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向】涩涩年华——分担(散文)
差不多我十一二岁开始,经常跟父亲到二十里外的江西广丰县后阳煤矿买煤。煤对我们家来说无比金贵,煤是我们一家人生活的必须品。
那时后阳煤矿是纯集体性质的,在煤矿负责过磅的是我“姑父”(之所以用双引号,是因为姑姑第一个老公死了以后跟的男人)。父亲每次开一百斤的煤票,姑父都有办法给“称”出一百公斤的煤出来。
父亲的体力非常好,但要挑一百公斤的煤爬二十里的山路,再好的体力也受不了的。挑过担子的人知道,肩膀上承受的重担到了极限,就是再加一点点都困难,何况是在像路又不像路的崎岖山道上。
于是,父亲就叫肩膀都还没发育平整的儿子帮他分担一点。
父子俩天刚擦亮就赶到煤矿路口的亭子里。亭子是我们挑煤的“中转站”,父亲让我靠在萝筐里接着睡“回笼觉”,他到姑父那儿称煤。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担心我体力不支,再睡一会精神头会好点;二是为了避嫌保护姑父,父亲不想让人知道开的一百斤煤票还要两个人来挑,明显就是作假嘛。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父亲咬着牙挑着一百公斤的煤担子到亭子里,叫醒我的同时从大萝筐里往小萝筐里移放煤块。父亲把小萝筐的绳索扎的很短,绞紧后套在小扁担的两头,一边说饿了吧一边托起担子搁我肩膀上:妮,走,归歪有饭滴累!(儿子,走,回家才会有饭吃!)
此时,烈日已经当空,烤炉似地挂在头顶,还没走我的头就已经开始晕了。我硬着头皮用肩膀顶起那几十斤重的煤担子,举步维艰踏上二十华里的“坎坷归途”。
走走歇歇,开始几里平路还好一点,爬上一道山坎就不行了,每走一步都吃力,知道的这小孩是在挑煤担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孩子踩着地雷了。
看到这样,父亲紧赶几步,把自己的重担子挑到前面一段路放下,返回来把儿子的担子挑到更前面去,再放下返回来把自己的担子挑到前面去。就这样来回着折返,折返着来回,上坡下坡,再上坡再下坡,直到翻上那道最陡最峭的“大山杆岭”,远远地看到了对面山脚下我家的那个村子。
我每次把担子挑到家的时候,都看到父亲因出汗过多满面刷白,全身虚脱,喘着粗气喝下一大碗的盐水才得以恢复面目。
而我一闻到那盐味就想吐,吐也吐不出来,感觉自己也差不多快要死掉了。母亲一个劲地给我擦汗扇扇子,扇着扇着眼里就扇出了泪花。
我现在知道,那种症状叫中暑,不小心真会死掉的。
童年的挑煤,每去一次对我都是身心的摧残,事实上,不要说挑着几十斤的煤担子,烈日当空下就是空着手走一趟,现在有几个十多岁的小孩子是能完成的。
这种摧残后遗症很大,因为太小就被压担子,一直感觉自己的肩膀是一边高一边低的。当兵到部队整理军容,站在整容镜前,怎么看都觉得两肩膀不对称,斜得厉害,呵。
出生在那个年代穷山恶水的山沟沟里,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生活的艰辛,我一点也不怪我父亲,也不怪我姑父,姑父一百斤的煤票为什么要给我父亲称出一百公斤的煤出来,因为有亲情在,能给亲人弄点实惠就弄点。这样想的时候我也把一个极富人情味的词给牢牢地铭刻在心坎上,这个词是:分担。
直到现在我都努力这样想这样做,工作也好,生活也好,做人也好,别固守着自己的那点东西,如果自己有这个能力,要学着为亲人分担,为他人分担,为社会分担。分担困难,分担忧愁,那怕只是一点点。在你分担别人困难忧愁的时候自己也一定会分担到快乐和幸福。