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初心(小说)
一
“我考上名牌大学了,妈,我把通知书烧给你看。儿子没有给你丢脸。”一座土墓前,只见一清瘦男子跪着,眼泪不住的流淌下来。
他就是李诚。小时候他爸走得早,只有妈妈辛苦地将他抚养成人。他很用功,考上了名牌学校,可惜,他妈妈终究是看不到了。
他坚强,从不在人前流泪;他乐观,总是以笑去面对任何事;他容易满足,小小的事情能让他开心好久。即使没有人在意他,他仍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是一个重要人物,不为别的,只因心中存放着梦想,它让人变得更加的自信。
简单的收拾了行李,李诚踏上了求学之路。这天路是否艰辛,无人知晓,这条路通往何方,也无从知道。他心里暗暗替自己打气,他相信,只要有心,什么都能做成。
二
新的环境让李诚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他每天泡在图书馆阅读不同种类的书,这是他很早就渴望却一直没实现的事,以前总是要做很多家务,即使有时间看书夜也已经深了。
他粗糙的手抚摸着精美的书页,眼眶便湿润了。
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李诚躺在草地上,耳边是优雅的小提琴曲。他双目轻闭,全身放松,仿佛与这自然,合为了一体。
他的心随着乐曲跳动,总是疲惫的脸上却挂着浅浅的微笑。这一刻,什么都不用去想,这一刻,世界是宁静的。他感到十分满足。
大学的生活丰富多彩,同学们总是会在各处发现李诚的身影。辩论赛上,他风采逼人;运动场上,他健步如飞;竞选干部时,他又是那么的诚恳。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强大的光芒。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李诚就像矿藏,只有深掘,才会发现更多的宝藏。
这样的自己,注定成功。
他笑着对自己说。
三
四年的大学生活一晃而过。李诚捧着金灿灿的证书,穿着象征荣誉的博士袍,他欣喜,终于可以展现自己的实力了;他遗憾,如今自己享受着美好的一切,但妈妈,却再也体会不到了。
带着不舍,带着决心,李诚拿着简历来到了某大公司。
他相信,自己的实力足以在此落脚。
“请问,为什么不录用我呢?”李诚有些不解。
男人笑笑,停下脚步:“先生,你说你最想要的生活是每天悠闲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充实而又简单。可是你别忘了,我们这里是职场,你的这些还是说给那些文化公司听吧,我相信他们会感兴趣的。”
带着气愤,李诚走出公司,职场就要尔虞我诈吗?职场中的人梦想就一定要是当大老板吗?
面试了好几次,他都失败了,在如此大的打击下,他仍不想就此放弃。
心忐忑不安,李诚在办公室外踱来踱去。
“李先生,说说你为什么要应聘我们这家公司吧?以你的学历,我想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地方。”面试官微笑着看着李诚。
他眉头皱了皱,忽而又舒展开来:“实不相瞒,我是早闻贵公司人才兼备,员工待遇优厚,我想,这么优秀的公司,我一定要见识一下,哪怕不能录用,目睹一次风采也好。”
李诚第二天便上班了,他被录用了。
沉浸在喜悦中的他,或许不会意识到,他正在逐渐失去他最重要的东西。
四
“嗨,小张,早上好,你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啊,老板找你,你快去吧。”十天过去了,李诚和办公室的每个人都能十分融洽的交谈。
大家都对这个新同事印象挺好,在他们眼里,他幽默,他乐观,他是个优秀的员工。
“小李啊,叫你来是想问你个事。”老板微笑着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满满自信的年轻人。
恭敬地站在桌前,李诚两手交握,稍稍弯腰:“老板请说。”
“小李啊,我是看中你的为人就像你名字那样才和你提的,你是个诚实的人,告诉我,小张最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了?”
“老……老板,对不起,我陪你去趟洗手间吧,真抱歉把咖啡洒到了您身上。”
“老板,这边。”
关上洗手间的门,老板的笑意隔在了门板之外。他不经意瞥过,看到水箱上露出了黑色塑料袋的一角。取下来打开,竟是一本账目。
小张惶恐地瞪着桌上的自己的“罪行”,“不!老板,我没有做!那不是我做的!老板你要相信我!”
