树被动地挪了挪笨重的身子,就像负重太多的人,张着大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样。
   我和同伴及左右邻居,随同部分村民耷拉着头,极不情愿地走进山里,心里那个滋味,不单是空落落地难受。行走了十几年的大山,怎么一下子成了别人的了!
   上树厉害的,满心欢喜,因为不用往家里背。保护区离家远,背一个单趟,至少一个多小时。以往他们总是犯愁,两口子卯足了劲,还得说累得抓猫尾巴上炕,顶多往家能背三袋子。这下只往窝棚背,光靠老婆一个人,就可以了。十分八分一趟。打个二十多袋,不成问题。比往家背轻松多了且还挣得多了。他们可算有了用武之地。可是,上树厉害的,能有几人!就像东邪西毒,南帝北丐那样出类拔萃的,一个林场也不过三两人!多数还不都像平庸的江南七怪,敢上保护区的树就不错了。也是看在钱的份上,硬着头皮强上而已!每每搂着树,不知转多少个圈子,下了多少狠心。得得瑟瑟,勉勉强强够下来的塔子,人家给的钱,连这袋塔子总价值的三分之一不到。
   于是,愤懑,心里不平衡。村民们自发地组成一伙一伙地抗议。与老板罗绮者们交涉。
   罗绮者像干瘪的谷子,扬着高傲的头:“干嘛?干嘛?干嘛?”他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众人:“你们这些刁民,光天化日之下,难不成要造反?”我和领头的几个,站在前面,见人家这气派,以及人家花高价雇来黑社会的打手,正摆弄着手中雪亮的钢刀,似乎立马就要牛刀小试。立刻软了下了,你瞅瞅我,我看看你,想说什么,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委婉言辞,只好呆脸看着人家发作。罗绮者似警犬般的嗅觉,早就嗅到了大伙的烈焰,被他两句话就轻易地扑灭,更来章程了,使劲一摔,在蓝天映衬下,显得有些发绿的破礼帽:“我倾尽所有,包块山,我容易吗!现在打山,付给你们的钱,都是我求爷爷,告奶奶,东挪西借,费了吃奶的劲搞来的。”他使劲一踢堆着似小山般的塔子:“妈的,如果打完山,这破玩意儿再一下子暴跌,老子这辈子就别想翻身了!”
   我们面面相觑,被人家的气势所折服,低下头来沉思:是啊!松子这东西价格上下幅度很大。贵时像金子,十来块一斤;便宜时,两三块也没人要。主要靠出口南韩。南韩人又非常挑剔,如果他们不要,价格自然暴跌,一旦暴跌,赔死这帮疯抢、掠夺我们饭碗的侵略者。要么,松子这一块跟他们没有半点干系。唉,我们泱泱大国,挣不挣钱,却要看那米粒小国的脸色!为什么?不管松子多贵,人家南韩人就能吃得起!我们这些拼了命上树的,却不舍得往嘴里放几粒?松子这东西蛋白质含量特高,而且也是补肾的上等佳品。真他妈是“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妈的,这些商贩子,为什么不把松子运到南方去?不用说一个省,就是一个大些的城市,也赶上南韩的人多了。
   后面的人慢慢四下散开,看样子是准备上树去。剩下我们几个挑头的,孤零零地面对人家咄咄逼人的目光以及人家雪亮雪亮的钢刀,不屈服也不行啊!
   现在我终于理解,小日本那弹丸小国,怎样能统治中国,而且差一点就统治整个亚洲了。
   生活所迫,不爬树就得饿肚子,爬,就得被人盘剥。气愤,不解决问题。
   随着季节的深入,松子日趋成熟。金灿灿的塔子着实着人稀罕。村民们想方设法地往家拿些大个的塔子或砸些籽,仿佛只有这样,也只有这样,才能弥补自己失衡的心理。罗绮者们没经历过,哪里知道其中的奥妙,所以也从没有人问津。
   人心不足蛇吞象。
   人的欲望总是随着环境而改变。胆大的越拿越多,胆小的不敢拿或拿的少,于是,嫉妒。他只嫉妒同类比自己优越了点,而不去嫉妒罗绮者对他统治,似乎看不见人家对他残酷的剥削。于是,像汉奸一样告密。摇着尾巴,小心翼翼看着人家的脸色,等待着人家哪怕是口头上的一句奖励也满足啊。人家没有,只是冷冷地冷冷地说了句:“知道了。”看到同类和自己又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尽管自己和同类一样,被看山的打手搜身,连一个塔子也拿不回去了,那心里也平衡,舒适。
   这就是部分中国人的嘴脸,自己吃不着,同类们也休想。抗日时期,文化大革命都有精彩的体现。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互相监督。谁有一点风吹草动,罗绮者立马知道。
   这不是因为罗绮者对大家仁慈,大家感动,才义务互相监督举报。而恰恰相反,人家越是严厉,越是没有人性,像日本鬼子,骂骂咧咧地挥舞战刀,随便地砍杀人那样。可是上树的,如果够不下来塔子,无论给人家多少谄媚的笑脸,人家也不会赐给你一分钱。半袋塔子也不会按一袋给你钱。人家越是凶残,上树的偏偏巴结人家的越多,厚颜无耻地出卖同伙已成为一种时尚。而且受益的只是罗绮者,出卖者一点好处也得不到。
   总以为暗自通敌,就能从敌人那里得到好处;总想着在人家面前耍点小聪明,就能让自己感觉到在人家面前必须比同类优越。想法越强烈,距离越遥远。
   古往今来,有谁会重视一个汉奸,看得起一条走狗!又有哪条走狗得以安享晚年?