轻轻放下咖啡杯,老板抿了抿嘴唇:“我看,这助手你是不愿意当了,想直接掌管这整间公司吧!小张,你倒是藏得挺好。”
直到小张被送到派出所,老板嘴边都一直挂着浅浅的微笑,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李啊,他的工作以后可就交给你了。”
李诚毕恭毕敬地拱手:“是,老板。”
五
接下来的日子,李诚接管了小张的工作,每天都很忙,但他却很开心,他想要更好的生活。不管凭借什么力量。
“阿美,你今天好漂亮啊,特别是这双高跟鞋,好衬你的气质啊。”
“主管,你看,倒水这种小事我来就好了嘛,哪用得着您动手吗,等会泡好了我给您送过去。”
每当他看到高层脸上荡漾着笑脸时,李诚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收到“回报”,来这的几个月,处世之道他已学会不少。在这里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同,并不是好好工作这么简单,一定要让别人注意到你,一定要建立深厚的友谊才好。
看到生活的越来越好的自己,他开心的笑了。
日子就这样流过了一年。李诚也顺利升职为高层。每天应酬不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微凸的肚腩,他浅浅的笑了笑,抓着外套,钻进了车里。
酒会上,衣着光鲜的名媛富绅们高谈阔论,整个会场十分热闹。他熟练的手持酒杯,穿梭在人群之中。
好不容易得了空,李诚坐在角落,喝了一口侍者送来的热汤。
这汤……他猛地站了起来,四处张望却发现依旧没什么不同。
这汤!这味道!是妈妈做的汤!对!是这个味道!
一瞬间他愣在了原地。有多久,自己没回去看过妈妈了?有多久,没回去了?这一年,变化可真大,自己从一个穷小子变成了上流社会中 的成功人士,现在的生活非常好。可是为什么现在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仿佛自己依旧是那因过年才能喝到肉汤而兴奋不已的少年。
这……是怎么了?
“老板,您知道这汤……”李诚定定的指着桌子上的汤问道。
“是我做的。”
一刹那间,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他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
“哎,这都是命啊。”年过半百的老板摘下金丝眼镜,抹了抹眼角的泪,随后推开了一扇房间的门,李诚也跟着走了进去。
“我和你妈妈是在大学认识的,她美丽活泼,追她的人可多了,我原以为她不会跟我这种穷小子在一起。谁知,她不顾你外公外婆的反对,毅然和我结婚。那时我就发誓,这辈子,我一定让她幸福。
我想给她更好的未来,所以每天拼命赚钱,我想攒足了钱,带她一起去环游世界。她每天都陪我到深夜,还安慰我不要沮丧,她关心我,照顾我,可怪我太不懂珍惜。我总是很忙,忙到顾不上她。也就是在你出生的那天,她终究还是和我提出了离婚。她说我只在乎钱,她说她爱的是当初那个有梦想有追求热爱自由的那个我,而现在的我,早就变了,她不在乎富不富贵,只想和我在一起平平淡淡的生活。是我醒悟的太晚,在她生产的时候我竟为了一桩生意而丢下她一人面对危险。也就是从那以后,她便不再理我。我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直到她走的那天,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轻丽,我对不起你啊。”
他整个人已热泪盈眶,而李诚则手足无措。
他竟然是我爸爸?我爸爸竟然还活着?这是怎么回事?不,这是梦,这不是真的!
他不敢相信,亦无法承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让他毫无准备。
“小诚啊,做人啊,要讲究诚信,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想,你早已忘记你是谁了吧?”
“你知道?”李诚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
“嗯,很早就知道了。这一年里,你的一切我都很清楚,我本想等你磨练后将整个公司交给你,现在看来,你最终还是让我失望了。”
接过他手中的汤,李诚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每喝进一点,他的喉咙就发紧一点。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不是我想要的,妈妈,我已好久没睡踏实觉了,我每天活在算计与谄媚中,我都快认不得自己了,我是得到了想要的生活,我以为我很快乐,其实我发现我并不是那么开心。这些与过去的简单满足来说,简直相差的太远。
妈妈,这一年里,我每天都太累太累,我没时间和自己的心交流,我没时间去想我要什么,我只是一味的接受我本不该接受的一切。我以为我这样算活得更好,却不想我根本不曾活着。如今的我成了当初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妈妈,我错了,这戏都不是我最想要的,我现在悔改,还来得及吗?
六
“妈妈,我和爸爸准备去找个小镇住下,有时间我们会一起回来看你的,放心吧,妈妈,我现在很好,真的。”
一束带着露珠的玫瑰静躺在小小的土墓边。
天,亮了。
这次,我再也不会失去了。妈妈,我很快乐。
慢慢品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