   卸磨杀驴。古往今来一条普遍的定律。
   人们都崇拜英雄,哪怕他是敌人。
   当年,以罗绮者大胜而收场。望着自己鼓囊囊的腰包,除了得意,就是更加狂妄,更加不可一世。
   转年包山,原承包者优先。也是人民币一年比一年贬值,什么东西都随之涨价。即使允许百姓承包,百姓也包不起了。
   有了钱的罗绮者,满眼都是利益。出高价鼓动上树的,去偷邻居的。偷来偷去,双方打手大打出手,公安局的,法院的经常出入山间。
   公安的养尊处优惯了,在大山里行走,累啊!处理公务也没有额外的报酬。于是,动歪脑筋赚两个。
   满山简陋的窝棚,简单的锅灶,粗糙的烟囱,冒着时而蓝、时而黑的烟,在林间慢慢地扩散,蔓延。灶堂里的火随着微风努力地摇摇曳曳,剧烈时,噼噼啪啪崩出点点火星,夹杂着饭香直冲鼻孔。
   公安的咽了口唾沫,突而转向看热闹的上树的:“你怎么敢在保护区随便吸烟?胆肥了吧?难道你不知道保护区内禁止一切用火吗?!”
   突然的断喝,吓了上树的一跳。看到人家的手指都快指到鼻子尖上了,支吾了半天,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灶堂噼啪崩的火星。
   公安的一瞪大黑眼珠子:“你看啥看?看也没用。人家包山时就交钱了,你交了没?没交?对不起,现在必须交!”
   上树的害怕了,赶紧求饶。
   人家等的就是这个,张嘴就是一千。经过反复讨价还价,还有部分人讲情,最后定音:五百。不掏,立马逮人。
   黄金季节,陪他们能玩起吗?迅速掏钱,甘认倒霉。
   真是州官可以满山放火,百姓不可以摆弄火星啊!
   十多年来,随之包山的深入,也是罗绮者与验收塔子的言传身教。罗绮者总是挖空心思,站在利益的边缘,出大价钱鼓励去偷;验收塔子的,只要不是罗绮者的直系亲属,不管背来多大的袋子,总是说:下袋再添几个。晚上,夜深人静,剩下自己看山,便开始从大袋子里,往出掏。十多袋,就掏一袋子。第二天,便把掏出来的几袋,开在熟悉的上树人头上,人家给他把钱开出来,他心满意足地存入私囊。如果给他买条烟,或塞些钱,那就另当别论了!为了利益,他会凭空给多添几袋,然后私底下再分。耳熏目染,连孩子都知道咋回事。钱能通神,钱是万能的观念,在孩子幼小的心灵绽开。再者,去场子里干活,场长把活分配给营林主任,主任再分派给现场员。现场员是管验收合格的。他直接找到干活的人,(自发组成的小团队。)如果团队的人,超过了十多个,那么这个小头头几乎就不干活了。开资时,场长扣一部分,路过主任;主任扣一部分,到了现场员手里;没得说,他更要扣一部分,最后才到小头头手里。小头头攥着手里的钱,也跟场长似的,明目张胆地扣去部分,到了干活人的头上,所剩无几了。受其影响,原本朴实的村民变得极度狭隘,自私。从骨子里渗透着:如果自己当官那天,比他们还要汹涌。因为不管如何压榨,没有一个因此而掉了脑袋或丢了官职。而且越是压榨,人们越是会尊敬你,认为你会顺应形势,对得起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官。部分人与罗绮者一样没了人性。凡事都用钱来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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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以含泪的微笑,冷眼观察着身边的人与事。看似繁繁琐琐地记述了家乡从开始包山到现在,十多年的变化,实则以辛辣的笔触,讽刺了遍身罗绮者的贪婪与残忍和被剥削的上树人的卑微与丑陋。两者鲜明的对比,构成了在地方上实际存在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和“经都是好经,都让歪嘴的和尚给念歪了”的不和谐、扭曲的社会现形图。文章所述,是改革开放中真实存在于社会最底层的“诟病”,也是国家政策亟待解决的问题——严惩利益驱使下滋生出的“蛀虫”,无论是老虎,还是苍蝇,都将难逃“被打”的下场。读之令人心痛又发人深思,催人警醒的文章,推荐欣赏。【编辑:三微花】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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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三微花        2014-12-27 21:18:37
  问好清风,真的没想到,清风此次山东打工之行的背后,还有这么多心酸的故事。习总的一系列举措,会让清风文中所术之“现象”消声匿迹的。相信老虎苍蝇有被消灭的一天。
三微花
2 楼        文友:清风剑在手        2014-12-27 21:46:05
  谢谢花社的编按,也谢谢花社理解俺。俺先到烟台港口卸化肥,本来八块钱一袋,等到了干活的手里,只剩四块了。七十吨的车皮,一千四百袋,两个人必须在四个小时内卸完。每个人一百四块钱,卸两车,二百八。你知道吗?把俺累成啥样了?不得已,去了威海。干装卸。老板百分之二十抽钱。又是一个剥削制度。我恨,恨有什么办法啊!只因没有读好书啊!现在俺终于相信:书中自有黄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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